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叔,你說我是不是該在這置辦些嫁妝?”將周銘宇關進大牢的當夜,櫻桃就趁著周銘遠允她的一夜閑值在劉德忠幫助下逃出了王府,並馬不停蹄在各錢莊取了錢,連夜離開了荊青縣。

倉促之間,也沒來得及向孫青竹打招呼,隻能等回家之後,再托人捎信給他。不過估計等他聽說了王府之中的變故,也大概就猜到自己的去向了。他是除了周沐澤幾人之外,唯一知道她的所有事情的人。

現在,她們已經到了水澤縣。周銘宇根本料不到她的事,所以不會有什麽危險。會追究此事的,僅有一個周銘遠罷了。現在周銘遠又被周銘宇的事絆住腳,而且他們也已經離開了荊青縣的範圍,已經算是安全了。

水澤縣城,雖不如荊青繁華,但也是人流如潮,商鋪林立,有許多東西,在鎮裏是買不到的。

櫻桃已換回了女裝,此時彎著眼,滿是舒心的笑,盈盈望著劉德忠:“這三年雖不容易,好歹也落下了幾百兩的銀錢。我準備全給二姐置成嫁妝,叫她嫁的也風光,省的彭家的人瞧咱不起。好說咱也從縣城經過這一趟,不如捎一些回去?”女大十八變,男裝的櫻桃略顯清瘦,但也是眉清目秀的俊小廝。此時換回女裝,隻見她腮若桃紅,膚若凝脂,似是要掐出水來。一身簡單的女裝恰到好處的襯出她纖細的腰身和高挑的身段,那一雙含笑的眸子似是會說話一般,這一切,叫她臉上那道淡淡的疤痕黯淡消形,叫人幾乎注意不到。

“你急什麽,待到了前頭,盡是上好的店鋪,盡你挑。”劉德忠一邊趕著馬車,一邊笑著對馬車裏頭的櫻桃努努嘴:“你看看,光禮物你就挑了半個馬車了。櫻兒,你這回可是熬到頭了。等回頭可萬別忘了劉叔這個人。我還指望著閑時去你家吃吃你敲來的海蜊肉,喝喝你姐姐釀的酒呢。”

因著周沐澤還要顧著王府裏頭的事,所以他不能親自來送櫻桃,隻能差了劉德忠過來。原本媚瀲灩自己請命要過來的,周沐澤沒有允。劉德忠心裏隱約明白是怎麽回事,望向櫻桃的眼神更加疼惜。

櫻兒,櫻兒,她終於又是‘櫻兒’了,好久好久沒有光明正大的被人稱呼過這個名子了。櫻桃心下有些發酸,又湧著喜悅的甜蜜,酸甜混在一起,叫人有種奇怪的感覺。櫻桃笑道:“那是自然。到時,你想何時去,便何時去,我叫幾個姐姐們好生伺候你幾頓。”

“嗬嗬,你瞧你,真是高興壞了。”劉德忠眼裏閃著寵溺的光芒。這麽多年,他跟櫻桃早就親如叔侄,把她當作自家的孩子來看待。

櫻桃端著手,嘴角掩不住的喜悅。不知道幾個姐姐見到她,會是何樣的吃驚和高興,真想現在就飛回去,跟她們團聚呀。

到了一處商鋪前,劉德忠勒停馬車,跟櫻桃進鋪去挑了些東西出來,才又上車,往下一家商鋪走去。

挑了五六家商鋪,馬車裏頭實在裝不下更多,兩人才繼續趕路。

“劉叔。”想了許久,櫻桃從腰裏摸出那把通體幽黑的短匕,這小東西,說來也跟了她三年了,現在是將它物歸原主的時候了,她竟然十分的不舍得:“這個……”這事了結了,她跟周沐澤,周銘遠,劉德忠,還有王府,一幹王府中人,都再沒有什麽關係。想到這點,她竟生出幾分不舍來,也不知是這幾年被人呼來喝去的真的生出了奴性,還是些個別的。

“怎麽?”看見短匕,劉德忠眉心一跳。

“這個,原本是你家主子的,現在他不在,你便幫我傳一下吧。”櫻桃伸手塞過去。

“這……”劉德忠心裏即隱約知道些什麽,也就明白這短匕不能輕易的收回來。他有幾分為難的:“櫻兒,主子他處理好了那邊的事,是會趕上來的。到時,還是你自己親手還給他罷。”

“咱們這就快要到了。”櫻桃望望前路,從縣城到鎮裏,用不了一日的時間。而從鎮裏回到村裏,才不過一個時辰的時間。離家越來越近了,她應該高興興奮的,可是不知怎的,卻生出幾分又盼又怕的情緒來。

劉德忠不知想到了什麽,轉而為笑,笑哈哈的一揮馬鞭:“那你便放心,他說了會趕上來,定然會趕上來。咱們出王府時,為了安全起間,繞路也繞了好長時間,這便足夠他來周轉了。”

櫻桃垂眸,手擱在剛剛買來的嶄新布匹上,心下暗道,但願。

除了想知道王府裏頭的事情進展如何,她也想知道知道她走之後,周銘遠是個什麽反應。不論怎麽說,她總覺得是有些對他不住的。或許……前麵這些都不是理由,可是她又不想承認她是想要再見某人一麵。

劉德忠見櫻桃不說話,也沒再說什麽,悄聲趕著馬車,到了一處僻靜地,與櫻桃下了馬車,在大樹下歇息。

“櫻兒……”劉德忠望她一眼,張了張嘴,卻又搖搖頭:“沒什麽。”

“我太久沒回家了……”櫻桃抬頭仰望樹稍,用回家的喜悅來衝淡心頭淡淡的惆悵。她盼這一日,她等這一日,不知等了多久。為了這一日,不知做了多少努力,吃了多少苦,多少累。現在這一天終於等到了,她卻突然有一種莫名的悵然若失,這種滋味,弄的她自己也莫名奇妙。她現在還擔心著一件事……益方在周銘遠那裏,還不知道會怎麽樣呢。

不過,櫻桃斷定隻要周銘遠尋不到自己,益方也就不會有什麽危險。隻是……還是擔心。

“得得得……”突然,一陣急促的馬蹄聲由遠而近,驚的劉德忠和櫻桃心頭雙雙一跳。

扭臉看去,塵土飛揚之中,揮著馬鞭奔騰而來的,是周沐澤。櫻桃鬆一口氣,嘴角不覺含了笑意。

“主子”劉德忠忙迎上去,接過馬繩來去栓馬。

周沐澤一臉風塵仆仆,顯然是一路快馬追上來的。他還微喘著,走近櫻桃,神色嚴肅而認真:“怎樣,路上沒遇到什麽人吧?”

“沒有。倒是順利。”櫻桃咧咧嘴,覺得自己笑的極其不自然:“王府裏頭情況怎麽樣?”

“不是很順利。”周沐澤搖搖頭:“有人救走了他。不過好在已經捉了回來。王爺大怒,饒是王妃和世子妃哭求,也是當下笞了他二十鞭子,關在牢裏,準備押進京給皇上審問。”他眸子裏的戒備和仇恨此時微微的鬆了鬆:“此事之後,周銘宇就算能活下來,也是廢人一個,不用再需擔憂。”

“那便好……”櫻桃又自然而然的問道:“那,周銘遠呢?”

聽櫻桃這麽問,周沐澤神色一頓,即而有幾分自嘲的笑起來:“他?嗬嗬……你倒是挺關心他。”

“此事,終究是對不住他呀……”她是真的覺得有些對不住周銘遠啊。說來說去,這事畢竟與他無關,何況人家把自己當個人才,還賞了那麽多錢,正準備重點培養,自己卻耍了人家一道,拍拍屁股跑掉了。

“他尋你,已經翻遍了整個王府。”周沐澤的神色幾不可見的黯了黯,剛剛因提及周銘宇的事而微微帶著的神采飛揚也悄悄斂了回去,眸子微微的垂了垂:“你,萬不要再叫他尋到你。否則,後果不堪設想。”

周沐澤微微蹙了蹙眉,他這話說的極含糊。叫人聽了,會以為似乎周銘遠尋櫻桃,是為了泄憤。他是頭一回當著自己人說這樣的話。心裏又難受又別扭。本不想這樣說,但是話到嘴邊,不知怎麽就這樣說了出來。

他心下難受的同時,又有些吃驚。他何時有了這樣的私心?

“如此……”聽周沐澤這樣說,櫻桃心裏即擔心,又有些過意不去。畢竟周銘遠又不是什麽十惡不赦的壞人,相反的,自己自進了厚舍院,他一直對自己照顧有加。而且這次周銘宇的事,也是他幫著促成的。

“你也不需要太擔心。荊青縣離水澤縣畢竟有一段距離,再說你們小鎮離水澤縣城又那麽遠,他隻知你的樣貌,卻不知你的名子和底細,查不到你的。再說你不過一個小人物,此事過去之後,估計也就不會再多追究了。”周沐澤見櫻桃擔心,又出言安慰。

“嗯……”櫻桃點點頭。罷了罷了,什麽周銘遠,什麽王爺王妃的,以後再也沒有見到的可能了,她還想這些做什麽?她現在才該為將要回家,將要見到姐妹們而興奮才對。

劉德忠栓好馬回來,見二人正在說話,便識相的躲到了一邊去。

“咦?你這是……”周沐澤眼尖的看見櫻桃手裏正握著那把短匕,眉稍微微揚了揚。

“哦,這短匕。如今我不在王府,再不用它防身,還是還給你罷。”櫻桃揚臉,在周沐澤背光的俊臉上看見幾分落莫。

周沐澤狹長的眸子眨了幾眨,伸手握住櫻桃遞過來的……手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