老婦嚇得忙跪下磕頭,可那些官兵好似水泥封心,果斷就提著燈籠開始細細搜查起來。
這鄉下人家起屋本就簡單,前院堂屋後院,再帶個廚房和雜物間。
搜起來本就不難。
老婦餘光裏,眼瞧著已經有一隊官兵查到了那客人屋子,便不由得江心高高提起,這些官兵蠻橫得很,先前村中有一人家親戚來送紅雞蛋,二話不說就把人給征兵走了,留下個一兩銀子做賞。
生生拆散了兩戶人家。
白日裏來借宿的三人裏雖說一個郎君腿腳不便,一個貌美小娘子,但還有個高狀郎君,萬一被瞧見了,定然逃不過被征去的命數。
還有老頭子……
就在此時,一聲尖銳叫喊刺破天際,前院領頭官兵瞪向老婦,“聽這動靜,你家中還有人?”
老婦心慌意亂,不住咽著口水,不知道說些什麽。
就在這時,燈籠開路,前去搜查後院的幾路人都回來。
“大哥,您瞧,這兒有個水靈靈的小娘子,瞧著還沒開.苞呢。”那些人像獻寶似的將奚雲推到那領頭官兵麵前,殷勤道:“這小娘子就藏在廚房,再怎麽問話都不說,隻知道縮著脖子哭泣,當真無趣。”
老婦緩緩瞪大眼睛,方才小娘子明明在堂屋後邊,怎麽會突然出現在廚房裏?
領頭官兵卻饒有興致,特地舉起手中燈籠,打量起來那雙眼通紅,嬌弱如兔子的小娘子,眼中帶著yin邪的光,“沒想到今兒竟有意外之喜,這般稚嫩又水靈的小娘子,也是難得的很。”
說罷,就要上手去輕挑小娘子下巴。
奚雲等的就是這一刻,她手中捏著的發簪乃是雀姑相贈,發簪從中間旋轉可一分為二,如劍鞘一般分離開來,裏頭的簪身狀如銀針,上麵還塗抹了藥汁,隻要刺入皮膚定能讓人顯現中毒假象。
如此,也可搏一搏。
就在奚雲啜泣著被迫抬起下巴,水光瀲灩的眸子對上那領頭官兵,引起那人一陣心猿意馬,卻沒有留意到奚雲眼底冷冽寒芒。
就是現在!
奚雲正要出手,身後傳來充滿磁性的聲響,煞是陌生,“無量天尊,山人有禮。”
聞聲地眾士兵讓開路,燈籠照應下,那帶著麵具的道士緩步而來,站在領頭官兵麵前,端得是世外高人風姿。
那官兵滿臉不屑,反倒抬手捏緊了奚雲下巴,“什麽時候道士也能英雄救美,哼,在本大爺麵前,便是道士也要乖乖還俗,老實上了征兵名冊,去為王爺效力!”
奚雲眼底閃過一抹驚疑,很快就複歸平靜。
容貌,聲音,氣度都能喬裝,但是身形卻難以瞞天過海,分明就是衛厭裝扮為之,這人大半夜就想了一出cospl.ay?
奚雲簡直無語至極,還不如讓衛十四出手以暴製暴呢。
“天地所以能長且久者,以其不自生故能長生,諸位這般不顧天地之道,枉顧民生,可有想過會給清河王平添多少業障?”
“臭道士,”領頭官兵煩躁極了,索性鬆開對奚雲的鉗製,轉過身對上那道士,“嘰嘰歪歪的聽得人頭疼,倒不如老老實實報上名來,道家祖師可管不了人間大業,更護不住你!”
然領頭官兵話音剛落,便有一物襲臉突擊,砸得人腦門嗡嗡的。
待那物落入掌心,領頭官兵正怒不可遏,打算好好教訓一下這不知天高地厚的道士,忽然眼角餘光一收,忙借著燈籠光去看手中之物。
不,一定是他眼神不好。
“都把燈籠拎過來,快!”
領頭官兵一聲令下,所有燈籠聚在一處,光芒都明亮了許多。
掌心那金燦燦的垂露狀令牌清晰可見,上刻分明是‘清河王令’四字!
“這!”
領頭官兵語塞,再度看向道士時都難掩錯愕和後怕,聽聞清河王爺原本的隨扈軍師突然暴斃,而後便有一位方外道士填補空缺,甚得王爺信賴。
前些時日,清河王妃途徑時還特意吩咐各部,若是遇到那位道長時務必禮待。
道士單手負於身後,“看清楚了?”
“是,是,看得清清楚楚,請恕在下冒昧,敢問道長尊姓大名?”領頭官兵帶著最後一絲希冀,試探出口。
“複姓聞人,單名‘宴’。”
‘砰’地一聲,那領頭官兵重重屈膝參拜,引得其他隨從都驚嚇不已,“蠢貨,還不快來拜見聞人道長。”
齊刷刷的問候聲響徹小院上空,驚得月色都清亮幾分。
聞人宴緩緩接過那官兵雙手奉還的令牌,悠悠道:“諸位客氣,隻是這夜半三更擾山人清夢,終歸失了分寸,他日王爺謀得天下失了民心,屆時少不得尋究問罪。”
“道長所言極是,是在下等唐突,在下這便告辭。”
臨走前,那領頭官兵頂著一腦門泛光的汗漬,不忘親手攙扶起來老婦,還胡亂從身上摸出碎銀,一股腦塞到老婦手心,“老人家見諒。”
老婦都懵了,方才還不可一世的官爺們,怎麽就突然卑躬屈膝,對著她家客人稱‘爺’?
奚雲冷不丁還被那官兵諂媚一笑,“這位小娘子真是內斂,您若早說您是聞人道長的紅袖添香,在下豈敢冒昧?”
這人再口出什麽狂言,我怎麽就紅袖天香了,你睜大眼睛看清楚,那聞人宴是個道士,照你這麽栽贓過去,這道士玩得挺花啊,權勢美人是一個不落。
聞人宴輕咳一聲,又道:“今夜所抓之人全都放了,山人自會給王爺交代。”
“這,”官兵稍有遲疑,便也不敢置喙,“都聽聞人道長的。”
一個抬手,所有被抓的村中男丁都被鬆綁,各個劫後餘生還有些回不過神,直到那些官兵齊刷刷抹黑退下,這才不可置信地相攜歸家去。
人都走了,老婦也緩緩去關上房門,捏著硌手的碎銀不知所措。
聞人宴提燈道:“老人家,今夜想是無事,您大可安枕無憂。”
對於奚雲,聞人宴則是一個眼神示意,奚雲明白了,忙借著燈籠光扶著老婦回房,邊在老婦耳旁叮囑一番。
無論如何,都得統一口徑才是。
衛厭身披聞人宴的馬甲解了燃眉之急,但顯然也引起了那些官兵的注意,想來天亮之後這小院會更加熱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