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妃麵上帶著雍容的笑,由周銘萱輕輕扶著,緩步入席。眼神緩緩掃過全場,瞥見那一抹刺眼的鵝黃,眉幾不見可的微微蹙了蹙。

黃色,是王妃殿下最愛的顏色,府中世子妃以及夫人們都曉得這個,場合或是家宴時,都會約定俗成的避開黃色。所以,今日宴中那一抹鵝黃顯的格外刺眼。各位夫人和大丫環小丫環們紛紛向碧紅投去嘲笑和看戲的眼神,等著看她的笑話。

因著黃色一直是王妃的鍾愛色,所以府中上下其她的女子再沒有穿黃色的權力。周銘萱其實也愛黃色,特別是鵝黃。可是她從小到大,卻隻能看不能穿。今日宴上竟然有人穿了這個顏色,而且還穿的那樣大搖大擺,周銘萱不禁有些怒火攻心。

清蓉神色冷淡的望著在那邊興高采烈的碧紅。這是她的粗使,跟了她幾年了,現在竟然搖身一變,成了夫人。與她在一起的丫環們,怎麽現在都成了夫人?沛婷是如此,碧紅也是如此,怎麽她就沒有這樣的好命呢?為什麽她嫁的偏是個不起眼的男廝?哼,不過是個粗使,以前是她呼來喝去的對像,如今卻反成了她的主子,這實在是……清蓉的神色越來越冷。

將三人的神色盡收眼底,櫻桃了然的垂首。世子妃恁的是好心計。不過一身衣服,就可以叫碧紅死無葬身之地。再看周銘遠,無事人一樣悠閑遊哉的喝著酒。這位,恐怕根本就明知世子妃會出狠招而故意縱容的吧?唉……怪隻怪碧紅太蠢笨,又非要爬上本不屬於她的位子。一隻土狗,偏要與一群藏獒混跡在一起,怎麽可能留下全屍?

王妃和郡主入席後,很快王爺也入席了。一番繁複的行禮問好之後,便開宴了。

晚宴是為了給回娘家省親幾日歸來的二世子妃接風,所以二世子妃姚可玲今晚就坐於王妃身邊,與王爺王妃共享一桌酒宴。其他人則世子和世子妃是獨桌,剩下的幾人湊一小桌。所有小桌全圍著主桌而擺,王爺王妃說話,眾人都可聽得見。

宴開,眾人便開始吃飯。晚宴的時辰本就有些晚,些個世子妃子和夫人們也都餓了,埋頭慢條斯理的吃將起來。櫻桃和洛格這些丫環男廝們則隻有在旁看著的份兒。

碧紅畢竟是個粗使出身,做了夫人也沒幾日。丫環的規距她曉得,可做主子的規距她卻不甚深曉。雖也是盡力想吃的雍容華貴一些,但看上去還是有些狼吞虎咽。一邊吃著,還一邊跟旁上的大丫環興高采烈的炫耀著,實在是……叫人不忍卒視。

櫻桃悄悄朝主席那裏瞥了一眼。

隻見王妃慈笑著,先跟姚可玲說了一會兒話,又給她夾了幾筷子菜,親切的不行。兩人說笑了一會兒,王妃看著猶自興高采烈,動靜實在是有些大的碧紅蹙了蹙眉,轉而望向姚可玲,麵帶笑意的,大聲的問道:“玲兒,遠兒旁上那個正搔首弄姿,沒有吃相的,可是你娘家帶來的親戚?玲兒,不是母親說你,你家那樣的地位身份,怎麽會有這樣寒酸卑賤的親戚?”

這話說的全場都聽的一清二楚。所有人動作一頓,碧紅更是刹時間便滿麵漲紅。

姚可玲心中通透這是王妃要替她整治這個小賤人,垂首沉默著沒有應聲。

旁上的周銘萱接話道:“母親,您可不知?這位是二哥哥新抬的夫人,沁夫人。以前是清蓉院子裏的粗使。”

後半句,引來了許多或嘲笑或冷視的目光到碧紅身上,叫她如坐針氈。沛夫人淳夫人和大世子妃都含笑不語,那眼神意味不明,叫人牙癢癢。

周銘萱得意的望向清蓉。依著她的性子,今日的碧紅若不是二哥哥剛抬的新寵,或者二哥哥不在跟前,她就敢著人挾碧紅當場去換了衣裳。多美好的鵝黃色,哪是她這個卑賤的粗使能穿的?真真是叫她穿瞎了去。

候在王妃身後的清蓉忙接話:“郡主這話折煞奴婢。雖說以前她是奴婢的粗使,但如今她是主子,奴婢還是奴婢,以前的事還是不要再論。”

說完這話,碧紅藏在袖中的手嗖的揪緊了,因為太用力,指甲深深的嵌入手肉裏。又羞又怒,恨不得上前撕爛了清蓉的嘴,恨不得尋條地縫鑽進去。

那邊三個女人卻無暇望她,齊齊望向周銘遠,看他的反應。若周銘遠真的寵她,必會護她。若他不護,那就可以做的再明朗一些了。

“你們瞧我做什麽?不是說新來的廚子做的一手好麵點?怎不見你們吃呢?”周銘遠像是沒聽見幾人說話一般,一直在吃糕點。此時一邊說著,還一邊撚了一塊丟進嘴裏,嘖嘖誇讚:“實是不錯!”

王妃眼中笑意深了深,道:“遠兒,你別光顧吃。倒是跟咱們都說說,你旁上的這個美嬌/娘,何時抬成了夫人,母親怎的卻不知呢?”

“正要報與母親。”周銘遠恭敬的起身福了福:“兒臣那日醉酒,做了錯事,醒來已晚。此事,母親與父王……”

什麽美嬌/娘!說的她好像狐狸精一般。世子殿下又是怎麽一回事,怎麽好像很是無奈一般!!自己的花容月貌,難道他還看不上?!!碧紅狠狠攥著手,將頭埋的更低。

“後院的事,問你母親便可。”王爺擺了擺手,慢條斯理的與周銘宇喝著酒。家中女人之間的事情,他向來少管。

“是”周銘遠應聲,又轉向王妃:“母親,那……”

王妃卻不答他,微蹙著眉,反道:“遠兒你也真是胡鬧,便是醉酒,也不該隨意用這卑賤沒規距的髒東西。洛格洛泊都在身邊,怎的不用?再說,即然還沒正抬,那她便還是原來的身份。一個粗使,在你院子裏怎麽樣母親不管,可是你怎敢讓她上了家宴的桌兒?你叫玲兒以後,怎麽看你?”

“是,母親。兒臣錯了。”周銘遠認錯認的很是幹脆願意。

“快快快,帶下去,帶下去,不要擾了本王妃食興。至於抬夫人的事,日後再說。”王妃揮揮手,竟趕碧紅出席。

周銘萱一聽,心裏高興起來,麵上毫不掩飾的:“快快快,母親都發話了,趕緊帶她下去!!”

碧紅一張臉快擠出血來,王妃的話已經叫她氣羞難當,又當眾趕她出席,指甲已經全沒進了手肉裏。她帶著哭腔的爬起身來,深深垂著首:“奴婢…...自己退下便是。”

“你雖是奴才出身,又還沒有正抬,但也不必自稱‘奴婢’。”王妃懶懶抬眼瞧了她一眼,不耐煩的揮手:“走吧。”

碧紅含恨離席,走路都不成步子,若不是大丫環在旁上扶著,不知要摔多少跟頭。

“奴性太深,一朝上了鳳凰枝兒,哪兒那麽容易改得掉?”周銘萱得意的道,完全忘了她的母親也曾是個伺候人的大丫環。

清容心下爽快,鬥膽應了一句:“以前她是奴婢粗使的時候,還是很知分寸,有進退的。”

“哼,我可瞧不出她哪裏知分寸了。”周銘萱冷哼一聲,微抬著下巴道:“鵝黃的顏色,是母親鍾愛的,本郡主都還沒穿過呢,哪裏是她能穿的?”

“萱兒!!”沛夫人見女兒要闖禍,趕緊出聲製止。

周銘萱被這一提醒,猛的醒悟,趕緊又補救:“二哥哥真是的,放著好好的二嫂子,怎麽偏要去抬個什麽卑賤的粗使。他這是為哪般麻!!”說著,討好的抱住姚可玲的手臂:“我的二嫂子這般美,這般好,二哥哥哪裏舍得?定是那卑賤的下人使了什麽壞手段,迷惑了二哥哥。”

“妹妹說的是,都是些下賤的胚子,行事也沒規沒距沒的衝撞了母親。等回頭我再慢慢調教。”姚可玲笑著回道,對於今日碧紅的收場甚是滿意。

接下來,場中幾個女人才安靜下來,小聲的說笑著,慢條斯理的吃著東西,多是恭維討好姚可玲的。

王爺這頭,跟大世子和二世子吃了些酒,便稱累先回了。王爺一走,大世子也有些不耐煩這多是女人的場合,亦起身要走。

大世子要走,大世子妃隻是沉默著一句話也不說。

“宇兒,你急什麽?”王妃輕輕遞過一個眼神去,滿麵雍容的:“你父王是老了,最近事情又多,累著了。可你還年輕著,急著回去做什麽?平日難得見你,都是你妹妹和弟弟在府中陪母親。今日好不容易見到了,就多留一會兒罷。快過來,再陪母親說幾句話。”

周銘宇心急想回院去見他那幾個麵首,又礙於王妃的話不好立刻就走,隻好往前湊了幾步,到王妃跟前坐著:“那兒臣便陪母親說一會兒。”

“母親,不知父王這幾日在忙些什麽?”周銘遠也往前湊了湊,坐到王妃身邊去。櫻桃緊跟著候在身後,趁機多看了大世子幾眼。

“說是咱們這一片,最近有私販鐵料的現象很是猖獗,他正查著呢。”王妃對於兩兒伴於身前的景象很是高興,笑意盈盈的:“已查了好幾日,似乎沒什麽頭緒,正煩著呢。”

這話一出,櫻桃心下猛的一揪,警鍾狂響。

來了來了,終於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