臉上被呂大石摑出的紅印子已經消了,可脖子上呂二石留下的血痕卻剛結痂,還沒褪掉。櫻桃隻好頂著大熱天將小褂的扣子係到最頂,又跟呂家兄弟商議了下回出海的時間,才出了呂家門回家去了。

因著這回在水寨那裏出了點事情,叫呂家兄弟大出血,他們一時半會兒不想再去惹顧爺,這次在家呆的時間也就長一些,五天之後再出發。

也就是說櫻桃有五日的時間可以跟姐妹們重聚。她腳步輕快的走在熟悉的小路上,閉眼吸一口空氣都是清香甜潤的。

心情愉快而輕鬆的回了家,一進小院兒,櫻桃卻察覺出些不對來。

小院兒裏,米桃和核桃正眼對眼的坐在屋門口,雙雙托著腮幫子出神。從西裏屋的窗子能看見,楊桃半躺在炕上,棉桃正在喂她喝水。

“櫻兒!!!”一見她進來,米桃和核桃就雙雙撲過來。米桃緊緊摟著她:“櫻兒,你可算是回來了。怎麽出一趟海恁的需要這麽長的時間?小熊妮子可真是把我想死了,又擔心著你,還要擔心著大姐,這日子真是沒法兒過了。這回你可過了癮,就在家老老實實呆著吧,哪兒也不許再去了。”

核桃抱著櫻桃的腿都哭起來了:“四姐,四姐……你可回來了,可真真想煞我了。”

“二姐,核桃。”櫻桃乖乖任兩人緊摟著,抬頭擔憂的望向西裏屋的窗子:“大姐這是咋了?你們咋都在家呢?鎮裏的小酒棧誰在照顧?”怎麽她才離開十來日,家裏就變成這副愁雲慘淡的模樣?

“還酒棧呢,都關了兩日的門了。”米桃歎息一聲,把聲音壓低,悄悄道:“出了這樣的事,哪還有心思去照顧酒棧?光照顧咱們大姐都人手快不夠了呢。你可回來了,趕緊先去看看大姐,興許她能好一些!”米桃說著,把櫻桃往屋裏推。

“咋回事啊?”櫻桃掙著身子:“出了什麽事了?”她總得搞明白是出了什麽事了呀,什麽事大到姐妹幾個把酒棧都關了,隻為在家陪著大姐?

“哼”櫻桃一問,米桃先甩出一聲冷哼,扭頭朝南邊狠狠甩了一個白眼兒,道:“還不是苗成業那小子!!!他說是在外做活兒賺錢好成親,可是結果呢?前天他回來時,卻帶了一個女人回來!!!”

“女人?!”櫻桃登時瞪大眼,女人?苗成業?這個男人想作死哩……不過隨即她又想,苗成業是她仔仔細細考察過的,應該不會做出這樣的事兒來呀?

“可不是!!!他跟咱大姐都定了親事,結果又出這麽一檔子事,咱大姐當下就病倒了。苗家人來了幾回,大姐氣的連門兒都沒叫他們進。”米桃快速的說著,一邊將櫻桃推進屋裏:“她躺在炕上是不吃不喝,咋勸也不行。正好你回來了,趕緊去勸勸!!”

正這時,裏屋傳來棉桃的聲音:“二姐,是不是櫻兒回來了?”

“是!”米桃大聲的應道:“回來了,正洗臉呢!”

“快叫她進來……十來日沒見,想煞我。”楊桃的聲音低迷而虛弱,輕飄飄的,給人一種高荒病人的感覺。

“快去!”米桃推了櫻桃一把。

櫻桃忙抬腳進了裏屋。

隻見楊桃圍著薄被正半躺在炕上,麵容憔悴,形容枯槁。原本水嫩嫩細白的臉皮兒也變的發暗發黃起來。

這才兩日的時間,大姐就變成了這副樣子,櫻桃是又心驚又心疼,忙上前緊緊抱住她“大姐!”

“櫻兒……”楊桃輕念著櫻桃的名子,淚水就嘩嘩流了下來。

“你看你,哭什麽。這幾日流的淚還少麽,把個人都快流幹了。櫻兒好生生的回來是個喜事,你快快止住,別再哭了。”棉桃忙在旁上說勸。

櫻桃也道:“大姐莫哭!!我看著,那件事是有誤會在裏頭,先待我去好好的打聽了來,咱們再做打算。若是誤會了,解開了便是。若是那姓苗的真做下了這樣缺德的事兒,那咱們便退掉他這門親事便是。大姐這樣的好人兒,我早就覺得他苗成業配你不起了。”

“莫提這事了……”楊桃拿過棉桃手裏的毛巾,緊緊捂住臉,深深的埋下去:“成業他……他變心了哩……”

“那可未必。”櫻桃忙勸慰:“隻不過是帶了個人回來,是做什麽的,是什麽關係,是怎麽回事,都還不曉得,你咋就知道他變心了?這幾日你連門也不叫人家進,人家想要解釋也是無門無路。你單在這幹哭幹氣著,又有什麽用?”櫻桃又轉向棉桃:“三姐,咱大姐不叫人進,你也不勸勸?”

棉桃輕輕吐一口氣:“她今日這是餓虛了,沒力氣了,才叫你覺得能勸。昨日誰若是敢開門或是要講情,她拿著菜刀子就要往手上剁呢!!誰還敢開門?”

“我回來的晚了。”櫻桃輕歎一聲,上炕輕輕的將楊桃擁在懷裏,細聲細語的:“大姐,你怎不想想,他若真是這樣負心無義的男人,你為他哭,為他傷心,又哪裏值得?咱們不是說過了,要做個灑脫的人,過瀟灑的生活麽?若他不是這樣的人,這裏麵僅是一場誤會,你哭你不吃東西,豈不都是白受一場罪?”

“妮兒,你說的簡單,真想不在乎這事,又怎麽可能?”楊桃似乎有些動容,但神色還是很低迷:“我不為他傷心,我是為我自己傷心。出了這事,以後再有什麽臉麵出去見人?”

“這有什麽,出錯的是他,又不關你什麽事。沒臉見人也該是他才對。”櫻桃輕撫著楊桃的背:“大姐,你先什麽也不要想,好好的睡上一會兒吧。我出去一趟,打聽打聽再說。”

“不用打聽,咱們不打聽!”楊桃有些激動的握住櫻桃的肩:“櫻兒,咱們不去打聽他家的事,他家做出這樣的事兒來,咱們該站的離他們遠遠的,再也不相見,再也不相識。這事就如此了,你萬不要再去打聽什麽!!”

“好好好,我不打聽。”櫻桃見她如此激動,隻好點頭:“我不打聽就是了。大姐,出海累著呢,我剛回來,叫我回東屋歇一會子,好不好?”

“好好好,快去吧。”楊桃這才撒了手。

櫻桃跳下炕,跟棉桃使個眼神兒,出屋了。

“咋樣?”米桃忙迎上來問。

“大姐本就是個悶弱的性子,出了這樣的事兒,她不叫苗家人進門兒,你們也該出去去打聽打聽才是。若事情不是這樣,就趕緊解釋開了,若事情真是這樣,那也該好好勸大姐,早日好起來,怎值得為個負心漢傷心落淚?”櫻桃悄悄的走到屋門口兒。

“這哪裏能想到那麽多?我又是個腦子笨的。”米桃遇上這種事是完全沒主意的:“櫻兒,那現在該咋辦?”

“你在家照看著吧,豬叫的都快震塌豬圈了,趕緊先把這些雞豬魚兔什麽的喂一喂。我去打聽打聽再說。大姐若是問起來,就說我在東屋歇下了。”

“好的好的。”米桃忙迭聲應著,掩護著櫻桃悄悄出了門兒。

櫻桃出了嶽家小院兒,就往東上了橋。

剛下橋,就見橋邊上蹲著個人影,把她嚇了一大跳。

“成業哥?你咋在這兒哩?”櫻桃暗道正好,她正要尋他呢。

苗成業抬起頭來,滿嘴的胡茬,亦是一臉的憔悴。見是櫻桃,他像是見到了救命草一般,跳起來一把捉住櫻桃的胳膊,急急的,帶著懇求:“好櫻兒,你且聽我說一句,這事兒並不是你姐想的那樣兒啊。你勸勸她,叫她就聽聽我的解釋,成不成?”

果真是個誤會

櫻桃心下一喜,道:“那是怎麽回事,你先說說清楚。”

“好好好,你且聽我說說。”苗成業滿是血絲的眼睛一亮,滿是喜意的拖著櫻桃的胳膊,生怕她跑了似的,就站在橋下,說起來:“這個女子名叫婉兒,是個無父無母的。那日我回程,正遇上她在街邊賣身。我可憐她麵黃肌瘦,餓的隨時都要暈倒了似的,就隨手給了幾個窩頭叫她吃。哪知,她卻從此賴上了我,我走到地,她就非要跟到哪。說是......說是......”

“說是什麽?”

“說是我買了她,她就是我的人了,非要給我做妻呢!”苗成業煩燥的揉著頭發:“我真真是一時手賤,竟惹上這麽個甩不掉的禍事。”

“你沒說你有妻了?”

“說了,我什麽都說了,可她就是不走,非要跟著我,說是做妾也成,做丫環也成。我買了她,她就是我的人了,做什麽都成。”苗成業咬著牙,悔恨的:“不過是幾個窩頭,我哪裏就買過她了呀!!!”

“那你還別說,這事還真的要怪你。她要賴著,你走便是,我不信你乘馬車,她在後頭徒步著,也會緊跟著一路來到咱們鎮?”

“我隻是......我隻是......”苗成業狠狠捶著手:“我隻是一時不忍,想著帶她回來,再幫她另尋個好人家。哪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