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黑前,棉桃把楊桃和苗成業請了回來。

兩人是坐著馬車來的,比步行稍稍省些時間,到時米桃剛做好晚飯。

情形棉桃已經跟楊桃描述過了,周家的少爺,人才相貌雙全,大老遠的追櫻桃到了這裏,為著她又想在這留下幾日,癡情感人。

楊桃最最最關心的,莫過於幾個妹妹的婚事。聽棉桃那麽一說,就急不住了。馬車剛停,她就趕緊的下了車,一下車就急急的進了院兒,去瞧那個‘周家少爺’長的啥樣兒。

棉桃則拎著從鎮上捎回來的菜肉進了廚房,準備這幾日伺候客人好用的。

苗成業栓好馬車,也進了院子。

晚上,一家人圍著小桌兒熱熱鬧鬧的吃飯。

“周少爺,您家有幾位兄弟呢?”一邊吃著,楊桃一邊打聽著。

“有一位兄長,一妹庶妹。”周銘遠一邊斯文的吃著飯,一邊遊刃有餘的回答。

“周少爺今年……二十?”楊桃打量著,猜測。

“二十二。”周明遠溫文的笑著回答。

“哦,是有些大了……”楊桃輕喃,垂首有幾分失望。

“大姐,快吃你的吧!!”櫻桃夾一筷子菜重重塞到楊桃碗裏,這個大姐可真是按不住扒不住的,一扯到這樣的事就跟打了雞血一樣。打聽的這樣明顯,就生怕她嫁不出去似的。

“做啥?還不允大姐跟人家周公子聊談幾句?”楊桃鮮少的朝櫻桃瞪眼。

櫻桃翻翻白眼,賭氣扭開臉。

“嗬嗬,嶽家大姐想問什麽,盡管問便罷。我與櫻桃雖以前是主仆,但現在已不是了,何況這又是在你家,不要少爺少爺的喊了,便稱我周公子吧。”周銘遠不緊不慢的夾了一筷子青菜,放在眼下仔細的瞧了幾眼,試探著放進嘴裏,嚼了幾下,奇道:“這是什麽青菜,樣子不怎麽樣,味道倒清新。不錯,不錯。”

“是咱們這兒山上的野菜,周公子愛吃,明日我叫櫻兒帶你上山去挖。”楊桃一臉的笑:“那個,不知周公子家裏做的是什麽生意呢?”

大姐這一臉的奸笑,一心想著要給自己和周銘遠創造機會了,真是……若她曉得周銘遠的真實身份,若她曉得周銘遠來這一趟其中的暗流湧動,恐怕反而會扯著她叫她離周銘遠再遠一些了。

“布莊,糧鋪,船運和酒樓,都稍有涉獵。”周銘遠此時就像是豪門裏出來的大少爺一般,笑的溫文,吃的斯文,答的儒雅。

“涉獵那麽多,需要一手好本事呢。”棉桃眼色亮了亮,跟著附和。

“是啊是啊,周公子年少有為。”楊桃也讚。

米桃自知不會說話,也不敢亂摻言,隻一個勁兒的讓著吃菜。

這幾個姐姐……圍著周銘遠,像是幾頭餓狼看見了肥羊似的,那眼神兒都發綠了。櫻桃無奈的搖搖頭,幹脆放下碗:“我吃完了。院兒裏的兔兒還沒喂呢,我先去把它們喂了。”

“去吧去吧,也免得在這礙事。”楊桃巴不得的揮揮手。

櫻桃瞧了正不慌不忙應答著姐姐們提問的周銘遠,起身出了屋。心下悄悄盤算著,她千算萬算,倒把幾個姐姐的爛媒婆心思給算漏了。現在看來,留周銘遠住下來,真真是個錯誤的決定。得趕緊想法子,趕他回去才是。

“怎麽?”喂完兔子,又順手收拾了一下兔窩,櫻桃不想進屋,就坐在葡萄架下的木榻上發呆。不知幾時,周銘遠從屋裏走了出來,聲帶笑意,似乎高興的很呢:“你不是念這幾個姐妹念的緊?如今在家裏呢,怎麽卻還一副愁眉苦臉的?吃飯時也不跟幾個姐姐說話。”

“她們舍得放你出來了?”櫻桃借著黑夜的掩蓋,狠狠的瞪了周銘遠一眼。

“嗬嗬嗬,你這幾個姐妹,果真很有趣呢。”周銘遠似是極高興,他背著光瞧不清表情,但聲音裏明顯能聽得出來。

周家王府裏那個高高在上,說一不二的堂堂二世子,在幾個姐妹跟前倒顯的很親民麻,任怎麽問,怎麽說,都不慍不怒,還笑眯眯的,那麽有耐心。櫻桃瞧他幾眼,大著膽子:“不知……那個,這個賞錢……何時能給呢?”

“當真這樣關心……”周銘遠負手抬首望著星空,心情十分好的:“難不成,是有什麽急用?”

“自然是有用的。不若,哪裏會冒險留你下來?”櫻桃微微蹙眉,他這意思,該不會賴賬吧?

“若是真那樣急用,便跟我回去了多好,我說的那句兩千兩三千兩銀子都可的話,可還管用呢。”周銘遠轉臉望向櫻桃,神色熠熠:“若是再多,也不是不可商量。”

“多了倒不用,一千兩足矣。”櫻桃不由有些奇怪,不過一盤小甜點,周銘遠又向來是個不重口腹之欲的人,怎麽竟然卻肯花那麽大的價錢呢?有誰聽說過哪位皇親貴族吃一盤點心要花上千兩的?皇帝老兒恐怕也沒有那麽奢侈吧。

“瞧你急的”周銘遠低頭輕輕的笑起來,聲音裏不由自主帶了幾分寵溺:“這便給你。”說著,從懷裏掏出張銀票來,遞過去。

櫻桃伸手去拿,周銘遠卻手上猛的往回一抽,不給她。

“怎麽?”櫻桃緊盯著那張飄揚在黑夜之中看不太清楚的銀票。她二姐這一輩子的幸福可就栓在這上頭了,說起來可真有些諷刺。

“嗬嗬,你能搶得到,就給你。”周銘遠突的起了玩心,高高揚起手中的銀票。

“怎麽能這樣?不是說好了要給我?誰跟你搶啊,我哪裏能搶得過你?都是說好了的事情……”櫻桃一邊說著話,一邊突然伸手去搶。

周銘遠遊刃有餘的撤身往後退了半步。

櫻桃撲個空,一下子朝前麵撲倒過去。

“小心!!”周銘遠一手攬住櫻桃的腰,一手緊緊握住她的手,扶住她,嗬嗬的笑:“你那幾手三腳貓的工夫,還是這樣的差。諾諾諾,銀票給你便是。”攬在她腰上的手鬆開,遞過銀票來。

“我……”櫻桃顧不得想其它,趕緊接過銀票來,塞進自己的袖袋裏。這才發覺另一隻手還被周銘遠的手緊緊握著。使勁抽了抽,抽不出來。這才後知後覺的想道,她是不是上了周銘遠的當了呢,無端端叫他揩了油去。

“哇啊!我就說吧,我就說吧!!”裏屋,窗台上齊刷刷排著四隻屁股。四個姐妹的臉兒都恨不得貼到窗紙上麵去。見周銘遠剛剛的動作,米桃立即大驚小怪的叫了一聲。

“你個死妮兒!!”楊桃不假思所的伸手去打她,低喝:“小聲些!!”

“我就說,我就說......”米桃興奮的壓低了聲音,還是不自禁的輕輕喃著。

“棉兒,你瞧著呢?”楊桃有幾分興奮的又問棉桃。

“倒是個不錯的。”棉桃首次點頭。

“好好好”楊桃臉上浮起高興,嘴不自禁的咧開,傻笑起來。

“這兒還沒結束呢,快看!!”棉桃一把拉過她,姐妹幾個又把臉貼在窗紙上津津有味的偷窺起自己的姐妹來。

坐在堂屋裏獨自喝茶的苗成業失笑的輕輕搖搖頭,帶著寵溺的目光望了望裏屋,輕歎,這姐妹幾個……

櫻桃有幾分吃驚的抬頭去望周銘遠,見他眼神在星光下熠熠發光的望著自己,手上握的越來越用力,這才驚然的覺察到什麽,臉上不由有些燒燙:“你做什麽?”

周銘遠似乎也覺察到自己的失態,趕緊鬆了手,輕咳幾聲恢複了一下心緒,又不禁調笑道:“櫻桃的手,倒很軟呢。握著……極舒服呢。”

“堂堂的……”堂堂的世子爺竟然跑來調戲良家少女……櫻桃輕輕甩了幾下被握痛的手,又往臉上捂了捂,柔嫩的臉頰上傳來一陣燙人的溫度。正思量著該怎麽收場,屋裏猛的傳來米桃的一聲冷抽,接著是驚天動地的咳嗽——她笑的太過,又要壓抑著,理所當然被自己的口水給嗆到了。

接著傳進耳裏的,是楊桃的輕喝和棉桃核桃嫌棄米桃的聲音。

聽聲音,這幾個是都趴在窗台上的。再聽聽她們幾個的嫌棄聲,櫻桃登時明白過來,不由不滿的‘噔噔噔’朝屋子走去,一邊大聲的吼起來:“大姐!!你可是有身孕的人,馬上要做娘的了,怎麽能帶著嶽二桃和嶽三桃……”

周銘遠微怔,隨即默然的咧嘴笑起來。抬腿跟在櫻桃身後進了屋。

幾個姐妹嘻笑打鬧一番,直到夜深了,才各自熄燈歇下。周銘遠也跟苗成業擠在一張炕上,躺下了。

身為世子,從小錦衣玉食,周銘遠還從未睡過大炕。頭一回睡,雖然楊桃已經在炕上多鋪了兩床棉被,還是硌的他睡不著。翻來覆去了幾個來回,吵醒了苗成業。

“周公子可是睡不慣這大炕?”苗成業輕聲的問道。

“沒有。”周銘遠安靜下來,頭在枕頭上不舒服的蹭了蹭,心下不由有些奇怪,他憑什麽憑著軟床高堂不住,偏要跑到這小鄉村裏來自討苦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