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8章 無心插柳
房府,內堂。房玄齡與秦軒對桌相對而坐。率先開口的是房玄齡。“老夫托大,喚你一聲賢侄!賢侄啊,到老夫府上稱故道友之人比肩接踵,你為何會有信心,老夫一定會觀看你所寫書信?在市署與人爭執,又為何敢對金玉龍說出那般說辭?”
秦軒眼睛一眨,稍作停頓,便嘴角帶笑道:“房相的為人,普天之下誰人不知?縱使再不信任送信之人,也定會翻看書信!況且信中所寫又幹係重大,隻怕是敢於這般書寫之人寥寥無幾。”
說到此處,秦軒苦笑一聲,接著說:“其實在下心中也是十分忐忑,不過試想房相讀罷書信,不是怒火中燒,然後對信中之言嗤之以鼻,便是對寫信之人刮目相看,有心提拔。而這兩種情況,於在下皆無任何損失,試問在下為何不那般所做?”
房玄齡聞言,對秦軒更為欣賞,眯著眼睛,盯著秦軒,心道:嗬,此子考慮事情還算周全,不枉我與陛下高看一眼。“賢侄,可謂是用心良苦,不知你信中所言‘水欲起浪,舟能安乎’是何意,難道僅僅是指宋家毒案,便誇大其詞揚言起浪之事?”
秦軒輕輕搖頭,平和而道:“滄海之浩瀚,又豈會因淺水之異樣,而翻浪掀舟?隻是推及於全國,恐怕就不是幾處淺水之患!”
房玄齡依舊麵色如常,隻是淡淡一笑。“賢侄是不是有些想而當然,想我堂堂大唐,地域萬萬傾,人口萬萬數,就算其中有些不平之事,難道就能威脅大唐根本麽?”
秦軒聞言,略作思考,開口說道:“房相,在下曾聽聞一個故事,有些令人發醒,想講與你聽,不知可否?”
“但講無妨!”房玄齡抬手示意道。
“說是,戰國時期,楚國曾有一個養蠶人,此人家資甚厚,是故蠶園頗大。一日,家中專職飼養奴隸對其言:‘主子,近日不知為何蠶園竟然死了數十條上好蠶蟲!’”
“此人對此毫不放在心上,還嘲笑奴隸道:‘家中蠶蟲數萬條,僅僅死上數十條,還不是九牛拔一毛,休要如此慌張!’”
秦軒說到此處,側目瞥了房玄齡一眼,接著道:“又過幾日,奴隸又來稟告:‘主人,蠶蟲又無故死了數十條!’此人有些生氣,斥責道:‘不是與你說了麽,茫茫草原,方寸之地著火,無礙大局。若是還有這些小事,莫要再言!’”
“不過一年,此人再去蠶園之時,發現碩大的蠶園竟然再無蠶蟲,對著在一旁休息的奴隸,厲聲問道:‘我叫你打理蠶園,為何如今蠶蟲皆死,是不是你不好好勞作,才使我蒙受如此損失?’”
“那飼養奴隸聞言,急道:‘主人,這些蠶蟲都是一日死上數十條,小的不敢將此無關大局之事稟報!’”
秦軒言畢,房玄齡卻陷入沉思,半晌,才喃喃自語道:“積少成多,小疾成大患。”
秦軒聽到房玄齡之言,趁熱打鐵道:“如宋家毒案這些無關大局之事,房相不必掛在心上,須知大唐人口數萬萬,小事而已!”
房玄齡苦笑回道:“賢侄休要羞辱於我,此事老夫確實眼界太近,不如賢侄看得遠!”
秦軒聞言,心道:我這還不是在書上看到的,沒想到還能教育堂堂大唐宰相!
秦軒不語,房玄齡又問道:“賢侄目光甚遠,不知對於治國有何高見?”
秦軒微微一怔,心中腹誹道:治國?還是算了吧,我不過一個大學生,能有什麽好的建議!轉而又想:不過後世倒是聽說了不少關於國策的事,不如就說與房玄齡聽吧!想及於此,秦軒開口道:“高見倒是沒有,不過看法還是有些。”
房玄齡語氣微急。“說說看!”
秦軒擺出一副世外高人的模樣,徐徐而道:“治國,如孟子所言,當以百姓為本,以學識築造根基,輔以武力震懾宵小之徒,外邦小國,再發展經濟,致使國強民富!”
秦軒之言,房玄齡似有所思,又道:“賢侄所言,不過是空話,套話,具體實施,又該如何?”
秦軒努力回想著曆代明主君王所為,思考片刻,開口道:“觀當今陛下,設立弘文館,儲備天下有學之士,就是極善之為。試想,若是我大唐如房相鞠躬盡瘁為國出力之人數不勝數,那又豈會出現民怨?”
看到房玄齡抬手示意,秦軒繼續說道“對民,輕徭薄賦,發展生產。對膽敢犯我大唐之威的諸般小國,當以武力鎮壓,施恩拉攏,相輔相成。”秦軒略微停頓了一下,笑道:“在下也是胡言亂語,房相還須謹慎聽取!說到底,方才之言,可歸納為三個人!”
房玄齡頓時興趣更濃,詢問道:“哪三個人?”
秦軒笑道:“第一人,是說百姓,亦指民心。第二人,是說才俊,也就是有才之人。第三人便是陛下!”
“陛下?此話怎講?”
“若是陛下能虛心納諫,廣施仁德,戒奢從簡,目光深遠,決心做有道明君,那得到之前兩種人,便易如反掌!”
秦軒之言,房玄齡聞所未聞,聽完之後,卻又發人深省。當即脫口道:“賢侄滿腹經綸,不如老夫薦於陛下,出仕為國,一展抱負!”
秦軒聞言,心中暗道:別,我和你這麽侃侃而談,不過是以前聽到這些,你要是把我弄到唐太宗跟前,萬一我狐狸尾巴露出來,那可是比紙上談兵的趙括,恐怕還要慘!急忙脫口道:“房相抬愛,在下有幾斤幾兩,自己心知肚明,不過是紙上談兵罷了,若是真將我放於高位,還指不定鬧出什麽亂子呢?”
房玄齡開口勸道:“賢侄勿要如此說,入殿為臣,重要的是眼界,賢侄眼界甚遠,自然不是問題。至於理事經驗,是可以慢慢培養的嘛!”
秦軒有些慌張,生怕被房玄齡捅到唐太宗跟前,擺手搖頭道:“實話說吧,在下平生最大的願望便是遊山玩水,尋一處世外桃源,隱遁於斯!”
房玄齡板著臉,厲聲道:“大丈夫當以為國出力為上,豈能如此安逸!”
秦軒見房玄齡有些生氣,連忙辯解道:“房相,眼下在下欲在東市開一酒樓,匯聚天下英才,促進學識之間探討!這既是為國出力,也是在下力所能及!”
房玄齡冷目相視,並無再言。
秦軒又道:“開一酒樓,若以為主,聞名天下,想來會使天下才俊齊聚京城,文人探討,更利於學識增長,難道這便不算為國出力麽?”
房玄齡沉思半刻,並未反駁。二人談古說今,直至宵禁之時快到,秦軒才離開。
次日,朝會過後,房玄齡便跟著太宗來到禦書房。太宗方坐到龍椅,便詢問道:“房卿,秦軒可有消息?”
房玄齡點頭回道:“有,昨日臣曾與他相聊多時!”
太宗急道:“此人腹中文墨幾何?”
“滿腹經綸!”
太宗聞言,驚道:“什麽?那與房卿相比,能及上幾分?”
“勝臣數倍!”
太宗瞪大眼珠,半信半疑道:“房卿莫不是在與朕說笑!”
“臣安敢如此,此人眼界遠勝於臣,濾事周全,見解直入要害!”
太宗心中頓時一陣喜悅,嘴角完成三十度,道:“若真如房卿所言,那這般俊傑,朕定要重用!”
房玄齡搖搖頭,歎了一口氣道:“隻是,此人無心出仕!”
太宗蹙眉緊皺,疑惑地問道:“無心出仕?難道他寫信於你,不是求仕?”
房玄齡苦笑道:“寫信於臣,隻是為了助好友伸冤翻案!”
太宗冷言道:“哼,常言道‘修得文武藝,賣與帝王家’。此人學藝所成,不為國出力,難不成就毫無一絲抱負!”
房玄齡沒有回答太宗的話,轉移話題道:“秦軒曾對臣言明四策三人,說陛下若是能做到,必定會成為一代明君,臣昨夜經過深思熟慮,甚為讚同!”
太宗平複方才怨氣,平靜而道:“說來聽聽!”
“臣將其言歸納為:以人為本,以文築基,以武立邦,以商興國!”
房玄齡說完,太宗略作思考,歎氣道:“此四策可謂是直切治國要害,怎奈如此才子不願出仕。對了,此人不是還言有三人麽,試想此人推崇,此三人也當是飽學之士!”
房玄齡苦笑一聲,開口說道:“此三人恐怕比之秦軒更難得到啊!”
太宗不明就裏,直接堅定道:“秦軒此人,朕會以誠而對,料想不日便會出仕為朕處理政事。另外三人,朕亦會努力,料想定然不會得不到!”
房玄齡依舊麵帶笑容。“此三人,一曰:天下百姓;二曰:天下文人;三曰:勤政愛民之帝王!”
太宗聞言,頓時有些沮喪。“萬民擁戴之心,文人輔助之為,朕自當得知!怎奈不知如何才能得到啊!”
“秦軒所言,若是陛下能做到勤政愛民,那天下百姓與天下文人,自然唾手可得!臣以為此言甚為有理!陛下不如就將秦軒當做取進天下文人之心的第一步,秦軒曾言欲在東市開一酒館,聚集天下文人,探討學識!陛下不如助他一臂之力,到最後,縱使他仍不願意入朝輔君,也可以在匯聚而來的文人中尋找有能之士!”
太宗本想一道聖旨將秦軒喚來,聽到房玄齡的話,麵露堅毅之色,狠狠地吐出一個字:“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