歇息了許久,待恢複了體力,天已漸暗。

“我們現在怎麽辦?我們得趕緊回岸上去,再找人到江上去找,或許還能找到我哥哥。”心知這樣的幾率微乎其微,展璿還是抱著一絲希望,期冀地望向龐統,此時也隻能寄希望於他了。

龐統斷然搖頭道:“你別想了,這裏是個孤島,人跡罕至。別說回岸上了,就是能找艘船都不容易。今天天已經快黑,還是明早再想辦法,或許明早會有漁船經過。”他從地上站起了身,一邊活動筋骨,一邊邁步走向別處。

江上涼風習習,身上的衣裳還沒幹透,展璿抱著身子有些發寒,也跟著起了身,追問道:“你去哪裏?等等我。”

孤島的夜裏,寂靜無聲,偶有蟲鳥的鳴啼。

篝火旁,展璿蜷縮著身子,對著簇簇跳躍的火苗發呆,眼圈已紅腫得厲害。

“都是我不好,若不是我貪玩,讓蔣平下水,我們也不至於此。”

龐統持木棒,撥弄著火堆,不以為然道:“你以為你不讓他下水,他就不會下水了嗎?他喬裝改扮守在岸邊,等我們上船,是早有預謀,防不勝防。”

展璿冷哼道:“想不到五鼠如此卑鄙,虧我們兄妹還在包大人麵前力保白玉堂。”

她此時恨不得將五鼠碎屍萬段,什麽五鼠五義,不過是對自己人仁義罷了,哪裏有什麽江湖道義?

哭得累了,她沉沉地睡了過去,夢中又見到兄長落水的畫麵,她在夢中再次痛哭流淚。

待再醒來時,日頭已直照在她臉上,天已大亮。

抬頭看到對麵的龐統,他的坐姿一直未變,虎背直腰,有著軍人特有的坐姿。看他眼底一圈黑影,昨晚應是徹夜未眠,見她醒來,他詢問出聲:“醒了?你說,怎麽每次我遇見你,你都是一副狼狽不堪的模樣?這是不是說明咱倆特別有緣?”他的形容有些輕佻,有意想逗她。

“不許再提那件事!”展璿急急喝止了他,想起初次遇見的情形,她隻覺困窘不已。

龐統大笑道:“記得那時候見你,你還是個小丫頭,一轉眼變大姑娘了,還許了人家。”

展璿沒好氣地瞪他:“是啊,大叔,你也老了。”

“大叔?哈哈……有趣。”龐統爽朗地大笑開,笑聲盤繞在小島上空。

展璿有些氣悶,沒再理他。遠遠地,看到一隻船影自東邊方向駛來,她驚喜地跑向岸邊,朝著江上揮手。

“快看!有船,有船過來了。喂!這裏有人,快來這裏。”

茉花村,位於蘆花蕩的北麵,屬於丁氏雙雄的地界,與蕩南的陷空島分界而治。

江湖上,人都言丁氏雙雄乃將門之後,急公好義,是難得的江湖好漢。而事實上,他們不過是以漁業為生的平常人家,自祖上遠離朝廷後,家裏再沒有人入朝為官。倒是祖上傳下來的武藝,兄弟倆都沒有懈怠,勤加苦練,總算是在江湖上闖出些名氣。

蕩北的江邊上,停靠著十幾艘漁船,每艘船上都插著一麵旗子,上繡一黃色的“丁”字,乃是丁家的私船。

岸邊一名年輕的漁郎披著蓑衣,正欲下船,聽到手下前來稟報,不由地怒意勃發:“盧芳欺人太甚,竟然上二爺這邊的地盤來搶魚。收拾收拾家夥,跟二爺我上陷空島理論去。”看那漁郎麵容俊秀,氣度不凡,性子卻暴烈得很。

手下正欲跟著離開,遠遠地看到江上有個人影浮在水麵,忙指著江麵叫道:“二爺,你看,那江麵上好像漂著一個人。”

丁氏雙雄的丁家老二丁兆惠,順著他指的方向一看,果然有個人影趴在一塊浮木上漂在江麵,忙吩咐道:“還真有人,快撈上來看看。”

一身藍色的布衣罩身,麵色慘白,手腳被水泡了一夜,有些浮腫。丁二爺看著被人從水裏抬上來之人,不由地好奇,此人不知是陷入昏死中還是已經死亡,沒有一點知覺。全身看似狼狽不堪,可豐神俊朗的麵容依然可見,他在江湖上閱人無數,還從未見有他這般風姿者,若是真死了,還挺可惜的。

“二爺,沒氣了。”手下探過那人的鼻息後,有些惋惜。

丁二爺注意到那人懷裏緊抱著的寶劍,外形奇特,雕飾精美,他也是愛劍之人,眼睛頓時大亮:“此人樣貌不凡,臨死還抱著劍不放,真有意思。摸摸他身上,有沒有什麽能證明他身份之物。”

手下在那人身上搜尋了一番,摸出一塊銅牌:“二爺,有塊令牌。”

丁二爺還在研究著那把寶劍,想從他手裏拽出來,可怎麽拽都拽不動。回頭接過手下遞來的令牌,他瞧了一眼,不由地驚呼:“呀,這莫非是南俠展昭?想不到一代南俠,竟然如此短命,可惜、可惜啊……把他抬到船上去,我親自送他回開封府。”

他又再次回到了船上,回頭不時地望向展昭,搖頭歎息。一直都聽聞南俠展昭的俠名,早有意相會,可惜無緣一見,如今終於晤麵,卻是看到他的遺體,他隻能苦歎人生無常。

“砰”地一聲撞擊,手下腳下一個跌絆,將展昭摔在了船緣上。

丁二爺氣呼呼地責罵道:“你小子,怎麽辦的事?就不能輕手輕腳些?”他伸手親自扶起展昭,將他拖上了船。

手下怯怯地低首:“二爺,小的錯了。啊——”

丁二爺沒好氣地回頭喝問:“又怎麽了?一驚一乍的?”

手下顫著手,指著展昭道:“二爺,他、他沒死,眼皮在動呢。”

丁二爺大驚,掰過展昭的身子察看,許是方才的撞擊,將堵在他胸腔中的水給撞了出來,此時嘴裏正吐著水。

“還真沒死?”丁二爺大喜,搖晃著他,叫道,“展大俠,展大俠,快醒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