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說山藥豆好吃,可也不及山藥根可口。而且山藥根的產量遠比山藥豆大,采收也方便,而且更容易存貯。

山藥根這東西,她前世還活著時最便宜的就賣到五六塊錢一斤了,貴的十幾塊的也有,不知現在價格又漲了沒有。這東西,可當糧可當菜,吃法也很多,炒菜,火鍋,燉排骨,麵煮以後蘸糖吃也很美味。這樣的好東西,這裏的人竟然不曉得可以吃?

一瞬間,櫻桃思緒百轉,仿佛看到一條新的金燦燦的發財之路在向她招手。

“櫻兒?櫻兒?”秋山從樹上一溜煙下來:“櫻兒,你咋了?”

“沒事沒事。”櫻桃回神,重握起手中鐮刀:“我是聽我爹提起過,這個灰豆根似乎也是可以吃的。左右咱們也沒什麽急事,試試也無防。”即然沒人吃過,她就得找個借口了,不然別人問起,她可不好解釋。

見櫻桃這麽說,秋山也不多做阻攔,上前拿過鐮刀來:“你偏要挖,那便隨你挖。隻是你那點力氣,要挖到什麽時候去?還是我來吧。”秋山完全是一副你想怎樣就怎樣,我全聽你的的表情,似乎又有些擔心挖出來了不能吃,櫻桃再傷心,於是又道:“呆會兒挖出來了,若是不能吃,你可不要沮喪,左右也不費時間,左右咱們還得了一大袋子的灰豆。”

“我曉得。”櫻桃點頭,伸手指著鐮刀頭:“這裏小心些。”

“嗯。”秋山穩穩的握住鐮刀,認真的撥弄起地上的土。

他今日也穿了厚襖,剛才走了那麽遠的路,又爬樹,又摘山藥豆的,此時額頭已經薄薄沁出一層細汗來,隱隱透出一股子農家人所特有的,屬於少年的輕輕的汗的氣息。

“你瞧,都是些根須罷了,又細又長,挖來了有什麽用?”秋山一邊輕輕挖開地下的土露出山藥的根係來,一邊不慍不火的安慰櫻桃:“不過沒關係,左右是親眼見到過了,以後也就沒有這個念想了。多少咱們還摘了那麽多灰豆呢,不是?”正說著,他忽的眉頭一挑,‘咦’的一聲,加快了手上的動作。

帶著碎石和枯枝爛葉的土被輕輕的拔開,細細的山藥根須,越往下走,越變的漸粗了起來,挖了約摸半尺深,已經變成了手指粗細。

“咦?這東西怎麽還這麽粗的?”秋山驚詫的拿指甲上去刮了刮,這灰豆根的皮兒竟然很薄,而且裏麵竟然白白的,汁水很充足。

“秋山哥,這灰豆根也是個可以吃的,而且比灰豆還好吃呢,你不曉得嗎?”剛才不小心已經泄露了她曉得山藥根可食的事,現在再掩飾也來不及了,不如順水推舟。櫻桃笑眯眯的伸手,摸了摸露出約摸手指肚大小的一塊山藥根:“我很久以前就曉得這個可以吃,是我爹說的,我小時候,有一回我爹帶我進山,我還吃過呢。烤著吃又香又麵,那滋味真是叫人忘不了。我爹還說了,這東西還可以下菜呢!”

“這麽回事?”秋山對櫻桃的話深信不疑,手下鐮刀更快:“那咱們快快挖,趁著午前多弄一些,回去了煮著吃。叫你說的,我都饞了!”

“行!”櫻桃抬頭透過樹葉的間隙望望天,大約估算了一下時辰:“離午時約摸還有一個多時辰,咱們路上要費去小半個,咱們隻能在這兒呆大半個時辰。秋山哥,你就在這挖灰豆根,我去摘灰豆,兩不耽誤,好不好?”這東西叫灰豆也算名副其實,隻是剛上口,還是有些拗。她舌頭差點沒打過彎兒來,將‘山藥’二字吐出來。

“行!這樣省時間,還是你腦子快!”秋山手下動作不停,一邊咧開嘴笑:“要麽我就愛跟你一塊兒出來呢,總有新鮮事,總有叫人過癮的事。”

“快挖吧。”櫻桃撐開布袋,雙手快速的在黃綠的山藥葉子中間飛舞起來。

直忙了大半個時辰,秋山從碎石泥土裏挖出了三根一尺來長的山藥根。櫻桃則摘了滿滿兩個布袋的山藥豆。

這一叢山藥不知長了多長年,很大很茂盛,即便兩人摘了許多下來,上麵也還有許多灰豆在迎著山風輕輕搖擺。山藥根也應該有很多,秋山挖出一根的同時會遇上好幾根,隻是泥土裏盡是碎石,偶爾還會碰上大石頭,實在不好挖就是了。

午時若是不回去,家裏人該著急了。兩人再怎麽不舍得,也還是收拾了東西,開始往回走。一路上,櫻桃不停的用鐮刀在樹杆上做記號。這一片山藥若是利用好了,也是可以賣幾個錢的。

下了山,秋山一路將櫻桃送回家,時間趕的剛剛好,家裏幾個姐姐還沒開始做午飯。核桃已經被秋紅送回來了,正跟在米桃身後忙著幫忙拾柴。

幾人見櫻桃二人帶回那麽多山藥豆,都很高興。但對山藥根能吃的說法半信半疑。這東西,明明就是個根須麽,又細又長的,怎麽能吃?米桃將山藥根洗幹淨了,不當回事的放在鍋的最邊上,想著大不了不好吃就扔。

本來說好了中午這一頓秋山要在這嚐山藥根的。可他忽然想了什麽事,跟櫻桃招呼一聲,拔腿就跑了。

秋山一路徑直跑進了櫻桃家屋後的曲嬤嬤家院子。

曲嬤嬤今年已經快六旬了,她有三個兒子一個女兒。她老伴死的早,含辛茹苦把幾個孩子養大,可她那三個兒子卻不孝,一個個兒的成了親就忘了娘,對她一向是不管不顧。曲嬤嬤現在跟她僅剩的一個女兒水柳住在一起。有水柳照顧著,家裏生活倒也過得去,隻是有些重活累活兩人做不了。

去年秋山無意間碰上曲嬤嬤挑水摔倒的場麵,就拍著胸脯包下了她家挑水的活兒。今天正是該挑水的日子,他一邊暗恨隻顧上山玩耍,把這個重要的事情給忘了,一邊踏進曲嬤嬤家院子。眼睛先溜到屋門旁的大水缸上,見裏麵沒水才鬆了一口氣,揚聲道:“曲嬤嬤?”

“哎,是秋山來啦?”曲嬤嬤應聲從屋裏出來,見是秋山,臉上登時就帶了笑意:“吃過午飯了沒?”

“沒呢。我今兒跟櫻桃上了一趟山,給耽誤了時辰。我現在趕緊先給你挑上水,午前還得趕回櫻桃家去。我們摘的灰豆,中午悶豬大油吃。”秋山說著,熟門熟路的找到扁擔和水桶。

曲嬤嬤見勢,一臉疼惜的:“你有事,你自去辦你的事,不要老想著我們。回回都要勞煩你,我和你水柳姐哪裏過意得去?今兒就不用了罷,一會兒我和水柳輪流著,也就挑回來了。”

這時,陳水柳也從屋裏出來:“秋山,你有事就自去忙吧,我和你曲嬤嬤兩個人還能挑不回幾桶水來?”

陳水柳去年及笄,今年整十六歲。人長的水腰柳姿,性子也是溫柔嫻靜。若論相貌,在小苗村,陳水柳算是一等一的,她自十三年那就被人稱是小苗村第一美人,直到現在。

“於我是一會子的工夫,要是叫你們挑,不知何時能挑得滿缸呢,更不知要摔幾個跟鬥呢。”說話間,他已扁擔上肩,挑著水桶出門了。

曲嬤嬤家的院子離河也不遠,出了院子往南,沒幾步就是櫻桃家院子,過了櫻桃家院子,便是南香河。隻不過缸大桶小,一隻水缸要來回跑好多趟才能挑得滿。

最後一趟剛進院兒,見秋紅領著秋樹和秋葉站在院兒裏。

苗秋山一邊提桶倒水,一邊道:“秋紅,你咋上這兒來了?啥事?”

秋紅的臉色不太好,灰白灰白的,她顫著聲兒:“哥,我,我……我剛才去村南割豬草,沒瞧見老葛叔家的老母雞蹲在草裏,給一鐮刀砍死了,又正巧叫他瞧見了……”

“啥?”秋山瞪大眼。一隻老母雞倒沒什麽,隻是老葛叔那人蹊蹺,一點芝麻大的事,能叫他挑出成百上千個毛病來。秋紅惹了他家,他不鬧個三天五日的才怪呢。

“哥……咋辦?……”秋紅帶著哭腔。她畢竟才八歲,平日再利索幹練,此時也慌了神。要知道,他們的爹苗永年可是個暴脾氣,平日無事還好,若是誰闖了禍回家,那可是要挨揍的!連小秋樹和小秋葉都逃不掉。

“啥事啊?這是咋了?”曲嬤嬤發現兩人的異常,走上前來,關切的問。

“沒事沒事,曲嬤嬤,水挑好了,我先走了。”秋山拉著秋紅和兩個弟弟,出了曲嬤嬤家院子。腳下不自覺的往自己家走去,一邊安慰著秋紅:“妹妹,別怕。這事咱先想想有沒有法子,有哥在呢,沒事。

兩人先叫秋樹和秋葉自己回家,然後去了一趟老葛頭家裏,悄悄察看了下他的反應,見他院兒裏靜悄悄的,這才回了家。秋山一邊安慰著秋紅:“看來他還沒鬧起來呢。妹妹,咱們先別急,回家了再慢慢想法子。回家之後,你別說話,先叫我跟咱爹討討好,哄他高興些。”

“哎。”秋山在秋紅眼裏,向來是個強有力的後緩,遇上什麽事,隻要有這個哥哥在,她就不怕了。

兩人一邊說著話一邊回了家。

哪想到,一進門,就見苗永年紅著眼睛站在院兒裏,手裏拿著把掃帚,胸腔上下起伏,鼻子‘呼呼’的出著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