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大爺還在持續輸出。

他又指向其他幾位子侄輩,將人物特點分析的精妙絕倫,大意就是‘都是垃圾’,直到衛大爺指向了衛厭所在。

捧著披風而來的衛十四上前,還沒來得及披上去,就聽見衛大爺道:“七郎資質絕佳,父親自幼便青睞不已,甚至每每讚歎都稱其‘絕世’之才,可還不是落得個雙腿殘廢的下場。”

錦屏:完了,這回沒耳聽了。

她都恨不得幫那衛大爺手動閉麥,是,旁人不知道可她最清楚不過,衛厭這人健全得很,若是沒有人的地方,可以對著衛大爺連環踢腿五十下都不累的。

思及此,錦屏對於發瘋的衛大爺都有一絲絲同情。

而這抹同情落在身側茉莉眼裏,手指便不由得攥緊幾分。

七公子才不需要旁人同情呢,這個錦屏當真是不知好歹,也不知作何得了三姑娘和九姑娘的青睞。

若非有這位攪局,她茉莉至今還在明玕院伺候七公子呢,想是遇到如今這般情況,就是拚著要受罰都要好好論上一論。

然而就在茉莉出神時,衣袖被錦屏拉了拉,“錦屏姑娘,怎麽了?”

“茉莉姐姐,快去藥廬請雀姑過來,無論是衛大爺還是七公子,想是待會兒都不好受,有個醫者幫襯也是好的。”錦屏說完,茉莉便眼神溫和地頷首退下。

而目送著茉莉小跑離開,錦屏則是不厚道地撓了撓手心,她方才說謊了,請雀姑過來就是為了治衛大爺的,衛厭這人當初從懸崖掉落都沒有受症,更不會被衛大爺這點手段刺激到。

不論如何,衛大爺也是衛芙、衛厭和衛蓉兄弟姐妹幾個的親爹,要是當真有個好歹,難免多生事端。

同一時間,衛芙也看向梨花,梨花悄然離席前往藥廬。

滿座死寂裏,衛厭輕咳著開口,“父親教訓的極是,都是兒力不從心,讓父親失望了。”

謙卑,恭順,溫良。

更是引起眾人同情和惋惜。

錦屏見此,更有一種‘眾人皆醉我獨醒’的感覺,當真是憋屈得很。

衛大爺嘲諷地看著衛厭,而後憤而扭頭看向上座,“父親,就從未懷疑過當初‘七郎盜走青鳥銜玉’的流言麽?”

“還是說,父親雖老驥伏櫪,但見七郎風華正茂,心裏也不是滋味,這才默認了眾人對七郎的‘定罪’!”

‘轟’地一聲,似有無形天雷在席間炸開。

破罐子破摔的衛大爺簡直所向披靡,連這種私.密之事都給宣之於口,錦屏吃著這一手瓜開始梳理起來——如此說來,當初衛厭掉落懸崖乃是家族內訌?

果然是豪門多是非,八卦雜誌誠不欺我。

身側衛蓉神情震驚,不可置信地正欲起身,卻被眼疾手快的錦屏拽住胳膊,壓住肩膀。

“你做什麽?”衛蓉難得震怒,頗有一種氣憤到失智,恨不得起身去質問真相的決絕。

錦屏忙耳語道:“九姑娘,你莫忘了你是衛家女,若是大庭廣眾起身質問衛大爺,於閨名有損。”

衛蓉雙眼含淚,“我顧不得,我一想到我七哥所受的苦都是禍起蕭牆,我就恨不得……”

錦屏抬手捂住她嘴,“不,你必須要顧得,就算看在你三姐的麵子上,你也不能出頭,何況事已成定局,你七哥也不是那泥捏的軟柿子,你且安心等著塵埃落定就是。”

衛蓉淚眼朦朧裏扭過頭,看了看神情擔憂的三姐衛芙,又看向對麵陣陣咳嗽的七哥衛厭,一顆心就像是被刀子劈開來,叫她煎熬無比。

錦屏摸出來帕子給小姑娘擦淚,“乖啊,九姑娘,今日之事有衛家宗族長輩在座,你一個小姑娘還是不要摻和太多,你要相信你七哥。”

該死的衛厭,裝殘廢也就罷了,還連親妹妹都不告訴,看看人小姑娘哭得梨花帶雨,真是叫人心疼不已。

錦屏正要剜一眼衛厭呢,就聽見上座老族長衛覃明開口,便不得不觀望去。

“關於此事,老夫已徹查前因後果,等新族長繼位之後開宗祠時,老夫定會給七郎沉冤昭雪。”

一句話就扭轉形勢,讓眾人開始留意到‘新族長’之事上。

錦屏也不由得驚歎——這衛厭祖父果然薑還是老的辣。

而衛厭則咳嗽聲緩,虛弱地拱手道:“孫兒,多謝祖父做主。”

披風斜斜落地,衛十四跪坐好去傾身整理,不動聲色地看了眼衛厭,微微頷首以對。

衛大爺費盡心思挑撥的矛盾,隻是一句話就被平息,他甚至都有些無措起來。

父親提到七郎又提到新族長,會不會是想……

“七郎,祖父問你,你可願意繼任族長之位,承先祖之誌,啟錦繡榮光。”衛覃明對著衛厭道。

真是怕什麽來什麽,衛大爺愣在原地簡直不可置信,他費盡心思拿不到的族長之位,父親輕而易舉就交給了七郎?

“父親,七郎他,他不良於行,”衛大爺又急衝衝道:“曆任衛氏族長都是身體康健之人,素來身殘之人都是前世作惡多端所致,父親難不成要破了祖訓?”

錦屏正打算看衛厭‘忽然痊愈’,然後拿下族長之位,開始爽文人生呢,忽然留意到衛大夫人回頭狠狠瞪著衛大爺,簡直恨不得上前扭打撕扯起來的哪種。

“九姑娘,”錦屏好奇地問道:“為何衛大夫人和衛大爺又夫妻不和啦?”

衛蓉包子臉上帶著幾分解氣的笑意,“父親方才笑話七哥腿疾,卻忘了他親生兒子,我的大哥去歲時曾遭斷指,算起來也是身殘之人。”

錦屏恍然,抬眼定位向遠處的衛忱所在,果然,可憐的衛大郎剛準備悄然入席,奈何碰上座位上的兩位武將,正打算和兄弟將就共席呢,就聽見親爹這一番說詞。

就像是被冰凍住的僵硬模樣,也當真是令人發笑。

這個衛大爺,還真是‘傷敵一百,自損一千’。

畢竟衛厭腿疾是裝的,而衛大郎斷指卻是實打實的。

錦屏忍笑看向衛厭,也不知衛厭會怎麽選,啊,想想就覺得好激動,錦屏搓了搓手,一副興致勃勃的吃瓜模樣。

卻在這時,衛厭低眉道:“祖父厚愛,七郎本應義不容辭,奈何心有餘而力不足。”

錦屏瞪大眼睛:這個衛厭,竟然拒絕了!

他到底怎麽想的,要是坐了族長,他便可扶搖直上,婚事也好前程也罷再不必受他人算計,便是為了衛蓉的婚事,衛厭難道不該承此族長重任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