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那裏,腦子亂糟糟的,想停也停不下來。老李和卓瑪央金都靜靜的不說話。我本以為至少卓瑪央金會有很多話要和我說的,可是回過頭去,她靠在那裏一動不動,我去看她,她才扭過臉來對我微微一笑,仍然有些淒惶的樣子。

我看得心裏忽然莫名其妙的難受起來,於是趕緊別過臉去,假裝什麽也沒看見。

過了一會,感覺自己休息夠了,也暫時找不到什麽好方法解決卓瑪央金衣服的問題,我隻得將自己的外套脫下來給她,不料她搖搖頭,說自己沒事,不冷,堅持不肯穿,我沒法,隻好說起來走吧,好歹先回到地麵再說。

老李和卓瑪央金隨即爽快的站起來。我走在前麵,他們兩個走在後麵,估計是受傷或是受到了驚嚇的緣故,他們兩人一直沒有出聲,隻是我隱隱有種感覺,他們兩人似乎有點不大對勁,隻是此刻在陰森恐怖的地下慢慢前行,感覺這東西,卻是最不靠譜的東西。

我原本以為這隧道應該不會多長的,但是走了一會,出乎我預料的是,感覺這條隧道似乎越走越長,仿佛永遠沒有終點一樣,不論我走了多久,始終沒有一點走出去的意思,要是這樣下去,我非累死在這個隧道裏不可,想到這裏,我突然想起來,如果傷得最輕的我都累得不行,那他們兩個豈不是快要累趴在這裏了。

念及此,我趕緊回過頭去,卻不料這一回頭,我的身後一個人都沒有,可是感覺上,他們兩個應該還在我的身後才對啊!

不對,怎麽還是感覺在我身後有人?

回過頭去,仍然是一片黑暗。

“老李,央金!”

我大聲地喊著他們的名字,沒有回應,我心裏一陣恐怖的酥麻感覺翻湧,他們兩個怎麽會突然不見,難道又出了什麽意外?

可是,什麽事情能讓兩個大活人突然就這樣消失了呢?

手裏探照燈的燈光越來越暗,這個燈可不是我們在強巴克山上用的那種普通手電,這可是許之午那個家夥從國外買來的好東西,就算掉進水裏,也斷然不至於如此不濟,按照許之午的說法,這東西至少可以連續用上一百個小時。

我掉進洞也不過幾個小時而已,就算加上老李在血泉水洞裏的耗電,也不過百分之幾的耗電,它怎麽可能就不亮了呢?

燈光越來越昏暗,我的心裏也越來越緊張,要是不能再燈光消失之前找到他們兩個,我豈不是就會被困死在這個鬼地方,要知道我可沒有在這種伸手不見五指的地方探路的本事。

越是著急,我越發現不對勁,因為空氣中慢慢的居然有了一種我十分熟悉的味道,曾經在強巴恪山裏聞到過的‘無麵’身上的那種腐敗油脂味!

對這種味道,我的印象不可不謂深刻,幾次差點折在那些怪物的手裏,我對那個玩意兒已經形成了深入骨髓的恐懼。

既然有無麵的味道,我突然想到一種可能,老李和央金……

猛地一轉頭,在幾乎馬上就要熄滅的燈光下,我看到了自己最害怕的場麵,身後麵有一個無麵正張著嘴看著我,雖然沒有了臉部特征,可是我能感覺到,那個無麵,就是老李,老李居然不知不覺間就變成了無麵!

不對,他變成了無麵,那央金呢?

央金是不是也變成了無麵,我腦海裏飛速地閃過了這個念頭,可也僅僅隻是閃過一瞬而已,就在我遲疑的瞬間,老李,不,現在的無麵已經長大了正滴落著油脂的大嘴向我靠了過來!

我的腦袋嗡地一下,什麽都不再去想,對無麵的恐懼瞬間占據了我的所有思維,我隻能瘋狂地向後退去,腦袋裏隻剩下一個念頭,千萬不能被它抓到!

奇怪的是,老李變化而成的無麵居然沒有追我,難道,老李他還能保持一絲人類的意識?還能念及戰友兄弟情分而不傷害我?

我停了下來,雖然理智告訴我這是不可能的,但是心裏總有一種感覺,老李他,應該還認得我。

“老李,是我,羅練。”我小聲地說道,“你認識我的,是不是?”

那個無麵在忽明忽暗的燈光中一點點靠了過來,我看見他的眼睛的位置似乎動了動,但是又似乎沒有看見,總之,我放任他靠近了我,抱著僥幸的心裏想他真的還記著我。

老李終於靠到了我的鼻子跟前,那股濃烈的腐敗油脂味衝進我的鼻子裏,讓我一陣惡心,幾乎馬上就要嘔吐出來,可是我仍然堅持著不敢亂動,直到他突然撲到了我的身上,抓住我的胳膊張口要咬的時候,我才反應過來,現在的他,腦袋裏一定也有一條那種水晶黑蠍子,同當日的王偉澄一樣,早已喪失心智,怎麽可能還記得我這個人!

在他看來,我也不過是一個食物而已。

就在這千鈞一發之時,我的右手突然一緊,仿佛被什麽東西猛地一扯,緊接著連我這個人也跟著翻滾著被扯了過去。

在翻滾的燈光照耀下,我抬頭一看,整顆心直接涼掉了大半,正拉扯著我的,力大無比的,居然會是也變成了無麵的央金!

她也變成了無麵,這樣一來,我這次恐怕真的是死定了!

腦袋裏混亂一團,四周的腐敗油脂氣息越來越濃,我的腦袋似乎也凝結在了這濃鬱的惡心味道裏,就連思考也變得遲鈍起來,其實更準確地說,我現在的腦袋裏,似乎隻剩下了我要死了,我這次真的要死了這一個念頭。

萬念俱灰,居然連反抗的念頭都很難升起來。

兩個無麵拉扯著我的身體,幾乎要把我拉成兩半,就連呼吸都越來越困難,我的意識也漸漸地模糊了下去。

在感覺自己要失去意識之前,腦子裏忽然無端的閃過一個大嘴怪的形象,它們能一口咬掉人的大半個背,會不會突然它發現自己的地盤上來兩個侵略者——無麵,然後大動肝火,咬掉這兩人呢?

“不可能的。”迷迷糊糊間,我對自己說。

確實不可能,那種情況下,要是我所見的都活生生的真實的發生了,就算有一百個羅練都死光了,更別說還隻有一個。

不過當時我並不知道事實的真相,隻記得自己昏倒了,昏倒前是被老李和卓瑪央金變成的無麵撕咬。然後整個人陷入一片黑暗中,雖然是黑暗,可又清晰的能看到自己昏倒在地,周圍並沒有老李和卓瑪央金的半分蹤跡。

然後大片大片的黑暗蜂擁向我,將我包圍得嚴嚴實實,無處可逃。

那一刻,一種前所未有的絕望和孤獨感隨著黑暗的湧來,變得十分的強烈。我甚至能看到昏倒在地的我自己,就像一個被拋棄在荒野的小孩子一樣柔弱無助。世界那麽大,可是,隻有我一個人……

前所未有的悲哀鋪天蓋地的向我襲來,仿佛心被什麽東西狠狠的砸了一下又一下,又不砸斷根,留著一點氣息,苟延殘喘。

“羅練,原來你這麽孤獨。”我苦笑一聲,撥開重重的黑暗跪倒在地上的昏倒的我自己身邊。黑暗不重,兩手一分,它就像雲一樣自動散開。

“大嘴巴怪物來了的話,你怎麽跑得掉?”我擔心的道,“你看那個德國人死得那麽慘……要是能一口斷氣還好,不能斷氣的話,那怎麽辦?”

我就像同一個親密無間的朋友說話一樣,和昏迷不醒的我自己說話。當時並沒有覺得這是靈魂出竅或者還是其他什麽,就是覺得看著地上那個昏迷的無助的羅練,很心疼,很擔心,但是不是對自己的關心那種感覺。

說著大嘴巴怪物,說到就到了。我話才落音,忽然把地上的“我”團團圍住的黑暗,像見到克星一樣,均戰栗起來,真的,是圍住我的黑暗在戰栗,恐怖的氣氛隨即充斥了到每一個空氣分子裏。然後,所有的黑暗忽的一聲,四散逃開,我就像一個毫無防範的嬰兒一樣昏倒在地。

我大駭,趕忙去拖,去搖地上的“我”,可是不管怎麽用力,“我”紋絲不動,沒有絲毫感覺。

不等我再去想辦法,大嘴巴怪物已然走了過來。他直接無視在“我”身邊的我,伸出留著涎水的大嘴,先在我身上嗅了嗅,然後又在臉上嗅嗅,我能感覺到自己臉上被其腥無比的氣味包圍。

不能讓它咬到自己!我立馬回過神來,忘記了害怕,一躍而起,直衝大嘴怪奔過去,手裏不知何時握著的匕首,用盡全力,直直的朝它脖子插過去。

可是,匕首好像插在棉花上,一點感覺都沒有,大嘴怪連看都沒看我一眼,仿佛連感覺都沒感覺到,眉頭都沒皺一下,依然不停的在我身上嗅來嗅去,大約是我蜷縮著,不好下口咬背部,它顯得有些為難。

一刀不行,再來第二刀,千萬不能讓它咬到地上昏倒的自己,千萬不能,我冷汗涔涔直下,顧不得那麽多,一刀又一刀的不住往它脖子上招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