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剛才的話她全都聽見了,這時候還在裝。櫻桃倒真是佩服她這張臉皮。簡直厚的沒邊沒沿了。不過若不是這樣,她也不會跟著苗成業回來。

苗成業見她醒來,忙抽回手來,冷哼一聲,把臉扭開。

櫻桃斂掉笑容,十分鄭重的道:“婉兒姑娘,你受了傷,還是趕緊回去包紮一下的好。你剛剛說的那番話,做的那些事呢,我和我姐姐們就當沒發生。姑娘家,臉皮兒薄,經不起折騰。你雖說是遠鄉來的,在這兒無親無掛,可也終是個姑娘家,不論你以後在不在這裏生活居住,始終得守住了那一分清名不是?”

婉兒站直了軟軟像是沒有骨頭一般的身子,她十六七的年紀,站直了比櫻桃高出一個頭來,居高臨下的望著她,神色有些冷:“妹妹這話是什麽意思?”

“沒什麽別的意思,就是叫姑娘好自為之。”櫻桃不卑不亢抬起臉來,直直盯著婉兒的雙眼:“我跟你不是姐妹,還請不要以妹妹相稱。再者,你與成業哥是什麽關係我們不管,隻請你以後再不要來我家。今次是我二姐打了成業哥,可是下回,她就說不準要打誰了。她那個人,本來就好個打架,又跟人家學了幾招把式,你這樣的嬌柔姑娘,可經不起她捶。”

婉兒輕輕挪了下腳,調了下方向,把背對著苗成業,望著櫻桃的眼神狠毒起來:“妹妹這話,姐姐我恁的是聽不懂!!!”

“嗬”櫻桃輕笑了一聲,不再看她,扭頭就走:“成業哥,我先回去穩住大姐,你盡快趕回來。這爛攤子,你不但得收拾得幹淨,還得收拾的利落,我可不敢保證我能穩得住大姐太長時間。”話音落,她已大步的下了橋。

苗成業雖是個無辜的,可這事畢竟是他惹回來的,就叫他去解決吧。她是真的累了,手腳都快不聽使喚了。她在船上就沒有睡過一個好覺,十來日的煎熬啊,她的眼皮子早就在抗議了。

回到家,楊桃正埋首在被子裏‘嗚嗚’的哭著,米桃幾個在旁上不停的安慰,核桃小小的身影則在清掃地上那堆碎瓷片。

“大姐。”櫻桃掀簾進了屋,脫鞋上炕,趴到楊桃身邊去,柔聲的將剛才跟苗成業的話跟她說了,又細細的幫她分析道:“這事兒,明眼人一看就瞧得出是這個婉兒在纏著成業哥呢。這樣的時候,你不幫他,反而還要跟他鬧性子,你叫他心裏是什麽滋味兒?萬一真叫婉兒鑽了空子,咱們不是虧大了?再說,你若還不信,盡可以去問苗家大嫂子去,你不好意思,就叫二姐去,叫三姐去,不信好生生的兩個人,叫一個婉兒就能攪黃了!”

“真的?”楊桃吸吸鼻子,兩隻眼都紅腫了。

“自然是真的。”

棉桃也道:“這事誰看不出個真假來?也就你,一遇上這樣的事就犯糊塗,剛才那些話,真真是傷著成業哥了。也虧得他性子好,若是我,你那樣吼我,我非摔了門,真走了不可。”

“我,我也是……”楊桃又吸吸鼻子,垂首。

“得,我看我啊,還是替你去問問吧,也叫你放心!”米桃拍拍手,掀簾出去了。

楊桃輕輕的瞪了米桃的背影一眼:“我又沒說我不信。剛才我吼那幾句,全是叫那個婉兒氣的,這會子還正在後悔呢!!”

“那就好。不過還是叫二姐去問了,叫你放心的好。”櫻桃順勢趴在楊桃的腿上,撒嬌道:“大姐啊,我這跟人去跑船十來日的時間,可累的不行了,你就叫我先歇一會兒,行不?”

“行行,你睡吧。”楊桃輕柔的抱住櫻桃的頭,給她挪了個舒服的位置,輕輕的,一下一下的拍著她的肩:“先睡一會兒吧。”

櫻桃實在是累了,很快沉睡過去。

再醒來,外麵天色已經放了黑。

她一動,頭頂就傳來楊桃關切的聲音:“櫻兒醒了?”

“醒了。”櫻桃抬起頭,睡了這一會子,精神好了許多:“怎麽成業哥沒來?”

“來過了。都走了。你睡的那麽沉,都沒聽見。”細看楊桃,不但精神氣兒好了許多,臉上也開始有了紅潤。

“那,都說清楚了?”呂家兄弟都是殺過人的凶徒,她在船上一直都是精神緊張的。現在回了家,在自家的炕上,又是枕在大姐的腿上,她睡的舒服又放心,怎麽會不沉?

“說清楚了。都是我不好,瞎猜想。”楊桃伸手,輕輕摸摸櫻桃的臉頰:“你看你,這十來日都瘦了一圈兒。都是我不好,叫你一回來,就跟著操心這事。咋樣兒,這一趟出船,可有尋回些咱爹的東西?”

“沒有。”櫻桃搖頭:“呂家兄弟的嘴可緊了。”她五日之後還得再去呢,先慢慢的打著鋪墊吧。

“尋不回就尋不回吧。說不定根本就沒有了。你還是老實些,再不要去了吧。這幾日你不在家,可真真是把我的心墜了去。”

“大姐,我餓了”櫻桃趕緊轉移話題,可不能把再也不去出海這事給說死了。

“再等一會兒。你二姐和三姐在外頭做飯呢。”

這時,核桃從外麵掀簾進來,一見櫻桃醒了,忙堆著笑湊過來:“四姐,你可醒了!!你快說說,出海好玩嗎?有什麽新鮮事,給我講講唄?”

“好玩,好玩的很。”櫻桃笑著,故意用誇張的語氣,伸手掄圓了胳膊畫個大圓:“那漁網撒出去,捕上這麽大的章魚來,還有咱們鎮上最貴的那幾種魚,嘖嘖嘖,我還吃過呢,那味道,真真是細、嫩、爽、滑,入口即化……”

“哇!!”核桃張著小嘴兒,一臉豔慕的望著櫻桃。

這時,堂屋傳來米桃的喊聲:“飯好了!大姐,下來吃吧!”話聲剛落,又響起來,帶著幾分疑惑:“咦,這吃飯的點兒,誰敲門?”聲音隨著腳步聲轉向院兒裏。

櫻桃和楊桃同時轉身,從窗子望出去,隻見米桃開門,迎進個人來,竟然是幾乎一年到頭都不登門的四嬸。

“四嬸子?”米桃喚一聲,忙把人往屋裏讓:“快進來。”在五姐妹眼裏,四嬸雖與幾個姐妹不相親近,但也不比三嬸那樣刻薄,所以見到了還是很客氣禮貌的。櫻桃暗歎,不知姐妹幾個若知道此時迎進來的,就是幫著人家殺父,又親手殺母的仇人,她們會怎麽樣。

想來,這無事不登三寶殿的人大晚上的跑來,也定是為著她出海歸來的事。她當時要出海的事,可是沒跟她說過。不知自己不在的這十來日,她是不是如熱鍋上的螞蟻,會不會急壞了。

“是四嬸子。”楊桃忙掀了被子,準備下炕。

“別別”呂愛芬從窗子見到她要下炕,忙喚:“楊兒,你就別下炕來了,嬸子進屋就是。”說著,由米桃引著,細碎步子進了屋。

楊桃望望鋪被亂糟糟的炕,笑道:“四嬸子,你看我這弄的,恁的是丟人。”

楊桃沒動,櫻桃也沒下炕。她伸手給楊桃把薄被子蓋回去,安靜坐在一邊。

呂愛芬尋了處炕角坐上去,笑道:“丟什麽人哩,出了那麽大的事,你要是還沒事人一樣,倒要叫人奇怪了。這事我都聽說了,楊兒,成業可不是那樣的孩子,你可萬不要多心。”

“他都跟我說了。都是我不好。”楊桃單純的笑著:“這不正要吃飯麽,準備明日叫幾個妹妹就去把酒棧開了呢,我在家歇一天再去。”

“急什麽,你歇好了再去。你看你,這才兩日的時間,人就枯成這樣子。”呂愛芬疼惜的嗔瞪她一眼,像是剛發現櫻桃坐在旁上似的,驚喜道:“喲,櫻兒回來啦?何時回來的,咋也不跟四嬸子說一聲?”

櫻桃扯出個笑:“今兒剛回來。”自己什麽時候回來,恐怕她心裏最清楚,一日一日的盯著呢,怎麽會不清楚?看來她這幾日沒少擔心。

“好好好,回來就好。”呂愛芬又伸手去撫櫻桃的發頂:“下回可不許再去了,女娃娃家家的,做什麽不好,非要去做那男人幹的營生?再說多危險呢?這事兒我是不知道,我若是事先知道了,定不叫你大姐同意的!!”

“沒什麽,就是累些,但是長見識麽。再說還可以賺些錢。”櫻桃使個巧勁,把頭發從她手下掙脫出來。

“那也不成啊。聽說呂家那兩兄弟,可不是什麽好鳥兒,這回出海......沒啥事兒吧?”呂愛芬看似關切的,直直的,仔細的望著櫻桃的雙眼。

自她跟自己說話,就很仔細的盯著自己的雙眼。想來是想從中探得些什麽,看看自己知道不知道自己父母的事情。她即然這樣心切,那就叫她知道了放心罷。省得天天來探,再鼓動姐姐們阻止她繼續出海。櫻桃揚起個單純的笑,搖頭道:“沒事,出了海,他們忙著呢。我剛還跟核桃說呢,出海可好玩了,大網撒出去,撈上許多魚來,這麽大的章魚呢!!!”一邊說,一邊又伸胳膊畫個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