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5章 一信驚人
長安城,東西各有一市,共設有十二門,東西、南北合計二十五條街,一百零八坊如眾星拱月般圍著皇城,其中百坊二市最為出名。
秦軒等人離開平陽的半月前,宋逸民一行人終於趕到長安。順著鹹寧大街,穿過春明門,望著齊肩高的坊牆,諸如宋逸民這等唐人,都不禁感歎長安城的規模之大,分布整齊。
崇仁坊,是長安城東來西往行人,亦或者準備安家長安之人暫居之地,其中邸舍多不勝數,精簡而不奢華。宋逸民租住邸舍,便持著秦軒書信,準備前往房玄齡府上。
房府位於皇城以南務本坊,以房玄齡的地位自然可以於坊牆上建造門樓。房玄齡名氣之大,近乎所有長安人皆知。故而宋逸民稍作打聽,便探得房府具體位置。出了崇仁坊南門,向西步行,約半個時辰,便看到巍峨莊重的房府門樓,朱門正上,燙金的兩個大字“房府”,寫得氣勢磅礴。
房玄齡為人謙和,待人溫文爾雅,致使房府上下也頗為平易近人。宋逸民行至門房,房府看門人房力,便平和地說道:“你是何人,此乃房公府邸,若是無事,還是快快離去!”
宋逸民見慣了達官顯貴府中飛揚跋扈,狐假虎威的下人,乍一見如此隨和的相府下人,心中有些驚訝,微微一怔,隨即連忙抬手施禮道:“在下受房相故人所托,特來求見!”
房力嘴角微彎,心道:又一個意圖通過老爺走上仕途之人。笑道:“公子還是速速離去吧,假借我家老爺故人之人,實在是多不勝數!”
宋逸民見此,急忙解釋道:“在下真是受房相故人所托!”
房力毫不相信,語氣帶著一絲不耐煩,擺手道:“速速離去!”
宋逸民頓時不知所措,杵在原地,心道:這可如何是好?見不著房相,那豈不是無法將秦公子的書信交予房相!抬頭看著一直注視著自己的房力,又想:不如就將秦公子的書信交予此人,明日再來!想及於此,宋逸民上前笑道:“既然兄台不信任在下,那就幫忙將這封書信交予房相!”說著宋逸民從長袖之中,拿出秦軒之前所交的書信。
房力見宋逸民拿出書信,心道:此人難道真是受老爺故人所托?不過又想到曾有不少人意圖與自家老爺攀親道故,便伸手接過書信,隨口說道:“好了,書信我自然會交予我家老爺,你且回吧!”
宋逸民無奈,隻好悻悻作罷。
房力拿著書信,站在門前,心中也是十分忐忑:此信若是真的,那自然無事,倘若是假,那少不了會讓老爺說教。
時至午時,房玄齡坐轎才歸。房力急忙殷勤地上前伺候。“老爺,今日怎得下朝這般晚?”
房玄齡走下方轎,輕輕地拍打了一下房力的腦袋,輕聲道:“房力啊,與你言明多次,莫要詢問老爺之事。”突然頓了一下,笑著詢問道:“難道又是夫人教於你的?”
房力摸著腦袋,嘿嘿一下:“老爺,夫人可不曾教小人詢問這些事,小人是怕老爺累著!”
房玄齡徐徐走向廳堂,房力疾步跟上,伸手微扶,開口道:“老爺,今日有一位公子,說是受老爺故人所托,送來了一封書信!”
房玄齡聞言,停住腳步,隨即笑道:“莫不是又是文人才子假冒?”
房力遞上書信道:“這個小人就不知了,老爺您看看書信,不就一清二楚了麽!”
房玄齡將書信塞於袖兜,走進廳堂,恰巧看到夫人盧氏端坐胡椅,麵露關切之色,道:“夫人,你最近身體不適,就好好休息,怎得又胡亂走動!”
盧氏聞言,擺著手,笑道:“日日躺在炕上,我這身子骨遲早會生鏽,隨意活動一下,感覺舒服多了!”
房玄齡無奈,徑直坐在盧氏身邊,撕開手中信封黏貼處,抽出書信,打開一看,足足定格一摘茶的功夫,隨即對盧氏道:“夫人,為夫要進宮麵聖!萍兒,你定要照顧好夫人。”
盧氏詫異地詢問道:“剛剛進府,連杯茶水都尚未飲用,這又進宮幹甚?”
房玄齡麵帶笑容,脫口而道:“為夫發現了一顆滄海明珠!”
在盧氏不解地眼神中,房玄齡坐上方轎,前往皇宮。途中,房玄齡閉目沉思:短短數語,既不道事,也不求仕,卻言盡治國之根本,看來又是一個埋沒之才!
皇宮禦書房,太宗正在批閱奏章,內侍太監馮誌忠輕步走進,聲音柔若女子:“陛下,房玄齡房大人,在外求見!”
太宗聞言,將朱筆擱在一旁玉硯,心道:房卿不是剛剛回家,怎得又進宮呢?不怒自威,脫口一聲:“宣!”
房玄齡走進殿門,拜跪施禮:“臣房喬參見陛下!”
太宗徐徐起身,繞過禦案,麵如三月春風,擺手示意道:“房卿快起,房卿剛剛回府,為何又折道而返?”
房玄齡笑嗬嗬道:“臣今日碰到一趣事,特來說與陛下!”
太宗微微好奇,詢問道:“哦?不知房卿又遇到何事,說與朕聽聽!”
房玄齡徐徐開口:“臣方才回府,竟然收到一封書信,送信之人還道此信乃臣之故人所寫!臣打開一看,信中之言,真是無稽之談!”
太宗心道:無稽之談?真若如此,房卿又豈會再次進宮。“房卿,信中所寫何言,讓朕瞧瞧!”
房玄齡將書信遞於已經走到麵前的馮誌忠。
太宗打開書信,讀罷,厲聲道:“此人竟揚言百姓欲要造反,真是可恨!”
房玄齡附和道:“就是說麽,放眼大唐,何處不是朗朗青天、政局清明,故而臣言此乃無稽之談!”
太宗抬頭看著房玄齡,心中腹誹:‘君舟民水’似乎有些道理,可是這‘水欲起浪,舟能安乎’真是……猛然回味,驚愕道:“荀子曾言:君,舟也;人,水也。水能載舟,亦能覆舟。”伸手指著房玄齡,接著說:“房卿,差點誤朕,此人明曉治國之策,實乃大才!”
房玄齡嘴角偷偷露出一絲微笑,裝出一副驚訝狀,反問道:“果真如此?”然後裝作思考,片刻,一拍額頭,歎氣道:“哎呀,臣老眼昏花,還是陛下英明!”
太宗看到房玄齡滑稽的樣子,笑道:“房卿,朕難道是昏君不成,為何如房卿都不敢直言!”
房玄齡聞言,連忙施禮說:“陛下息怒,此人之言確實有些罪過,太過直言不諱,臣也是……”
太宗將書信放在禦案,出言打斷房玄齡的話。“好了,房卿莫要和朕打馬虎眼了,直接說說你是如何看待此人此信!”說話間太宗伸手示意起身。
房玄齡站起身來,徐徐而道:“此人之言,怕是另有所指;亦或是欲借機走上仕途。許是地方上官吏欺壓百姓,此人直言不諱;也有可能是書生怨恨,發發牢騷!臣建議,可將此人尋來一試,若真是飽學之士,可稍作培養,不失為繼魏征之後,又一代錚臣!也可視之不理,倘若真有才華,自然會在科舉之時展露鋒芒!”
太宗聞言,搖頭暗想:房卿考慮事情,總是這般全麵!可是到了出謀之時,又建議太多,讓朕如何選擇?可憐杜卿(杜如晦)天不假年,離朕而去,誰來幫朕拿定主意?寫信之人,直言不諱,切中要害,若是能如杜卿那般就好了。脫口而道:“房卿,此人何在?”
房玄齡側目看了太宗一眼,便明白太宗之意:“想來應該不在長安,不然就不會送信於臣!”
太宗沉聲道:“房卿,此事朕交予你!為朕尋到此人,朕倒要看看此人到底是誇誇其談,還是真有韜略!”
房玄齡立刻跪拜道:“臣領旨!”
離宮回府,房玄齡便喚房力前來。“房力,送信之人現在何處?”
房力聞言,心中暗道:哎呀,怎麽就忘了詢問一下那人居於何處!柔聲斷斷續續道:“老爺,小人……怕是攀親道故為求仕途之人,便打發走了!”
房玄齡蹙眉微皺。“恩?可曾留下姓名、住處?”
房力見房玄齡有些不悅,急忙解釋道:“看那人,恐怕近日便會再來!”
房玄齡恢複如常,沉聲道:“府上有人送來書信,就不知道留下姓名和住處!若是此人前來,詢問一番我那位故人在何處?”
次日,鍾鼓報曉,三通才過!宋逸民便匆匆前往房府,此刻房玄齡還未離府上朝。房力看見宋逸民,欣喜萬分:這位公子幸虧送完書信,沒有離開京城。疾步上前:“公子,關於昨日那封書信,我家老爺想問問,寫信之人現在在何處?
宋逸民聞聲,心道:看來秦公子真與房相有舊,倩兒之事,也可翻案。略作思考,隨即回道:“恐怕不日便會來京!”
房力聽到宋逸民之言,心道:昨日問得太少,險些讓老爺發怒,今日我一定得刨根問底,鬧個清清楚楚!想及於此,又問:“那此人有何特征,大概何時會入京?”
宋逸民歎氣道:“具體時日,在下也不甚了解。不過,他曾被歹人擄去,顱上頭發被生生割去,僅僅齊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