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裕和爺爺感情深厚,生怕爺爺悲傷過度病倒了,扔下公司的工作,跑去老宅陪著他。

飛機失事的後續是一個很漫長的過程,很煎熬很磨人。

景晏的母親蘇若眉得知消息,慌忙往回趕,景一潤則一個人在家裏,坐到沙發上就沒有動過,望著全家福出神,一坐就到了晚上。

這種消息根本就捂不住,新聞上有專題報道,景晏出事的消息很快傳遍海城的每一個角落。

已經有報社開始策劃關於景晏的專題片,傳奇人物英年早逝,可以預見的抓人眼珠。

景氏的股票在景氏上出現嚴重動**,好在景老爺子用了不少手段,再加上齊溪動用齊氏的力量從旁協助,短短幾個小時,大盤總算是勉強穩了下來。

景老爺子身體本來就不好,處理完了這些事,突然昏倒,好在有蘇裕在身邊,第一時間把他送去了醫院。

親朋好友為表達慰問,陸續去醫院探望,景老爺子沒心思應付他們,一律謝絕。

景老爺子長年在北美的女兒景夕韻,聽說景家出了大事,也匆忙趕了回來。

當年,景夕韻迫於家族壓力,和世家聯姻,後來跟隨丈夫去北美定居。因為心裏始終有怨氣,和父親偶爾才通個電話,婚後回來的次數屈指可數。

她和景晏見麵的機會並不多,可卻非常喜歡這個侄子,兩人的交往倒是不少。

景晏去國外留學的那幾年,飛去北美看過姑姑幾次,兩個人很聊得來,除了姑侄這層關係之外更像是至交好友。

誰都沒想到景晏會是以這樣的方式告別這個世界,景夕韻下飛機的時候,一看到來接機的蘇裕,眼淚就止不住地流下來。

兩個人抱頭痛哭,好一會兒才稍稍平複了情緒。

景夕昀到醫院的時候,兩個哥哥已經在病房了。

VIP病房有內外兩間,景老爺子吃了藥,剛剛睡下,兄弟兩個坐在外麵的小會客廳。看到多年未見的景夕韻,不由都紅了眼眶。

景夕昀先和大哥景一潤擁抱,輕拍了幾下他的後背:“大哥,節哀!”

本想多安慰幾句的,可是鼻子陣陣發酸,生怕多說一句就會忍不住大哭起來。

然後,她輕抱了一下二哥景一達,輕歎一聲問:“父親身體怎麽樣?”

景一達三言兩語說了一下,老爺子年紀大了,身體本來就差,再加上景晏出事,他好像一下子垮了,精神大不如前。

兄妹三個落座,很快就陷入沉默。

過了好一會兒,還是景夕昀先開口:“你們這幾天很累了,趕緊回去休息吧,父親這裏有我呢。”

她早已不再年輕,很多事情隨著年齡的增長已能想得通透。再多的怨恨,也都過去了。這次回來,她想多待一段時間再走,好好陪陪父親。

景老爺子醒過來的時候,一眼看到女兒,還以為自己出現了幻覺。

他喃喃道:“原來是夢啊!”

“不是夢,爸,”看到父親蒼老憔悴不成樣子的臉,景夕韻瞬間哽咽,“是我,小韻,我回來了!”

景老爺子皺著眉頭仔細端詳著女兒,緩緩抬起手來握住了她的手,眼淚從眼角慢慢滑落。

“真的是你!”

“是!”

“我以為到閉眼都見不到你了。”

景夕韻百感交集,彎下腰緊緊抱住父親,顫聲說:“我短時間內不會走了,會一直陪著您!”

看到爺爺有人陪了,蘇裕進來打了個招呼,先回家去了。

父母都在家,相對無言,家裏的氣氛很壓抑,蘇裕一進門就覺得喘不過氣來。

母親朝她看過來時,眼眶紅著,仿佛下一秒就要落下淚來。

她頓住腳步,突然不想過去了。

自己哭得夠了,現在全身脫力,不想再哭了。

“我突然想起來公司還有點兒事情要處理,我去加個班,很快就回來。”

她逃也似地離開了家。

開著車在大街上遊**了很久,最終,還是把車子開進了景氏大樓地下車庫。

她在車裏哭了好一會兒才下車。

坐電梯到了樓上,她打開燈,在辦公室裏呆坐了好一會兒。

景晏的身影不時在腦海裏出現,惱怒的,無奈的,偶爾有開心的。

他開心的時候似乎很少,緊抿的唇角微微上揚一個極小的弧度就已經很難得。

似乎,他隻有和洛遙在一起時,笑容才會多一些。

一想到洛遙的名字,她的心裏不由又是一陣刺痛。

人這輩子真是,果然,明天和意外你永遠都不知道哪個會先來,景晏才二十幾歲,美好的人生都還沒有完全展開,怎麽死神就匆匆把他帶走了呢?

陸巡死了,親弟弟也死了,老天爺為什麽這麽殘忍對她呢?

她到底做錯了什麽?

不知不覺間她又一次淚流滿麵。

時間怎麽熬下去?盯著牆上的掛鍾才發覺,原來每一分鍾都這麽難熬。

她又坐了一會兒,才緩緩打開抽屜,從裏麵拿出陸巡的那三本日記。

深吸一口氣,打開上次的折痕,強迫自己一行一行地讀下去。

夜沉如水,空曠的辦公室裏,一盞明亮的燈,一個擰著眉頭的側影,孤寂得就像茫茫大海中的一葉扁舟。

看著看著,竟然也看進去了,甚至深深地沉浸在其中。

她知道自己在逃避回到現實的悲痛中才會這麽做。

也是因為這個機會,她得以窺見陸巡到死都沒有說出的一個秘密。

其中的一頁,她自虐似的看了一遍又一遍。

指尖摳著紙頁,幾乎劃破成口子。

怎麽會是這樣?

怎麽會是這樣?

她根本無法相信……

辦公室裏能摔的東西全部都被她摔得粉碎。

這麽安靜的夜,這樣的聲響像是瞬間被放大了幾十倍。

落入耳朵裏,簡直震耳欲聾。

她用了很久才說服自己,沒有把那頁紙扯下來撕成碎片。

撕了也沒有用,它就是事實。

而事實,永遠無法改變,也不可能假裝沒看到。

她猶豫了很久才撥通了洛遙的電話。

打了好幾次都沒人接。

她隻好發了一條短信:有事想和你聊一聊,方便的時候給我回個電話。

不是洛遙故意不接她的電話,而是,此刻她正坐在海邊的沙灘上,海浪的聲音太大,手機鈴聲被蓋過了,她一點兒都沒有聽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