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大三粗的李屠戶站在小他一圈兒的苗雨澤麵前卻低頭垂手,像個挨訓的學生一般。想想他剛才那樣瘋顛的模樣,場景實在有些詭異。

“李叔,你今日喝了酒,還是趕緊回家吧,嬸子該等急了。”苗雨澤義正詞嚴的說了一通,語調兒一轉,又道:“今日的事對兩家人,對村子都沒有什麽好影響,下回你行事之前可千萬要三思。不若,萬一出點什麽事,後悔可就莫及了。”

李屠戶垂著首,默默的點點頭,不再看嶽文海,竟然就那麽聽話的走掉了。

嶽富一家和嶽家五姐妹一時都有些吃驚都還沒回過味兒來,一個個跟石雕般的怔愣在那。

苗雨澤也覺有些異常,淺淺一笑,望向嶽富,輕聲的解釋:“李叔以前在我爹手下幫過忙,他向來敬重我爹,我的話也能聽幾句進去。嶽富叔你是曉得的,哦?”

“哎,哎,這個我曉得的。”嶽富忙點頭,心裏不由誇讚這苗雨澤不愧小小年紀就成了下任裏長的人選。照這樣子來看,他的出息哪止是任一屈屈裏長?

“你這是要去哪?”文海不在乎的擦擦嘴角血跡,豪爽拍拍苗雨澤的肩頭。他們兩個同齡,小時候也在一塊兒玩過。隻是自從苗雨澤上了學堂,才漸漸疏遠了。

苗雨澤很是客氣的:“上前麵有點事。你沒事吧?我看還是趕緊回家上點藥酒比較好。”

“嗯。今兒多虧了你。”嶽文海低頭吐出一口血水,發狠道:“劉二柱那小子,等下回我逮著他再說的!!”

“二柱也是無辜,他向來欺軟怕硬,是個膽小的。見了剛才那陣仗,怎麽能不怕?”苗雨澤替二柱說了兩句好話,便急匆匆拱拱手:“我得趕緊去了”說著,開步往前,經過櫻桃身邊時,朝她笑笑:“這幾日實在無空,但願這雪融的慢些,我後日左右就騰出空來,到時去你家找你。”

“哎。”櫻桃點頭,心說這人真奇怪,謙謙君子,翩翩佳公子,怎麽卻也愛往山林裏跑,做些獵戶營生呢?

苗雨澤一走,趙蘭就心疼的落了淚:“海兒,快叫我看看你的嘴,瞧瞧,都出血了!!這個老李真是的,下手也恁狠了些!!”

“娘,我沒事兒。咱們別在這兒了,先回吧。”嶽文海當先領著眾人往家走去,一邊道:“爹,娘,你們咋來了呢?這樣的場合,楊桃幾個怎麽也跟了來?”話裏話外,帶著責怪。這種打架的場麵,幾個妹妹跑過來,一不小心就要吃虧的。

櫻桃接話道:“是苗二妮呀。她在她家屋後看河,結果正好隔岸看見你和李屠戶打起來,就趕緊叫了秋紅,跑到我家來報信兒,然後我才跟大伯和大哥說的。我們姐妹幾個曉得了這事,心裏擔心著,怎麽能不跟來?”

“這事多虧二妮!!”嶽富幽幽歎一聲,很是婉惜的:“大偉家二妮是個好娃子,人又勤快又賢惠,以前跟咱們櫻兒那是很要好。可惜了了,一場大火,把她燒成這副樣子,到現在才下炕,想多走兩步都難。唉,這娃子,下半輩子算是毀了。”

趙蘭也道:“咱櫻兒走運,隻燒了這麽一點,倒也沒什麽大礙。”說著,憐惜的撫上櫻桃的發頂:“單憑你的聰明伶利呀,將來就能說一門頂好的親事!!到時大娘給你做高堂,也好好風光一番。”

聽他們這麽說二妮,櫻桃心有不服:“她隻是燒的重些罷了,再恢複些日子,身上的痂疤掉下來,又活蹦亂跳,不影響什麽的。”

“是不影響什麽,可惜臉燒毀了呀。”趙蘭也很婉惜。

“臉毀了又能咋樣?”文海也不服的開口:“長的再俊,又能咋樣?這臉蛋皮囊,能值幾文錢?又不能吃,又不能穿,有與沒有,有何兩樣?依我看,二妮雖是臉毀了,隻要手腳沒事,不影響幹活做事,以後的親事也就不用愁。”

“就你懂!我倒要看看,你臉上帶著這條醜疤,能給我尋回個什麽好兒媳來!”趙蘭笑著嗔

文海臉上,左額頭處有一條長疤,是那年跟人打架,一不小心被枯枝劃的,現在那條疤瘌呈肉粉色,邊緣發黑,蜿蜒在文海額頭,猙獰可怖。他的長相本就有些凶,加上這道疤,每每見到劉二柱,都能把他嚇的到處亂躲。

“你還有空尋思我?”文海身上挨了好幾拳,卻像是沒事人一般笑著打貧嘴:“眼下你先顧好大哥的婚事罷!過了年就要親迎了,不知大哥心裏是啥滋味兒呀?”說著,調笑的捅捅一旁的文河。

“淘氣!!”文河臉上微紅,瞪他一眼。

“四姐!文河哥臉紅了!”核桃‘悄聲’的跟櫻桃說話,卻一不小心叫所有人都聽見了。

登時,一眾人笑作一團,趙蘭也笑著望著自己的兒子:“成親之後就是個大人了,怎的還這般不好意思?我的兒啊,成親之後,可趕緊給我和你爹生個孫子下來,好叫我們高興高興。”

“大娘,親還沒成呢,就想孫子,心急了。”棉桃笑道。

“急?我還盼著楊兒趕緊成親,也生個大胖小子呢。誰知道隻是行了小茶禮,準備大茶禮再拖一拖的。”趙蘭望向楊桃,故意翻翻白眼:“我侄女子長的這樣好,真真是便宜苗成業那小子了。”

叫她這麽一說,楊桃臉也紅起來:“大娘!!”

“嗬嗬嗬,也害羞呢!!”趙蘭又望向棉桃和櫻桃,歎道:“嶽貴真是生了幾個好閨女,將來長大了,個個兒都是精挑人兒。可惜他沒福,先走了。”

幾個姐妹沉默下來。

趙蘭自知失嘴,又趕緊補救:“喲,文海,你今兒又提回豬下水來了?”說著,接過文海手裏的東西,揚了揚:“得咧,你們五姐妹呀,今兒就在大娘家吃飯,大娘給你們做辣子大腸,蒸豬肝,炒豬心,大骨湯!!”

“好好好!”幾個姐姐沒發話,核桃先拍起了手,皺著小鼻子:“二姐不在家,三姐的手藝實在不怎麽樣!!”

櫻桃笑而不語,大娘的手藝據說是極好的,自己還從來未嚐過呢。

眾人一邊說著,一邊向著嶽家院子走去。

在嶽富家一家人熱熱鬧鬧圍在一起吃過晚飯,再回家時,已經晚上酉時多了。姐妹幾個收拾了一下,楊桃和棉桃便開始守著油燈做繡,櫻桃則趴在窗前拿手指劃拉著教核桃識字。

想想幾個月前,自己剛來時,這個家還是一窮二白,連口飯都吃不上。現在這個家不但有了吃的,還有了衣服和棉被,楊桃手裏也開始有了存款,生活正在一天一天的變好。

櫻桃起身撥了撥火爐。隻要姐妹幾個齊心,這日子哪會過不好的呢?

一夜無話

第二日一早,櫻桃和棉桃就準備要出發去山上了。潤生吃過飯就過來等著了,秋山一早來打過招呼,叫她們走的時候去他家喊他一聲就可以。苗雨澤沒來,看來是還沒脫開身。

棉桃和櫻桃還有潤生剛過小橋,正遇上從這裏路過的王二妮。

二妮上回向潤生贈荷包被拒之後,一直有些消沉。後來雖然因著她,王滿倉才引發出了一係列事情,但她卻並不知情,一直都在家裏呆著,幾乎沒出過門。

在家捂了這麽長時間,二妮並沒變白,反正更黑了,臉上的小麻點密密麻麻集中在鼻梁兩側,眼睛微微往上翻著,看了叫人不喜。

“潤生哥?”見是潤生,二妮臉微紅起來。隻是她人黑,臉紅也瞧不出什麽來。驚羞之中,又見到櫻桃走在後頭,二妮的臉立即沉下來:“一大早,要去哪呀?”

“上山逮麻雀去。”這是幾人一直以來對外人打的幌子。想到前些日子鬧起的風波,潤生色不太好看:“先走了。”

“等等。”二妮伸手攔住潤生,麵有哀求的:“潤生哥,我這會兒沒事,我跟你們一塊兒去好不好?我逮了麻雀,我一隻都不要,全都給你,好不好?”

“不好。”潤生轉眼,望向遠處到,不再說話。

棉桃事不關已,向來也是淡漠的。

櫻桃見勢,隻好上前打圓場道:“二妮,山上冷,路又滑,潤生哥也是怕凍著你。”

“該你什麽事?你讓開!!”二妮沒好氣的推了櫻桃一把。

還沒待櫻桃反應,潤生已經猛的回過頭來,伸手使勁推了二妮一把,將她推的倒退了好幾步:“你幹什麽推人家櫻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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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還是兩更,二更可能會晚些。

這幾天更新不太定時,見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