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那,那不是……”丁菊花結巴著,心下恨恨的想著,這丫頭,向來是幾個丫頭裏嘴最笨的,可是如今怎的也學著這樣厲害起來了:“那事,我原不知你四嬸子是那樣的人。還跟她好了好長一段時間呢,後來出了那事,我這不是心裏過意不去,覺得沒臉去見你四叔麽?!!再說,那幾日正好你三叔身上不太好,就沒顧上。”

“哦,沒顧上。”米桃聳聳肩:“那你也看見了,我這兒今日剛開張,也忙的很呢,哪顧得上別的?”

“啊喲,我的好米桃,你就幫幫麗珍吧,啊?她可是你堂姐呀,怎麽說也是至親的人那,你們骨子裏可流著一樣的血那!”丁菊花拽住米桃,苦苦的哀求。

“是,是個好堂姐。”米桃沉著臉:“她以前沒出嫁時,可沒少諷刺挖苦我們姐妹幾個。後來嫁給那個小鐵匠,更是大神哪兒都容不下她。若不是我認得彭家少爺,說不準她還要怎麽樣鬧停呢。怎麽,如今卻這般求著來了?”

“是是是,算我求你了行不?小姑奶奶,你就幫她這一回吧,行不行?”丁菊花苦著一張臉,倒是真有那麽幾分可憐相,叫人看了心中不忍。

米桃到底也不是什麽鐵石的硬心腸,見著不忍,但又不甘就這麽反手來幫她,便扭了扭臉,道:“這事,也不是不行。隻不過,是誰的事情,怎麽不叫誰來?這事,你說什麽也沒用,除非她親自來。”說完,再也不理丁菊花,扭頭進後廚去了。

“這……死丫頭!!!”丁菊花暗暗咬牙跺腳的輕罵一句,扭.臀出了小酒棧,往打鐵鋪子的方向走去。

一邊匆匆的走著,丁菊花心裏也不由生出幾分感概來。麗珍當時嫁到鐵匠家時,因著鐵匠家殷實的家底,她一家人是好生高興過的。可是誰能知道麗珍過去了,卻不會討婆婆的喜,待遇一直不冷不熱的。肚子又不爭氣,這些年也沒生個子嗣,那在家中的地位一日不如一日。如今出了這事,那於家就以為是早些年麗珍得罪了米桃而導致的,對她更是白眼相待。

若是這事不能解決,不知麗珍在婆家又要吃多少苦。哪怕是叫她親自去求呢,也得去求!總不能叫人家於家退貨,把人休回來吧?她和嶽吉哪養得起她?哪丟得起這人?再說,麗霞還沒嫁呢,麗珍若是被休回來,麗霞可咋辦?

到了鐵匠鋪,麗珍正在取鐵件,燒的通紅的鐵件兒扔進水裏,稍微一冷卻,就得趕緊拿出來,瞧瞧有沒有什麽不對的地方好及時修整。鐵件將水燙的溫度很高,麗珍雖小心著,手也是燙的通紅一片。

“啊喲,你咋做這個哩?”丁菊花上前,有幾分心疼的一把拉起她,朝著於鐵匠不滿道:“這活兒哪是她這細皮嫩肉的手做的?你老爹和老娘呢?她們咋不來做?我的閨女,到了你家卻來做這個?”

“嶽母。”於鐵匠隻是抬眼瞧了一下,又低頭繼續打起鐵來。

丁菊花正要繼續說下去,從屋子裏頭走出個四十多歲圍著圍裙,一手拿著削刀,一手握棍的婆子,正是於鐵匠的娘何氏。她上下瞧了丁菊花一眼,譏誚的道:“喲,是親家母呀?”說著,推推手中的削刀和木棍:“你瞧,咱們這不是也做著活兒呢麽,哪裏是閑著了?再說,那活兒是麗珍自己願意幹的,又不是咱們強她做的。親家母,你來說說,不下蛋的母雞,若是再不做點活兒,難道要叫人白養著?你說是不是這理兒?”

“你!”丁菊花瞪著眼,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娘!”麗珍趕緊拉她走出去幾步,不悅的:“你來幹啥?”

“我來幹啥?我來救你來了!”丁菊花心疼的握著麗珍的手:“你看你這手,在家時養的多麽細滑,如今這是多粗的一雙手!!!來來來,快,你跟我來!!”說著,拖著麗珍要走。

“去哪?”麗珍有幾分害怕的回身望了一眼何氏,掙著手沒動彈。

“這事兒,咱也沒有別的門路。娘不能眼看著你死,咱還得去求米桃去!!她已經答應了娘,隻要你去求,她就幫著說和這事。來來來,咱們快些走,省得那丫頭再出別的刁主意。”

“求她?”麗珍臉上現出幾分高傲來:“哈,我才不去!!她是什麽東西,以前可是我跟麗霞笑話的對象,如今卻要我去求她?我可丟不起這臉!死也不去!”說著,甩開丁菊花的手。

“你,你!”丁菊花又氣又怒又急:“你這丫頭,你咋就想不清呢?這事非得去求著她不行,若不,你要眼看著你家的鋪子倒下了,你家男人沒活兒可幹,沒錢可賺了是不是?到那時候,你吃啥,喝啥去呀?當時嫁過來時,是多麽風光,羨煞了多少人,若是如今落到那步田地,又豈是你自己丟人?你還要丟我和你爹的人呢!那不是要叫人笑話死?!!”

“那我不管。反正我不去!!”麗珍高傲的揚了揚下巴:“想要我求她?做夢!!”

“你!你這時候還傲個什麽勁兒哩!如今誰不知道你的境況,你還瞞個什麽哩?哪個能瞞得住哩?你若不去,我不是白去求了?”丁菊花苦勸。

麗珍沉著臉,油鹽不進:“誰叫你去求她?你能拉得下這個臉來,我可拉不下來。不去就是不去,你別在這擋著了,趕緊回家吧,我還得要幹活兒去呢。”

“你這丫頭!!”丁菊花有些怒的:“你以為我願意拉著臉去求她呀?我這還不是心疼你麽,你瞧你說的什麽話!”

“現在去求有什麽用!!”麗珍的聲音也大起來:“誰叫你早些年都把人得罪光了的?若是處的好,現在還用求麽?”

“你,你!!”丁菊花抖著手,顫了半天也沒再顫出話來。

那邊何氏沒好氣的喊道:“趕緊幹活兒!!”

“哦。”麗珍應一聲,看也不看丁菊花一眼,轉身去了。

丁菊花愣了半天,才失魂落魄的調轉了身,回了家。

米桃等了半天再也沒見著個人影兒,就想著看來是不能來了。說來也是,麗珍那樣的性子,怎麽可能來求著她?搖搖頭,不再想這事,繼續做活兒去了。

另一邊,櫻桃自己在家,無聊的閑逛了半日,中午去嶽富家蹭了一頓吃的,到了下午又睡了個午覺,起來才下午未正時,離幾個姐妹回家還有好長一段時間。

她現在沒有能聯絡上周沐澤的法子,又不能出院門,隻能等著周沐澤來找她。現在這種情況,真真是隻能困在這小院子裏。實在無聊的緊,隻好到院子裏的木榻上窩著翻看以前潤生給她的幾本農書。

正看著,院外響起一道略帶著沙啞的低沉的女聲:“楊兒?米兒?在家不?”

聲音有些陌生,又透著幾分熟悉。

櫻桃微微回想了一下,才想起這是小姨何小美的聲音,趕緊應著聲兒開了門:“姨母!!”

“櫻兒!!!”何小美麵色有些憔悴,精神不是很好,眼裏滿是血絲。見著櫻桃,眼裏才乍現一蓬驚喜,上前緊緊的摟住她,又驚又喜的:“你果真回來了!!好好好,活著就好,活著就好,我那姐姐,在天之靈也就寬慰了……”

“已回來好幾日了。去姨母家見過,隻是不在家,隻跟鄰家說了個話兒。”櫻桃關了院門,引著何小美進了屋。

“是,我聽我那西屋說了。隻是這幾日實在事情纏身,沒得空兒,就也沒來。”何小美露出個蒼白的笑容,朝著櫻桃招手:“快過來,叫姨母好好瞧瞧。我這苦命的侄女子,兩次死裏逃生,可真真是不容易呢……”

“終歸是回來了,該高興的。”櫻桃笑著抹去何小美眼角溢出的淚痕,仔細的看了看她的臉,關切道:“姨母……麵色好蒼白呀,家裏是有什麽事?”定然是有什麽大事,不然她不會這般神色,不會知道了自己回來的消息還拖了這麽久才來。

“沒什麽事,沒什麽事。”何小美搖搖頭,沒有要說的意思,麵上的愁容卻更加明顯。

“那我去燒些水來。”櫻桃見何小美不願說,也就沒多問,起身去廚房。

“不用不用,叫姨母好好看看你就行了。”何小美趕緊拉住櫻桃,上上下下,仔細的打量她:“叫我好生的看看你,呆會兒就走。”

“那麽急?今晚就在這吃吧,左右大姐現在嫁出去了,家裏也有地方,不如在這睡一夜也行啊?”櫻桃握著何小美的手,骨瘦如柴。

“不不不,家裏還有事呢,我得趕緊回去的。”何小美忙擺手。

“是有什麽事吧?是什麽事,姨母就跟我說說吧。”櫻桃正了正神色,姨母家裏定然是出了什麽大事,她不由有些急:“你神色動作間分明是有事,若是不說,我豈不是要更加擔心?倒不如說了,瞧瞧能不能幫得上忙。你若不說,今晚就不叫你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