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呀!你說啥呢!”二妮羞的垂著首,伸手輕輕搗了櫻桃一下,扭身進屋了。

“你看我好不容易來一趟,你不好好跟我說說話,倒還打起我來了。”櫻桃笑的有些泛苦。她這一去,不知還能不能回得來,以後二妮若真能跟了二哥,她也算是了了一樁心事。

兩個小姐妹走進屋,坐在炕上親熱的說了一會兒話,直到快午時該做飯了,櫻桃才從炕上跳下來,彎著眼道:“得了,我該回家去了,下回再來看你。你可要好好恢複,但願我下回來時,你就可以蹦可以跳了。”

從二妮家出來,櫻桃便一直往東邊小橋走去。

心裏正盤算著即然已經打通呂大石那邊的關節,她是不是要跟冷月知會一聲,也好叫他有所安排。剛下橋,她就眼尖的看見穿著一身農家衣的劉胖子站在西頭。雖然身材圓滾滾的,但他迎風而立,挺直而不動分毫,倒有一種仙風道骨的感覺。

櫻桃知他是來找自己的,忙朝他走去。

劉德忠見櫻桃朝他走來,待走的近了,他竟轉個身,徑直朝西去了。

他這是要引自己去哪?櫻桃沒有作聲,看看四下裏無人,靜悄悄的緊步跟上去。

直走到西頭的田間,劉德忠在茂林邊緣停下來。轉身朝櫻桃笑笑,就閃身不見了。

茂林裏隱約有個影子,聲音低而清:“進來說話。”

是冷月。櫻桃忙上前走進茂林裏邊,冷月正靠在一株粗樹後麵,手裏把玩著一柄通體幽黑的短匕,睫毛微垂,眼睛直直盯著那短匕,看也不看櫻桃。

雖是在茂林裏,但還是有細碎的陽光灑進來。斑駁的落在他身上,頭上,臉上,映出一點點小小的光圈。櫻桃瞪大眼看著他,試圖瞧清他的真模樣。

“說服呂大石叫他帶你出海的事,妥了?”他麵上的黑紗輕動,眼神還是落在那短匕上。

“妥了。這一趟出海回來,就會來吱會我。下趟出海我就可以跟著了。”這人的消息可真靈通,自己剛弄妥了這事,他就找上門來了。不過這也正好省了自己再去找他的力氣。櫻桃心道。

冷月忽的收回靠在樹杆上的背,站挺了身子,瑩潤的指尖輕輕愛撫著手裏短匕:“他都允了你帶什麽東西?”

“僅兩套衣裳。”櫻桃也不由好奇的多望了那短匕幾眼,這人真是奇怪,那麽喜歡,那麽寶貝,帶回家使勁看就是了,偏要拿到這兒來顯擺,說了這麽多話,還未正眼瞧自己一眼呢。

又不舍的摸了幾下手中短匕,冷月終於揚起臉,鄭重的望向櫻桃:“此去凶險,雖說我們會盡力的保你,但終究恐怕鞭長莫級。你……要學會自保。”說著,那柄小巧的短匕就進了她的手。

明明是金屬的東西,入手卻柔滑細膩,帶著股溫熱。櫻桃抬頭望他,心裏有些驚訝。這東西一看就是他寶貝的不行的,竟然肯拿給自己防身用。是不是說明這人也還沒有那麽冷情??

輕輕的將短匕拔出一截,隻覺得寒光一閃,匕柄就被他拍了回去:“小心!它很鋒利,削鐵如泥!”

“放心,我會盡力帶它回來的。若不能,我也會盡力保住它。到時候,你們去船上翻找便是了。”櫻桃伸手細細的撫摸,手感光滑細膩,有種叫人心神寧靜的感覺。這樣的寶貝,怪不得這人舍不得呢。

“不,你把它弄丟了也沒關係,如果它能保你一個周全的話。”再不舍的望上兩眼,輕輕的轉了身:“此去,你的任務僅有一樣,就是監視這兄弟兩個,將他們的行進路線寫下來,傳給我們。”

“這是海上,如何傳東西?”櫻桃眨著大眼,這世界又沒有電話手機,自己在船上也不可能飛鴿子,人家呂大石兄弟又不是眼瞎。

“你想法往船上帶幾隻小竹筒。寫好的東西塞到小竹筒裏,扔到海麵。我們會緊跟在你們身後五裏左右的地方。你隻消扔竹筒子,其它的不用擔心。”冷月身形微動,遞來一張銀票:“這是張五兩銀子的銀票,為防他們懷疑,你就說這是你的私房錢,放在家不安全,要帶在身上。以後,就把這銀票撕開寫字傳信便可。”

“哦……”櫻桃接過來,揣進懷裏放好。五兩的銀子扔了,眼都不眨一下,可真是財大氣粗。

“這個,是炭筆。”他又遞來一樣東西,形似鉛筆,又不是鉛筆,手指粗細,通體都是黑炭做的,外麵隻包了一層蒲蒲的牛皮紙:“這是請工匠將炭磨成粉,製成的,使起來不用墨,直接可以在紙上寫字。你用時小心些,不會被發現。”

“哦。”又一樣好東西,收進懷中。

“任務已經告知你了,還有幾日的時間給你準備,等呂大石出海一回來,你便收拾跟他出發。”冷月回頭,深深的看了櫻桃一眼:“但願以你的機靈,可以助我們順利完成這件事,同時你也能安然的回來。”

“借你吉言。”櫻桃彎身將短匕藏進腰間,再抬首,這人又沒了影子。

總是來無影,去無蹤的,來來回回連個招呼也不打一聲。櫻桃搖搖頭,轉身離開茂林。這些她都習慣了。

又十日過去,進入七月下旬,天氣像是發了脾氣的孩子,不要命的熱起來。

櫻桃好不容易說通了家裏幾個姐妹,許她可以隨呂大石出一趟海。不過也僅是一趟,不論她能不能尋得回爹的東西來,都不許她再去第二趟。

這日下午,呂大石出海歸來,特意來吱會櫻桃,叫她第二日傍晚之前去呂家埠子,他們會在第三日一早就出發。

這日晚上,冷月又來了一趟。

“這是你走前我見你的最後一麵,也是我們最後一次聯係。明日起,你便要單獨行動,有什麽異況也要自行處理了。”

“我走前,還有一件事要求你。”櫻桃知道進了大海,她的信兒可以留給冷月,冷月卻不可以傳信兒給她。

“說罷。”

“如果,這一趟我死了,事情還沒完成的話,我求你萬不要再去找我的三姐,另尋別人吧。還有,這事一旦失敗,呂家兄弟勢必要拿我的姐妹們撒氣,你要按我們說好了的,保她們的周全。”櫻桃此去生死,為的全是家裏那幾個姐妹。如果一旦失敗,她最擔心的也是她們。

這話一出,又引來冷月一陣沉默。

“放心。”等了半晌,才等來這兩個字。聲音明顯的低沉了許多,裏麵壓抑了一種莫名的,櫻桃所不明白的悲傷。

“那我便可安心的離去……”櫻桃抬頭望了望那半隱在黑暗中的人影,思量再三,還是開口了:“我雖不知你的事,不知你的人。可是能覺得出來你身上背負的太多。冷月,不要把自己壓的太狠,離去的人已經離去,失去的東西也再找不回來,人是活給自己的,萬事,開心高興才最重要。”說完這些,櫻桃不等他閃身,她先轉身走開。

明日,她還有明日不到一整天的時間,就要去趕赴生死了。

晚上,她摟著核桃,無法安眠。偶然的穿越,叫她得到了這幾個姐妹,飽嚐了親情的溫暖,現在要叫她硬生生的從這種溫暖中扯離,她真的……翻來覆去,腦海裏浮現的是這將近一年的時間裏,幾個姐妹相處的情景,一直到深夜了,她才倦極的,不知不覺的合上眼。

到了第二日下午申時末,櫻桃帶著小包袱就要出發了。

幾個姐妹送她到村頭,還是不舍。

楊桃從頭到尾就一直擔心這事,她也是一直反對這事的,隻是拗不過櫻桃罷了。她紅著眼:“你可一定早早回來。就去這一趟解解癮便罷了,下回可一定不許再去了,要不,非要了大姐這條命不可,曉得不?”

米桃不聲不響,隻是拍了拍她的肩。

棉桃是支持她的:“櫻兒,你想去便去,隻要如了你的願。家裏不要擔心,有我呢。”

“嗯,嗯。”櫻桃點頭,這一趟,她又何償想去?可是若不去這一趟,家裏幾個姐妹都有危險。

核桃則抱著櫻桃的大腿,一個勁兒的默默淌淚。

這時,潤生和秋山從村裏跑出來:“櫻兒!!~~”

“櫻兒,你真要去跟呂家那兄弟兩個出海去?”秋山臉上不見悲色,倒很興奮:“這樣的好事,你怎不早說?我也想去哩!!”

“你去做什麽,人家也不要你。”

“我真想去哩,回頭你幫我說說,大不了我不要工錢,隻為出趟海去瞧瞧,中不?”

“行,我幫你說。”櫻桃好笑,若是人人都能活到秋山這般樂活無憂,那世界就美好了。

“櫻兒……”潤生張嘴欲言,又有些遲疑的:“海上終究危險,你一個女娃娃,怎麽敢去哩?何況到時船上除了你,就隻有兩個大男人……”

“沒事,我能應付得了!”櫻桃笑嘻嘻的踮腳拍拍潤生的肩頭:“潤生哥,你明年就要考秀才了,可要好好念書。我還等著你的好消息呢。”

“那是自然的。你自己要小心才是。”潤生也扯出個溫潤柔和的笑,他總覺得,櫻桃此去,將會離他更遠。他們,本來就已經是越來越遠了。

“好了,這樣送下去,送到何時是個頭?大家回吧”櫻桃退後兩步,招招手,轉身迎著西斜的大紅落陽,朝著呂家埠子大步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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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末一更。

下午有加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