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三章 廷議(一)

貞觀十七年二月二十八,李大帝昭告天下,用所謂“為人君者,驅駕英材,推心待士。”的名義,懷念當初一同打天下的諸多功臣,命閻立本在淩煙閣內描繪了二十四位功臣的畫像,是為《二十四功臣圖》。

一時間,朝野內外,一片讚頌之聲,掛畫入閣的自是感激涕零,未能入閣的各個磨拳擦掌,可以說整個大唐官場氣勢為之一振。

而江夏郡王李道宗因為事前堅決謝辭,一篇奏折寫的是花團錦簇,感人肺腑。李大帝龍顏大悅,攜長孫皇後親至江夏王府,共敘兄弟之情,並親筆寫了“國之柱石”四個字賜予李道宗。適時,江夏王李道宗涕淚俱下,俯首而謝。

很好,一出兄恭弟友的親情大戲,各個都是影帝。而且是喜劇結尾,皆大歡喜的收場。聽說河間王李孝恭悔的捶胸頓足,哀歎連連,覺得跟掛畫淩煙閣比起來,李道宗所受的實惠更大些。但此時後悔已經晚了,隻好打落牙齒和血吞,悶頭生悶氣去了。

光陰似箭,轉眼到了貞觀十七年四月初二,新羅再次遣使入朝求援。據說新羅使臣在大殿上痛哭失聲,稱高句麗、百濟狼子野心,已連下新羅四十餘城,並意圖斷絕新羅與大唐的往來。若大唐再不施以援手的話,新羅滅亡之期就不遠了。李大帝沉吟片刻之後,決定四月初六,召長安城內所有六品以上武將廷議。

如今我莊子上的府邸已經完成了大致結構框架,正進入內部施工階段。本來進度還能快點兒的,但三月春播,我把所有的勞力全趕回去春播了,修房子啥時候都能行,春播一年隻有一次,可不敢耽誤了。

結果春播結束之後,所有的勞力又都跑回來了,而且幹勁更足,這施工進度,那是唰唰的。

小李莊今年大麵積開種新糧,鐵牛可謂風光無限,整天領著各家各府派來學習的三十多個種地好手出沒於田間地頭。講解的細致詳實,不僅教新糧怎麽種,而且連麥子啥的咋提高產量都講,深得眾人好評。

五大總管集團(內府、江夏王府、盧公府、鄂公府、扶風侯府)如今手下人員充足,各領五百壯勞力,起頭並進,很有點兒比學趕超的架勢。整個小李莊一片熱火朝天的景象。

同福閣王胖子和尉遲寶琳現在已經快瘋了(尉遲寶琳就是找王胖子銷售水晶、琉璃和鏡子的。玻璃如今不賣,自己用還不夠呢。),自打我的請帖和禮物送了各家各府之後,整個長安貴族集團集體瘋狂了,據說連內府都下了大筆訂單。這還不算,就連外府各州道隻要說的上話的,全都或直接,或托人的找他倆,沒別的事兒,就是要買東西,而且還不問價錢,有就要同福閣門口已經形成了通宵排隊的場麵。王胖子和寶琳如今痛並快樂著,成天東躲西藏的跟人家玩躲貓貓。

我的日子也過的不太平,不是待在莊子上幫忙解決些施工難題,就是被幾個老將抓去講解陣法。如今李大帝已經將天書破譯完成,正式開始演陣了。不過二十二個正奇軍陣,李大帝隻放出來十五個,其中十二個野戰攻擊陣型,三個基本的防守陣行,還有七個比較強悍的攻擊防守陣型就給藏起來了。原因自然大家心知肚明,幾個知道的老將誰也不會上杆子去找不自在,十五個就十五個吧,校場如今天天人喊馬嘶的操練。這本來沒我什麽事兒,可偏偏李大帝這天書破譯的不全,而且好多地方還破譯的似是而非,這就讓幾個老將軍惱火了,就差沒破口大罵破譯天書的人抄都不會抄所以私底下就給我拉去,讓我細細講解,講解不清楚還不行關係了生死大事兒的,你敢含糊?最可恨的是幾個人裏,除了李靖、李世績、侯君集外,數學好的就沒有,連稍微複雜一點兒的陣列變化都傻眼,更別提什麽幾何圖形的運用了。可越是不明白,老家夥們越是起勁,逼的我差點兒就沒找根繩子上吊了。

就這樣還不算完,偏趕上今年是大考之年,各地生員學子積聚長安,這投卷行文的那叫個絡繹不絕。就連老妖精這惡名聲都擋不住,斯文點兒的,還客氣的送了門房上。有些缺德的,居然二半夜裹著石頭往裏扔而且還不止扔一個,幾十個幾十個的扔,砸的老妖精家叮咣亂響,氣的老妖精差點兒就沒給我趕出去。沒轍了,老妖精府門口設個大木箱子,有卷你就投吧,投了我也不看,直接拉廚房燒火就這樣每天都能拉兩大箱子進來。

貞觀十七年四月初六,針對是否用兵高句麗的廷議如期而至。

沒辦法不參加,李大帝詔令一出,誰敢不來啊?一身紫衫錦袍,上繡一支徑二寸獨科花,腰上掛個金魚袋,直接就跟著老妖精去參加廷議了。不是我不穿甲胄啊,自打被打了軍棍,李大帝親自來探望我的時候,許我不穿甲胄,便衣綸巾參議軍事的。

一路規規矩矩跟老妖精來了大殿之上,謔,人多,熱鬧文的武的,已經來了一大票。有認識的,也有不認識的。低調,低調,咱藏了老妖精身後躲躲算了。

照理我這一身兒,該站了文官一堆兒裏,可今天主議軍事,所以文官隻有三品以上實職官員可以參加,雖然咱有個正二品特進的文官官職,但卻是散官,沒權利來議事。今兒我能進了這大殿,是因為我還有一個正二品鎮軍大將軍的軍職,雖然也是散官,但碰上參議軍事的廷議,咱還是有身份參加的。

問題是咱這身打扮不搭調啊。武將各個都是頂盔冠甲的,雖然未帶兵刃(進李大帝的大殿你帶了兵刃試試),但各個是氣宇軒昂,威風八麵的。而且四品以上武將幾乎都是四五十歲的,就連年輕點兒的也得有三十七八,各個或虯髯,或短須,人人都留胡子。可我呢?一身紫衫,雖是錦袍,但站了一幫子盔甲擦得瓦明鋥亮的將軍堆兒裏,那叫一個寒酸,而且二十不到的光下巴小子,站了一堆胡子大叔裏,那叫一個紮眼。總體效果上看,那就是一群駿馬裏鑽了頭驢,百花叢中紮了枝狗尾巴草的感覺。想不引人注意都難啊

這關係好的,看著我隻是笑笑,那些不認識的就有指指點點說閑話的了。

左看看,右看看,後悔了,早知道寧可再遭一回罪,也給甲胄穿上。但想想也不妥,萬一抗不動鬧啥笑話的話,後果可比校場嚴重多了。唉——躲吧

心裏默念“都看不見我,都看不見我”五字真言,趁老妖精跟別的老將寒暄的時候,躲了大殿的一根柱子後麵。

門外內侍一聲報名:“衛公李靖到——”

緊跟著李靖也是一身紫袍的施施然進來了。無論文武官員,都自動讓道兒,或頷首,或抱拳的打招呼,李靖微笑著點點頭,算是回禮了。

瞧人家,就是牛啊柱子後麵探頭偷看,心裏羨慕的一塌糊塗。

結果李靖走到武將堆裏,四下看看,居然衝老妖精問道:“樂休沒跟你來麽?”

“來了啊?”老妖精扭頭看看,大叫一聲:“小子,出來”

媽呀老爺子,您當這兒是哪兒啊?這是金鑾殿您咋就敢扯嗓子叫呢?

躲不了了,低個頭挪過來,衝李靖抱拳行禮:“李逸給衛公見禮了”說完又想躲柱子後麵去。

“過來讓我看看”李靖一把給我拽住,上下打量我一下,哈哈笑道:“這歲數上就混了紫袍金魚袋的,縱觀曆朝你小子也算的上一號了。嗯,看著俊俏過來,站我邊兒上”

風尖浪口啊又不敢不站,隻覺得滿大殿的犀利目光那是嗖嗖的,後脖子上都冷。

李世績、李道宗和侯君集都捋著胡子看著我笑,老妖精和老黑一人一巴掌拍了我肩膀上,那意思是:“站直咯別墮了我們的威風”

度日如年啊臉有點兒抽筋,站了那兒腿有點兒抖,幸好袍子長,擋住了沒人看見。

“你小子就是李逸?”一個虯髯豹眼的將軍過來上下打量我兩眼,咋咋呼呼的問道。

一看,右衛大將軍薛萬徹屬於打仗特猛,有膽無腦的那種類型,被李大帝稱為“要麽大勝,要麽大敗”的人。無腦到什麽程度呢,就是娶了媳婦卻不會洞房,恨的老婆不理他,還得李大帝派人教的那種程度。你還別不信,這事兒連史書上都有。

“正是,不知薛將軍有何見教?”拱手行禮,禮數上咱不能落下話柄。

“就你這身板兒,是怎麽混了身紫袍穿上的?”薛萬徹鄙視的看看我,一臉倨傲,一看就是來找茬兒的。

“咋……”老丈人尉遲老黑剛要蹦起來,卻被老妖精眯著眼睛拉住了。

唉,夜遊不善於寫大場麵,寫不出那氣勢鬱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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