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恒達倒是難得嚴肅:“我也年輕過,你看他的時候眼裏有光,以為我看不出來!”

聽到他這麽一說,洛遙先是一愣,隨即冷笑:“我現在可以告訴你,你的直覺其實是錯覺!”

“絕不是!”他言之鑿鑿,又轉頭看向林芳,“你知道那個是誰嗎?你見過,就是那個既是她領導又是她師父的人!”

林芳皺了一下眉,臉色更白了:“景晏?!”

母親的驚歎讓洛遙摸不著頭腦。

至於反應這麽激烈嗎?

林芳的眼神再次沒了焦距,她喃喃自語了幾句,洛遙一句都沒有聽清。

“媽,你在說什麽?”

“以前怎麽沒發現,越想越覺得長得像!”

洛遙抓住母親的手腕,直視她的眼睛:“什麽長得像?誰和誰長得像?”

就在林芳猶豫著要不要回答的時候,趙恒達突然發話了:“阿芳,你別瞎說啊!”

他聲音不高,林芳卻像是突然從什麽情緒中抽離出來,反手握住洛遙的手,眼裏流動著洛遙越來越看不懂的情緒。

“媽,你倒是說話呀!到底發生什麽事了?”

洛遙逐漸暴躁,聲音也不自覺地拔高。

“媽媽在懷你之前有過一個孩子,有人害我流產了。那個人,我今天早上去院子裏曬太陽,在電梯裏看到了。他和那個景晏有點兒像!”

注意到趙恒達不停地對她使眼色,她馬上又改了口:“也可能隻是湊巧……”

她停下了,不過依舊是欲言又止的樣子。

雖然寥寥幾句,可信息量還是蠻大的。

洛遙眯起眼,直視母親的眼睛:“你以前流過產?誰害你流的產?怎麽害的?那個和景晏長得像的人是你的前男友,還是仇人,還是……”

她暫時想不出還有什麽樣身份的人能讓一向溫和的母親亂了分寸。

“以前的事我不想再提了!我隻是想確認一下你和姓景那小子斷了沒有。”

“斷了!”

看到洛遙眼睛都不眨一下,口氣非常堅定,林芳的臉色總算是緩和了一些。

難得見到女兒,她拉著洛遙的手怎麽都不肯放開。

她絮絮地說著,自己試用的臨床新藥效果不錯,前幾天剛做了檢查,醫生說病情有好轉。然後就是對趙恒達一頓猛誇,說他越來越會照顧人,各種體貼,細致入微。

趙恒達這麽臉皮厚的人居然被林林芳誇得有點兒害羞,時不時地嘿嘿傻笑兩聲。

洛遙耐著性子聽了一會兒,估摸著時間差不多了,咬牙打斷了母親的話:“媽,我得去加班,老板還等著我呢!”

林芳又是心疼又是擔心:“你老板是男的還是女的?這麽晚了還讓你加班,有沒有人性啊?人都是要休息的,你要是累壞了可怎麽辦?”

“沒事,有一個項目時間緊,沒辦法。明天頂多再加一天班就結束了。”

洛遙一想到看似遙遙無期的三個月,就覺得心塞。母親這麽一說,她就有點兒受不了,鼻子一陣陣發酸。

她抱了抱母親,又拿出剛剛一遝現金交到趙恒達手裏:“對我媽好點兒,對你自己好點兒,別給我惹事,讓我全心全意去掙錢!”

趙恒達看到錢,皺紋都笑得舒展開了,當著洛遙的麵就在手指上啐了一口唾沫,準備數數有多少。

洛遙翻了個白眼:“別數了,兩千,我剛從櫃員機取的!”

“好!”

洛遙離開病房以後去了一趟收費處,醫生告訴她,上周又有人交了一筆十萬的醫藥費。

不用說,一定是景晏交的。

她想告訴景晏,不要再管她母親的醫藥費了,可是猶豫了好一會兒最終沒有發微信也沒有打電話。

萬一看到微信接到電話的人又是齊溪,那就真的說不清了。

她走出醫院以後不經意看到一家配鑰匙的小店,店麵在很偏僻的小巷口,小得除了櫃台隻能容一個人站在裏麵。

店主是個七十多歲的老頭,清瘦,佝僂,滿臉皺紋。

他戴著老花鏡,每個動作都很遲緩。

洛遙趕時間,本來可以別的時候再做這件事,可是一想到景晏此時十有八九和齊溪在一起你儂我儂,她就覺得心口發悶。

她恨不得立刻把鑰匙配好,景晏一出現就扔到他身上,讓他滾回自己家去。

幾把鑰匙握在手裏的時候,洛遙勾起唇角笑了笑。

按著蘇裕發的地址,洛遙去了上次那家私人會所。

這次是商務應酬,在座的有男有女,大概五六個的樣子,看穿戴都像是公司高管。

洛遙防備著蘇裕讓她擋酒,提前吞了幾粒醒酒藥。

酒局剛剛開始,洛遙就發現蘇裕是絕對的東道主,其他人對她說話都是畢恭畢敬的。她說身體不舒服,提出用飲料代酒,也沒人提出異議。

聽他們聊了會兒天,洛遙看出來了,那些人都是有求於蘇裕的,希望從景氏得到項目,所以一個個都賠著笑臉,低眉順眼的。

蘇裕倒也沒有擺出高高在上的姿態,很是平易近人。

看著她,洛遙心裏泛起一絲苦澀。

如果她上大學的時候沒有被開除,以她的成績,應該可以保送本校的研究生。

她曾經的理想是當一名涉外翻譯,嗬,現在再去回想,短短幾年,已經有恍如隔世的感覺。

是眼前這個女人毀了她的人生,她怎麽可能不恨!

酒局過半,蘇裕的臉色突然變得有點兒蒼白。

她起身招呼洛遙過去,勉強對眾人擠出一絲笑容,說要去一下洗手間。

洛遙一扶她,她幾乎大半個身子的重量都壓在洛遙身上。洛遙不防備,腿軟了一下,不過很快就調整了過來。

很顯然,蘇裕不想讓別人發現她不舒服。額頭上都已經布滿了冷汗,全身也抖個不停,可她還是努力咬牙保持著端莊優雅。

她突然犯病了!

洛遙曾經特別希望她生病,沒了體力沒了精力,看她還能怎麽折騰?自己多少能輕鬆一些。

可現在看到這樣,她卻怎麽都無法做到幸災樂禍。

走出包廂門,洛遙扶著她走了幾步,低聲問:“哮喘病發作了?”

蘇裕喘息得很厲害,眼神有點兒渙散。

她整個人都開始發軟,好像隨時會化成一攤水。

“洛遙……救……我……”

她的聲音低下去,幾乎像夢囈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