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來人往,我終於弄丟了你。
1
黑色的雕花鐵門緊緊地閉合著,遮擋了裏麵漂亮的花園和寬闊的車道。小果閉著眼睛都能想到主屋三層別墅外的白色羅馬柱,畢竟羅思琪的家,她沒來幾百次,幾十次總是有的。
而這一次,是她第一次踏足沒有羅思琪在的家。所以她規規矩矩地站在門口,按響了門鈴。
老管家按羅思蒙的吩咐打開了門,畢恭畢敬地把小果帶到了羅思蒙的書房外麵。
雖然對羅家的格局很熟悉,可是第一次跟曾經的偶像單獨相處,小果還是有些忐忑。
她伸出手輕輕地敲了敲門,門內傳來一聲低沉的“請進”。
小果推開了門。正方形的房間裏,靠牆立著一大排紅木書架,上麵擺滿了英文書和各種專業書。書架前方放著同樣的紅木辦公桌,羅思蒙正坐在黑色的真皮沙發上,看著手裏的文件。
偶像還是那麽帥。小果忍不住感歎。
濃黑的眉毛輕輕地皺著,高挺的鼻子也微微皺著,如同一隻正在撒嬌的薩摩耶。
我這是魔怔了嗎,居然會覺得羅思蒙像薩摩耶?小果忍不住笑出了聲,終於引得麵前埋頭看文件的人抬起了頭。
那雙黑亮的眼睛緊緊盯著小果,仿佛有一攤水湧了出來,讓她感覺到了從未有過的溫柔。小麥色的肌膚不僅不顯得粗獷,反而襯得他比一般人更深邃的輪廓仿佛自帶陰影,讓小果看得羨慕不已。
幾個月不見,羅大哥好像越來越帥了,要是讓許喬安看見……許喬安?
仿佛觸到了心裏的那塊傷疤,小果臉上的笑容迅速散去,剛剛染上笑意的眼睛重新變得平靜,嘴角的梨渦也瞬間消失不見。
這一切讓羅思蒙有些莫名其妙,眼前一會兒笑一會兒嚴肅的小果讓他有些摸不著頭腦。他試探著出聲:“小果,你怎麽了?”
“沒什麽,就是想到了一些不開心的事情。”小果對著他笑了笑,卻連梨渦都吝嗇地不曾出現,“羅大哥,我托你找的東西找到了嗎?”
羅思蒙的臉上迅速閃過一絲猶豫:“小果,我還是那句話,請你多考慮考慮。”
“我已經考慮清楚了,羅大哥。前幾天賣房子的錢已經還了銀行貸款,剩下的也已經找到地方讓爸媽居住,現在該做的,就是讓卡拉米爾重新開張。我需要錢。”
“需要錢我可以借給你,琪琪讓我照顧你,我不能看著你這樣。”
“可是,羅大哥,你能幫助我多少呢?一次、兩次,還是無數次?之前他……也在幫我,所以我變得依賴,直到他抽身離開,我一敗塗地的時候才知道,這個時候可以依靠的其實隻有我自己。”
“小果,你想要能嚐出味道的偏方沒問題,但是你要知道,這種藥都非常傷身,副作用特別大。你不能因為一時的目的,拿自己的身體開玩笑。”
小果仿佛聽到什麽好笑的笑話,連梨渦都露了出來:“羅大哥,你不是逗我吧?現在的我還有別的方法嗎?我隻是想通過自己的方式賺錢而已。如果我參加直播,不僅能賺錢,還能間接證明我能吃出味道,人們會忘記之前的謊言,不是嗎?這可是個一舉兩得的好辦法!而且現在我不得不這麽做。否則,怎麽找回被我弄丟的卡拉米爾?”
“小果……”眼前的女孩眼睛裏閃著堅定的光芒,嘴巴也倔強地抿著,像一棵孤傲生長的竹子,折不彎、打不垮。
羅思蒙突然有些心疼小果,明明是跟羅思琪一樣的年紀,卻偏偏背負了卡拉米爾所有的責任。
羅思琪可以肆意地生活,是因為一切都有自己和父母在頂著,而小果……從他們第一次見麵開始,小果那羨慕和渴望的眼神就從來沒有消失過。
他知道小果對自己的崇拜,也知道她悄悄叫自己偶像,可是那又怎麽樣呢?她喜歡的,其實隻是那個可以扛住風雨的角色而已,要不然也不會被許喬安迅速摧毀心防,變成現在這樣。明明該是無憂無慮談戀愛的年紀,卻生生把自己逼成了奮鬥的“工作狂”。
羅思蒙歎了口氣,伸手從抽屜裏拿出一小盒藥,遞給了麵前的人:“拿去吧,這是你要的藥。小果,如果以後有需要幫助的地方,一定要記得向我開口,我會像對待琪琪一樣對你的。”
小果接過那盒藥,卻仿佛接過了什麽沉重的東西。
那裏有讓卡拉米爾重新出發的希望,也是她能重新嚐出味道的助力。小果忍不住握緊了藥盒,真心地說:“謝謝你,羅大哥。”
謝謝你,給了我重新開始的可能。雖然你對我的所有幫助,都是因為羅思琪的囑托,可是在我最需要幫助的時候,你還在身邊,就已經是對我最大的幫助了。小果忍不住對著對麵的人露出一個真心的笑容,嘴角的梨渦也跟著露了出來。
羅思蒙不由得又覺得麵前的女孩有點兒傻,好像別人給她的一點兒一點兒好都會被她珍藏在心裏,卻從來沒想過這樣的她其實是值得的。
哪怕嚴肅如羅思蒙也忍不住想緩和一下氣氛,他手上轉著簽字筆,臉上卻掛著不懷好意的笑容:“小果,忙我是已經幫了,不過如果讓我們家羅大小姐知道,後果可是需要你自己承擔的。”
羅思琪啊?小果瞬間垮下了臉。羅思琪雖然人在國外,可是她們之前一直保持著高頻率的視頻通話,最近因為卡拉米爾的事情,她已經有一陣沒有跟她聯係了,要是她知道發生這麽大的事情而自己什麽都沒有說……小果忍不住想象了一下羅大小姐發火的樣子,恨不得雙手合十讓麵前的人替自己保密:“羅大哥,羅大哥,我知道你最好了,你好人做到底,不要把這件事告訴羅思琪好不好?”
“嗬嗬,我倒是不會說,不過羅大小姐在家的耳目,你也知道……自求多福吧。”
小果一瞬間感受到了這位大哥哥的惡意。
果然,她剛從羅家大宅出來沒多久,就接到了羅思琪的奪命連環電話,早有準備的她趕緊拐進一個無人的角落。
剛接通,羅思琪的大嗓門就差點兒穿透她的耳膜。
“黎小果,你膽子肥了啊,居然敢做這種事!對身體很不好你知不知道?
有後遺症你知不知道?我可不想老了還要給你推輪椅!”
“呸呸呸,羅大小姐,你別一打電話就咒我啊。羅大哥不是說了嘛,是偏方,既然是偏的哪能指望全都順利呢,平時吃藥都白紙黑字說著有副作用。”
“呦,這才多久,你口齒這麽伶俐了?要不要給你個高音大喇叭讓全世界都知道你吃了有副作用的偏方啊?你這個白癡,就算要報複許喬安也不能拿自己的身體開玩笑。”
“知道知道,我怎麽可能為了……而不看重自己的身體呢。但是前因後果你大概都已經知道了,我必須靠自己改變現狀。琪琪,卡拉米爾現在被我弄丟了,如果不重新開起來,我會一直不安。”小果握緊了手機。
她難得正色說出了心裏的話,把心裏的猶豫也一點兒一點兒丟開。
那頭原本鬧騰的羅思琪沉默下來,過了一會兒她才說話,聲音有一點點沙啞:“別以為你這麽說我就放過你了。黎小果,等我回來跟你一起收拾了Mini 集團,我們的賬再慢慢算。”
“好,你美你說了算。”小果露出一個欣慰的微笑。
還好,我的身邊有你。
2
漂亮的粉色蕾絲公主房,柔軟的絲質床單閃著珍珠般的光芒,同色係粉紗微微垂下,遮住了**若隱若現的白色蕾絲抱枕。床頂的水晶吊頂折射出五彩的光芒,照在床邊的白色四角桌上,桌上的葡萄和櫻桃也顯得更加誘人。
可惜,這些都隻是效果布上的逼真背景而已,是小果花了168元從網上買來的“主播直播必備款”。
沒錯,無路可走的小果,選擇了在蘋果直播當主播,這是來錢最快的辦法。而平台也看重了她現在“黑紅”的話題性,大力宣傳她的處女秀。
此時的小果正坐在電腦前,不斷調整著自帶柔光效果的攝像頭,努力尋找著自己最好看的角度。
鏡頭裏的人化著清新的淡妝,狹長的眼線讓她的眼睛勾人又嫵媚,鼻子因為陰影的作用顯得更加直挺小巧,嘴巴塗上了珊瑚色的唇膏,像果凍一樣滑潤。
優雅白皙的脖頸上帶著黑色短項鏈,越發顯得脖子纖細。再加上薄荷色的荷葉邊小洋裙,襯托得整個人像一朵清新的繡球花。
一切準備順利,一定可以的。小果默默地在心裏給自己打氣。
她不知道到底會有多少人來看自己的直播,也不知道會有多少人來罵自己,可是都無所謂,她現在唯一可以依靠的隻有話題人氣。因為,她已經再次拒絕了林如峰的收購提議。
三天前,不知從哪兒得到消息的林如峰帶著一幫人浩浩****地找到她,淡定地讓她再考慮考慮卡拉米爾收購案,隻要肯賣掉卡拉米爾,Mini集團會幫她還清債務。
他嘲諷的話仿佛還在耳邊:“黎小姐何必那麽倔強呢?有現成舒服的路你不選,偏偏要做直播拋頭露麵賺錢。你們這種個性,還真是讓人喜歡不起來。
別以為有人幫忙,我就動不了你!”
小果忽略了他話裏的“你們”,卻被他最後一句話吸引,似乎是有人在暗中幫忙?
可是她並不知道是誰,又不能在林如峰麵前露怯,隻能裝作淡定地告訴他:“你這種人當然不能理解卡拉米爾對我有多重要。我寧願賣掉房子也不會把卡拉米爾賣給你,多的是我這樣的人讓你不爽!”
說出去的話就像潑出去的水,小果已經沒心思再去回味林如峰當時的臭臉色,隻想專注的準備好這場直播首秀。
隨著八點鍾的到來,直播房間剛開放就湧進了不少人。小果看著屏幕上不斷刷新的人數,緊張得整顆心都快跳出來了。但是她不能慌,這是她的首秀,也是她重新開始夢想的必由之路。
“大家好,我是黎小果,沒錯,就是這段時間很紅的卡拉米爾的黎小果。”她努力擺出微笑,對著攝像頭打了招呼。
屏幕上的留言迅速把她淹沒了。
“黎小果,真的是你啊?看著比照片還要好看啊。”
“快來看,活捉黎小果!最美糖果女孩!”
“哼,不就是個騙子嗎?快把這些年騙我們的糖果錢還回來。”
一個個問題不斷從屏幕上跳出來,黎小果看著那些或好奇或惡意的提問,有些心慌,卻還是維持住了臉上的笑容。
“我黎小果從小就出生在糖果世家,對糖果自然無比喜歡,直播內容的話,我看要不就直播我來吃糖果好了。比不上日本那個大胃姑娘吃拉麵,但評價味道隻是小菜一碟。”
屏幕上的留言滾動得更加厲害了。
“我沒聽錯吧?沒有味覺直播吃糖?這不是搞笑嗎?”
“又要被騙了嗎?那我還是趕緊離開好了。”
“你直播啊,你敢評價我就敢看,獻花給你都行。”
各種實時反應讓小果有些慌亂,她捏了捏手上的奶糖,先對著鏡頭展示了牌子,然後盡量放鬆地跟大家說話:“我小時候吃到的第一顆糖不是自家的,是奶糖,奶香味我到現在都還記得很清楚。這可能也間接說明從小我就胳膊肘向外拐吧。”
慢慢撥開糖紙,熟悉的香味飄進了鼻子,讓她忍不住有些動容。從什麽時候開始,自己再也嚐不出味道?大概是十二歲的時候,媽媽給了她當季的櫻桃糖,她卻連櫻桃的一點兒點兒味道也沒有吃出來。當時很慌亂,下意識地知道這是不好的事情,沒有告訴媽媽,沒想到一瞞就瞞到了現在。
是不是這一口,她真的能吃出味道?
小果有些激動,也不忘跟其他人互動:“目前所知,這個奶糖有五種口味,原味、酸奶味、玉米味、紅豆味,還有清涼奶味。我沒有吃全過,有人吃過全部的味道嗎?”
她一邊說,一邊把奶糖放進了嘴裏,淡淡的奶香味瞬間衝擊著她的味蕾,仿佛掉入了棉花的世界裏,柔軟溫暖的感覺從指尖到唇上一直甜到了心裏,讓人仿佛一瞬間掉進了雲堆,再也不想離去。
“奶味醇厚,入口先是牛奶的味道,有一股甘甜的感覺。就是……奶味不是很純,難道是我的錯覺?”
小果嘴裏的回味還沒有過去,另一股不太喜歡的味道瞬間溢滿了口腔:“怎麽又有奶精的味道?這……跟小時候的味道差好多,隻能嗬嗬了。”
小果的話剛出口,屏幕上的留言已經瘋長,屏幕刷得太快讓她差點連他們在說什麽都看不清。
“什麽鬼,前一秒是舌尖上的糖果,後麵變成了今日說法。”
“怎麽了怎麽了?這是專業人士在爆短嗎?”
“這難道不是硬廣告嗎?黎小果是不是收人家錢了?”
”我倒是想收錢啊,但是也要有人願意給我才行。要是誰家有新品要宣傳,聯係我,前幾位打折哦。”小果收起手裏的糖果紙,又順手拿出了另一家的糖果。
會順利的吧?她在心裏給自己鼓勵,至少一開始的緊張已經減弱了大半。
隻要保持這個節奏,這場直播就能順利結束了。
“黎小果出直播了,沒想到真人還挺好看的。”
“對啊,居然還直播吃糖了。不過說的是實話,哈哈哈,確實感覺跟小時候的味道不一樣了。”
“這種情況她都敢出來啊?膽子也太大了,下次直播去看看。”
“她現在好像很缺錢,表現好下次給點兒錢算了。”
小果坐在新家略顯陳舊的酒紅色軟皮沙發上,看著自己的微博下的各種評價,心裏高興的情緒像一壇酒一樣越來越醇。
比起之前一邊倒的惡評和辱罵,現在好奇的言論反倒占了大部分,這也讓她在悄悄看微博時心裏稍微安定了一些。
算上前幾次直播觀眾打賞的“花”,換算成錢的話已經有一筆小收入了。
而這筆錢,她已經拜托羅思蒙找了個理財顧問在打理。相信不用多久,卡拉米爾就能提前開張了。
小果有些高興,放下手機就趕緊拿出理財計劃研究起來。果爸果媽已經出去重新尋找合適的店麵,她一個人在家可以好好整理。
“嘀嘀——”
急促的門鈴聲仿佛體現了按門鈴人焦躁的個性,小果有些疑問,畢竟新家的地址她並沒有透露出去,爸媽有鑰匙也不會按門鈴,那會是誰?
不是找碴的吧?
一瞬間,小果心裏的戰備等級就達到了最高,畢竟之前在卡拉米爾就遇到過好幾次來勢洶洶找碴的人,讓毫無防備的小果有些焦頭爛額。
這次……還找到家裏來了?
小果有些無奈,可是那門鈴聲越來越急,間或還有大聲敲門的聲音。為了不吵到鄰居,小果隻能拿起了門鈴電話,慢慢地“喂”了一聲。
“黎小果,你皮癢癢了是不是?怎麽這麽慢?快來給我開門!”羅思琪的聲音從電話裏傳來。
接通的一瞬間,小果的嘴巴就忍不住揚了起來,她趕緊跑到門邊,打開了大門。
連人都還沒看清楚,一隻白皙纖細帶著鑽石手鏈的手就伸了過來,準確無誤地揪住了小果的耳朵,使勁一扭。
小果忍不住彎下了腰,右手搭在了那隻漂亮的手上:“疼疼疼,羅小姐,先放手好不好?”
“你這個笨蛋,本小姐剛下飛機時差都沒有倒就過來找你了,居然磨磨蹭蹭讓我一直在外麵等著!黎小果,你是不是忘記本小姐有多厲害了?”
“不敢不敢,快進屋休息休息吧,女王陛下。”小果一邊諂媚地說著,一邊輕輕拿下了她扭著自己耳朵的手,然後一個轉身,把她的行李箱推進了門。
羅思琪滿意地“嗯”了一聲,跟著小果走了進去。
不到九十平米的兩室一廳,小小的客廳裏隻擺著一張酒紅色沙發和茶幾,正對麵的棕色電視櫃上擺著的還是老式的電視機,除了滿茶幾攤開的賬本和資料,整個客廳就沒有其他東西了。她不由開始懷念卡拉米爾二樓小果家那張軟軟的沙發。
“小果,你現在就住這兒啊?光線不好,房子還這麽老,看樣子也沒有地方能單獨辟出來給叔叔做烘焙室。我們家在這附近不是有幾套房子嗎?聽我哥哥說之前說給你住你都不願意。”羅思琪坐在沙發上,看了看小果有些簡陋的新家,非常不滿意。
小果從廚房端出水果,輕輕放在了她麵前:“這裏雖然是老房子,但是地段好,性價比高。爸爸雖然不能在家裏研究,但還是可以去店麵看看的,畢竟不可能像原來一樣了。羅大哥之前跟我說的時候,我就已經拒絕了,又不能一直依靠你們家。”
羅思琪忍不住翻了個白眼:“這時候想到啦?你以前怎麽沒想過跟我分得這麽清楚呀?虧我出國的時候還把你托付給哥哥照看想多創造機會,可是誰知道你後來居然跟那個許喬安……”
“是呀,誰想得到呢?”小果有些自嘲,畢竟偶像就在她麵前的時候,是自己放棄了,“羅大哥確實幫了我很多,他一直都是我的偶像,隻是隻能仰望罷了。”
“是呀,連幫你找偏方這種事情都幹出來了,幫你幫得我都要不好意思了。”羅思琪看了看她,使勁吐槽,“也不知道那個偏方的副作用是什麽?小果你得小心。”
“放心吧,現在有了它,我直播吃各種東西都行,還能賺錢不說,也證明了我是有味覺的。”
“是是是,你最聰明了。現在你跟哥哥才是一夥兒的,兩個人做什麽決定都不告訴我。”羅思琪白了小果一眼,“就為了許喬安,你至於這麽拚嗎?”
“琪琪,我不是為了他,是為了卡拉米爾。”小果放下手裏的水杯,正色道,“許喬安怎麽樣,對我來說已經是過去式了。要怪也隻能怪我自己認人不清,所以才信錯了人,甚至把卡拉米爾都賠了進去。我是卡拉米爾的繼承人,當然要親手把它找回來,這才是我目前最看重的。”
“是是是,你們都是繼承人,我不是,所以不了解這所謂的責任感。但是,黎小果,我告訴你,遇到任何情況,都不允許你拿自己開玩笑做賭注,我既然回來了,就會一直在你身邊。”
小果感動地點了點頭。羅思琪雖然嘴上說得很嫌棄,可她對自己是百分之百的相信和維護,要不然也不會特意從國外回來。
一想到這裏,小果忍不住皺起了眉頭:“琪琪,你說你剛下飛機就過來了,那羅大哥知道嗎?”
話音剛落,羅思琪的手機就響了起來,“哥哥大魔王”的備注讓羅思琪的臉色跟著變得很難看,真是怕什麽來什麽。
任憑電話響了很久,羅思琪都遲遲沒有接聽。
看不下去的小果直接拿過手機接聽,卻不小心碰到了免提鍵:“羅思琪,你膽子越來越大了,不跟我說一聲就私自回國!趕緊給我回家!”
“嗻……”愁眉苦臉的羅大小姐來不及和久別的小果多說上兩句,就匆匆拉著自己的行李箱離開了。
當天小果直播的時候,發現自己房間突然出現了一個ID為“琪琪大美女”
的“土豪”一直在給她送花,算下來一場就有好幾千。
小果打電話給羅思琪,卻反遭質問:“你有證據證明那個人就是我嗎?沒證據瞎想些什麽?做好你的直播賺錢吧。”
小果無語,這麽明顯誰看不出來啊!不過羅思琪做的事,一向沒有人能阻止,也隻能隨她去了,就當是她預付的糖果錢吧。
小果沒想到,自從開始直播後,居然也有了一票固定送花的粉絲,其中有個ID為“我是妹控”的人也意外眼熟,總讓她覺得很奇特,因為這個人除了跟“琪琪大美女”會互動外,根本不說話隻送花。
再一次直播時,“我是妹控”和“琪琪大美女”都在線上看著她吃草莓酸奶冰激淩,而這一款還是之前羅思琪曾經推薦過的。
“這款冰激淩其實是我一個閨密曾經推薦過的,她有比我靈敏多了的‘黃金舌頭’,總能嚐出很多細致的味道。”看著屏幕上的“琪琪大美女”不斷地在發點頭的表情,小果忍不住彎了彎嘴角,“而且她是個超級大美女,走在路上回頭率百分之兩百。”
“琪琪大美女”顯然很高興,送花的消息都刷屏了。而“我是妹控”顯然也很高興,破天荒地說了個“對”,然後跟著“琪琪大美女”的節奏刷屏,讓小果在那一瞬間覺得好多錢從天上掉了下來。
麵對兩個“土豪”,直播間的其他觀眾也有了不少猜測。
“這個‘琪琪大美女’是誰啊?這麽撒錢難道是白富美?”
“肯定是白富美了,啊,我也需要這麽多花!”
“那個‘妹控’,是小果閨密的哥哥嗎?怎麽也送這麽多花?快跟不上節奏了。”
“哇,現在不送花感覺都沒法待在這個直播間了。”
看著他們逗趣的話,小果隻覺得樂不可支,隨口說:“大家不要有壓力,快去吃顆糖果壓壓驚……”
話還沒說完,屏幕上卻突然出現了一個ID為“等待一個人”的“土豪”,直接送了好幾千朵花給小果。屏幕上瞬間炸開了鍋。
小果疑惑得點開他的消息,卻發現除了剛剛的送花記錄,什麽都沒有。
會是誰?
小果很疑惑,她不想去猜測是不是那個人,也不想再想起有關他的記憶。
可是現在,她的直覺卻告訴她,應該是許喬安,是那個簽完合同後再沒有找過她的許喬安。
一想到可能是他,這筆錢突然變得很燙手。自己曾經說過跟他就是陌生人,哪有陌生人一下子給這麽多錢的?退也不好,不退也不好,那怎麽辦?
小果再沒有直播的心情,道歉後關掉了直播房間。
許喬安,何必在現在還擺出這種姿態,讓我怎麽去恨你?
那頭的許喬安看著突然關閉的直播房間,知道小果已經猜到了他的身份。
自從在中介公司分手後,他雖然再沒有出現在小果麵前,卻也從媒體和小果的微博間接了解她的情況。
仿佛是怕他沉迷在卡拉米爾太久,爺爺最近教給他很多事情,讓他能坐下來安安靜靜看直播的時間都沒有。
好不容易等到今天,看著羅思琪和羅思蒙一直在送花,他的心情也跟著變得微妙,所以才想混在人群裏送花幫忙,卻被小果看了出來。
許喬安有些頭疼:難道,我們就隻能這樣了嗎?
3
新一天的早晨,連空氣中都散發著糖果的香氣。
小果一大早就起來,幫著爸爸打開了店鋪。沒錯,利用小果做直播賺到的錢,他們在市區一個不顯眼的地方租下了店鋪,卡拉米爾重新開張。
“左邊,左邊,再往左邊一點兒。”果媽站在店門口,高聲指揮著果爸掛招牌。
雖然果媽什麽都沒有說,但她特意穿上了小果之前送她的大紅色旗袍,顯得整個人精神又喜氣,搭配著她描過的眉,簡直就是卡拉米爾的不老神話。
“媽媽,你太漂亮了,簡直就是我們卡拉米爾的形象大使!”小果穿著卡拉米爾的宣傳T恤,背著特製的外賣盒從店裏走了出來,高高的馬尾仿佛也感受到了主人的喜氣,一甩一甩的,像要飛起來。
果媽看到小果,連忙走了過去:“小果,你一個人送外賣去嗎?要不要媽媽陪著你?”
“不用了,之前不都是我一個人送的嗎?媽媽不要擔心。”小果笑著安慰果媽,“再說你今天這麽好看,還是留在店裏當我們的鎮店之寶吧,我去外送就可以了。”
看到媽媽還有些不放心,小果連忙又補充了幾句:“算起來,這是我們卡拉米爾重新開張的第一單生意,但是路太遠了,光明區朝陽路66號,都到城北郊區了,一來一回太費時間,你還是陪老爸看店吧,店麵不容有失。”
果媽猶豫了一會兒,又看了看沉默寡言的果爸,更怕他一個人招呼不了店裏的生意,隻能笑了笑,慈愛地摸了摸小果的頭:“那你快去快回,我跟爸爸在店裏等你。”
“好的,媽媽,等我回來,我們一起試吃爸爸的新糖。”小果一邊往前走一邊笑著跟爸媽說再見。
現在房子沒有了,車子也沒有了,小果隻好轉了兩趟公交車,才找到朝陽路。等她抱著外賣盒按門牌號走過去時,才發現這一條街上都是獨棟別墅,安靜又神秘,除了偶爾有車從她旁邊經過,她居然連半個人影都沒有看見。
這是有錢人的聚居區吧?小果一邊擦著腦門上沁出的汗往前走,一邊打量著周圍的別墅。也許是自從路口保安的詢問後一直沒有看見人,小果總覺得陰森森的,一點兒人氣也沒有。
“66號,66號……”小果一邊數著門牌號一邊往前走,終於在一棟古樸的別墅前站定。灰色的別墅建造成中國古典宮殿的模樣,屋頂的朱紅色長簷上雕刻著貔貅,讓它跟周圍的西式別墅區分開來。
小果反而覺得更緊張了,這棟別墅的主人一看就品位不一般,不知道會不會喜歡自家的糖果?如果喜歡的話,能不能跟他自拍發微博博取人氣呢?
小果的一連串心思還沒有拉回來,就聽到門鈴裏傳來好聽的聲音:“這位小姐,你在主宅門口有什麽事嗎?”
小果嚇了一跳,下意識地看向發聲的地方——門鈴。他……他怎麽會知道自己在門口?小果四下看了看,在看到門口的攝像頭時終於有了答案。
她穩住心神,朝著攝像頭笑了笑:“你好,我是卡拉米爾的派送員,有人預訂了我們家的糖果,要求送到這裏。朝陽路66號沒錯吧?”
那邊沉默了一會兒,才傳來聲音:“請進。”
小果從打開的側門走了進去。
果然是中式的別墅,花園裏居然移來了很多太湖石,遠遠擋住了小湖上的小樓閣。綠色的藤蔓爬滿了別墅的牆麵,仿佛是給它穿上了綠色的外套,卻依然擋不住它的莊嚴肅穆,讓小果要踏進去的腳步都不自覺放輕了。
“黎小姐,這邊請。”管家彬彬有禮地把她帶到門廳就退了出去。
她雖然覺得有些奇怪,但還是硬著頭皮走了進去。可是萬萬沒想到,坐在客廳奢華的沙發上的,居然是那個人。
那個拿著計劃書帶著人囂張地闖入卡拉米爾的人,那個設下圈套讓自己跳下去的人,那個現在正對著她得意地笑著的人。
“黎小姐,我們又見麵了。”林如峰仿佛很愜意,平淡無奇的臉上都染上了高興的情緒,那雙眼睛像盯著獵物的狼一樣,遊刃有餘卻又殘忍。
小果下意識地後退了幾步保持安全距離。她不明白為什麽林如峰會把自己叫來這裏。
小果對他充滿了防備,想也不想就掉頭往外走。
身後卻傳來林如峰有些玩味的聲音:“想不到重新開張的卡拉米爾就是這麽對待顧客的。”
“是你?”小果轉過身,有些驚訝,“是你點的單?林先生,你是故意來看笑話的嗎?”
“就算我說是,你又能怎麽樣?倒是小看了你,在這麽短的時間內又把卡拉米爾開起來了。可是——”林如峰的眼睛裏帶著滿滿的惡意,“開起來了你又能怎麽樣?有你這麽個嚐不出味道的繼承人,遲早卡拉米爾還是會倒的。”
“你……”小果感覺自己腦袋上都頂著一團滅不掉的火,讓她整個人都快燃燒起來了。她正準備反駁回去,卻聽見樓上傳來了聲音——“你在幹什麽?”
小果的眼淚差點兒因為熟悉的聲音流下來。
好像以前無數次一樣,在自己有困難時,許喬安就會出現,像是童話故事裏打敗所有壞人、拯救公主的王子。可這畢竟不是童話,誰會想到這個人才是傷害自己最深的人呢?
“林如峰,趁著爺爺去公司,你在這裏幹什麽?”許喬安聽見樓下的聲音過來看看,一眼就看到了門口那個揚著下巴的人。
明明穿著醜醜的宣傳T恤,手裏還拿著眼熟的藍色外賣盒,可是看在許喬安眼裏,卻比所有人都耀眼。
他走下去,一把擋在了小果身前,看著麵前一臉“果然如此”的林如峰,心裏卻充滿了忐忑:如果小果把自己推開了怎麽辦?如果小果再不需要自己了怎麽辦?
背後的人並沒有發出聲音,也沒有動作,許喬安稍稍安了心。
“真是一對讓人羨慕的情侶啊,都這個時候了,居然還能這麽堅定。”明明說的是羨慕的話,林如峰語氣裏卻充滿了玩味,“哪怕是在許家大宅裏。”
小果的身子忍不住一震,這裏居然是許喬安家!
典雅的裝飾,漂亮的花園,甚至還有彬彬有禮的管家。從小生活在這種環境裏的許喬安,竟然會屈尊降貴去卡拉米爾,還忍受自己最初對他的刁難。
“林如峰,你知道這是我家,怎麽還敢這麽囂張?”許喬安突然有些明白他為什麽特意把小果叫到自己家來了,在卡拉米爾重新開張的第一天,在自己家、在自己麵前羞辱小果,格外讓他高興嗎?
“在哪裏沒有那麽重要。拋開別的,卡拉米爾的服務態度真是令人擔憂啊。對待客人就是這種態度,而且還是重新開張的第一筆生意。如果我把這件事捅到網上,不知道剛剛平息的卡拉米爾風波又會鬧成什麽樣?”林如峰坐在沙發上閑閑地回答,說出的話卻讓小果壓力倍增。
沒錯,他抓到了自己的軟肋。重新開張的卡拉米爾像初生的嬰兒一樣脆弱,根本經不起流言的侵襲。
小果不得不從許喬安的身後繞了出來,看著林如峰說:“如果是顧客,我已經按照要求把糖果送來了;如果按照個人感情,我恨不得離你遠遠的。這樣的情況,不知道還有什麽讓你不滿意?”
“滿意?”林如峰仿佛聽到了什麽笑話,“我為什麽要滿意?我都不用照片或者證據,哪怕是編的話,隻要在網上一傳播,有之前不好的案底在,你覺得網友是信你還是信我?”
小果忍住爆粗口的衝動,極力穩住自己的情緒。
她笑了笑,對著麵前誌得意滿的林如峰說:“林如峰,我承認你說得都對,但是中國有句古話叫‘日久見人心’,卡拉米爾可能會因為你的誣陷陷入低穀,但是沒關係,隻要時間久了,大家自然會明白到底是怎麽一回事。卡拉米爾一直保持著對糖果的熱忱和尊重,而這些都是你沒法理解的!你這樣的人,根本就不明白糖果的意義在哪裏!”
林如峰從沙發上站了起來,情緒也跟著有些激動:“黎小果,到了現在你居然還敢這樣?不得到卡拉米爾,真是對不起你的一片用心。”
“林如峰,有我在,絕不會讓你再次得逞的!”許喬安也有些激動,向前一步站在了小果身邊,他想伸手握住小果的手,卻被小果避開了。
還沒來得及悲傷,門口傳來一個有些蒼老的聲音:“這是怎麽了?”
聽到聲音,小果朝身後看去,一個穿著灰色中山裝的老人在管家的攙扶下出現在門口。
他眉眼溫和,看著小果的時候讓她甚至有種被春風吹過的感覺。不知道是不是錯覺,小果總覺得他看向林如峰的眼神帶著一絲隱藏的不屑。
“你們都多大的人了,還在鬧什麽?”許爺爺的話明顯很有威懾力,許喬安和林如峰都沒有再說話。
小果覺得自己有些多餘,小聲說:“糖果我已經送到了,如果沒有其他事,我就先走了。”
她收拾好自己和外賣盒,對著剛進門的許爺爺鞠了一躬,迅速往外走,一點兒也沒有留戀。
許爺爺看了明顯很落寞的許喬安一眼,說:“黎小姐,我送你離開吧。”
說完不等小果拒絕,他轉了個身就朝門外走去。
小果不得不硬著頭皮跟上去。
“黎小姐,不要緊張,其實我很早就聽說過你了。”許爺爺一邊走一邊閑話家常一般對她說道。
小果忍不住抓緊了外賣盒。她不知道許爺爺聽到的是林如峰說的自己,還是許喬安說的自己。但是不論哪一麵,她都是他們計劃的阻礙者。
“其實那個卡拉米爾的收購計劃,是我堅持要做的,喬安也是為了我才會答應去執行。”仿佛想到了什麽事情,許爺爺愉快地眯了眯眼睛,“卡拉米爾那邊承載了很多我年輕時的記憶,所以對我來說有很特殊的意義。”
“抱歉,在做這個計劃之前,我並沒有詳細調查過你們一家人,也並不知道林如峰會設局,采用這麽激烈的手段。小果,許爺爺在這裏跟你道歉,希望你能原諒。”
小果看了看麵前的老人,現在原不原諒還有意義嗎?卡拉米爾的房產已經抵押,自己已經在別的地方重建卡拉米爾,現在原諒與否還重要嗎?
“您的想法為什麽要告訴我呢?”小果有些不解。
“因為不想你因為之前的事情對喬安有不好的想法。喬安很在乎你的看法。”許爺爺說著,笑著看了她一眼,“也要謝謝這麽懂事的你,讓喬安也明白繼承人的意義。”
聽完許爺爺的話,小果說不出話來。
之前的一切都已經發生,再麵對許喬安,她根本不可能再像當初一樣。當時那種失望和痛苦,讓她不敢再敞開心扉去接受許喬安,她跟許喬安已經沒法再像朋友一樣相處。
既然都已經這樣,許喬安在不在乎,跟她又有什麽關係呢?她隻想像一開始一樣,一個人做好卡拉米爾。
可是許爺爺似乎並不這麽想。
“小果,你是個好女孩,有沒有興趣來Mini集團上班?待遇方麵肯定比你現在自己經營卡拉米爾好,既不浪費你的能力,又能在金錢上支持父母的糖果事業。”許爺爺慢慢說著誘人的條件。
小果的心卻像巨浪中的小船一樣,一點兒也不平靜。
對於許喬安,對於Mini集團,她都沒有整理好感情。但她唯一確定的是,自己對於卡拉米爾的執著。
她不想放棄自己對卡拉米爾的堅持,走上另一條路。
“許爺爺,謝謝您。我已經不做直播,專心做卡拉米爾了。我知道您提出的待遇很好,對我也很好,可是我現在隻想做好卡拉米爾,它對於我來說就是信仰。”
任何東西都不能讓她放棄卡拉米爾,哪怕再美好的許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