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國,清化府。

作為升龍府南境屏障的重鎮,這裏原本有著一萬五千人的安國兵馬,於此駐守,以拱衛升龍府。

但可惜這座重鎮,在打著黎衛寧旗號的數萬兵馬兵臨城下,並且許以重賞之後,此城主將,竟然是毫不猶豫地開城投降了!

足有一萬五千之眾,兵甲齊備,訓練精良的將士,就這麽稀裏湖塗地歸入了黎衛寧麾下,立即調轉槍頭朝升龍府行進而去。

大軍之中,那象征著大安上國正統的黑底鑲金玄武旗,正昂然飄揚,顯眼異常。

一眾叛軍主要將領,此時士氣越發高昂,神情無比激動。

此次起兵,勢如破竹,昔日國都已近在眼前。眼看著社稷幽而複明,立下重開宗廟的功業,足以讓所有人都感到振奮不已!

多年未曾歸國的黎衛寧,看著掛念許久,無比熟悉的故土,一時之間,竟是眼中熱淚盈眶,無法言語。

調整了許久,黎衛寧才有些哽咽地對著身旁的宮英縱,道:

“今朝得以複國,全賴大夏鼎力相助!從此之後,我朝必俯首稱臣,年年來朝,絕不有絲毫不恭順之舉!”

黎衛寧倒也是聰明,清楚這次能夠如此順利,多是依靠著夏國的幫助。而麵對雲國的反撲,就憑他手中現在這幾萬烏合之中,顯然是沒有抵抗能力的!

所以如今的他,依舊需要夏國的幫助。縱然他心中還有別的心思,此時也不敢表露分毫。

不就是當孫子嘛,反正黎衛寧也習慣了……

一旁的宮英縱,聽到黎衛寧這表達忠心的話語,有些心不在焉地笑了笑,隨口敷衍道:

“王上若是能夠這般想,那便不負我大夏陛下,數年來以禮相待,並且傾力襄助複國了!”

而相較於叛軍上下的鬥誌昂然狂熱,此時的宮英縱,心中卻是無比的沉重。

因為此時隻有他注意到,清化府的主將雖然投降得很幹脆,但他手下的將士們,卻未必有多麽情願,甚至還出現了一部分自主反抗的勢頭。

還有,原本夏國朝堂上都以為,打出前黎王黎衛寧的旗號,不說讓安國百姓贏糧影從,恭迎王師吧。但最起碼,也是不需要擔心後勤補給的。

可現在,大軍所過之處,百姓如避蛇蠍,似有敵視,完全不像是對待複國王師的態度。哪怕是給錢征集糧草,都極為艱難……

如今軍中將領狂熱,鬥誌昂然,絲毫沒有察覺到底層將士的異樣,更沒有注意到百姓的態度。

但這一切的一切,都瞞不過宮英縱的眼睛,讓他心中感到無比沉重。

他實在不明白,為何雲國接管安國不過短短兩三年,就將民心收攏到如此地步?

黎衛寧此時也有些飄飄然,早就將開戰之初的心虛不安,拋諸腦後,也沒有察覺到宮英縱的異象,滿心滿眼都是在盤算著,複國之後,自己要如何如何……

而就在這個時候,幾名江湖打扮,身負傷勢,很是狼狽的高手,一路縱馬疾馳,來到宮英縱麵前,語氣焦急地道:

“盟主,前方十五裏,發現雲軍蹤跡!”

看到身受重傷,狼狽逃回的幾名手下,宮英縱童孔猛地一縮,猛地看向一旁的叛軍將領,震怒道:

“散出去的探馬呢!為何雲軍已近十五裏,前方探馬卻沒有回稟?”

被斥責的叛軍將領一愣,茫然地道:

“我不知道啊……”

因為起兵以來,戰事實在太過順遂,導致軍中上下已生驕縱之心。甚至連負責前方偵察的探馬,都無人過問。

宮英縱看著那叛軍將領,心中怒火曾地一下暴起,隻恨不得現在就將此等蠢貨,親手斬殺與陣前!

可奈何雲軍已近,宮英縱隻能暫且壓下,轉而怒吼道:

“速速傳令,整肅大軍,迎戰雲軍!”

黎衛寧見氣氛鬧得有點僵,輕咳一聲,出言緩和道:

“宮大人不必如此憂慮,雲軍才多少人?還都是些地方郡兵……”

“閉嘴!”

此時怒火上頭的宮英縱,再也顧不得維係黎衛寧這貨的體麵了,竟然當著眾人麵前,怒喝著打斷了他。

雲軍兵鋒之強盛,天下驚懼!

縱然隻是雲國的地方郡兵,就憑眼前這支心思各異的烏合之眾,隻怕也是難以戰而勝之,這如何不讓宮英縱心中焦急?

而黎衛寧,被宮英縱這般不留情麵地怒斥,神色頓時一僵,臉上青一陣紫一陣,怒視宮英縱,嘴唇氣得顫顫。

到底是即將複國的喜悅,讓黎衛寧腦子再次變得不那麽清醒了,竟然已經開始忘記了,自己如今依舊受製於夏國!

“大膽!”

“冒犯王上,大逆不道!”

叛軍將領之中,頓時有不少人手按劍柄,挺身站出來,怒視著宮英縱。

畢竟這些人之中,不少人都是真心擁護黎衛寧的。此時見黎衛寧被大聲嗬斥,頓時惱怒起來。

宮英縱看著一眾叛軍將領,心中怒火更甚。

站在一旁的那些宮英縱手下高手們,見眾將如此,亦是怒目以對,手持兵器,與他們直接對峙起來。

到底是一群各懷鬼胎,因利益而糾集一齊的烏合之中。敵方大軍不過距離短短十五裏,竟然還有心思內訌。

黎衛寧見此情形著實不太妙,反倒是清醒了過來,當即喝道:

“住手!都住手!大敵當前,豈可內訌?”

一旁那些沒有表態的將領們,見狀也紛紛上前,各自拖住兩邊的人,阻止衝突的爆發。

宮英縱也心道不妙,整理一番情緒之後,毫不遲疑地對著黎衛寧躬身行禮,口中道:

“外臣心急,一時無端,冒犯王上,請王上恕罪!”

黎衛寧也順著這個台階,回應道:

“無妨無妨,宮大人的脾氣秉性,孤最是清楚,豈會怪罪?”

縱然黎衛寧、宮英縱兩人,心中都深恨對方。

但此時在雲軍的威脅之下,兩人卻隻能做出一副表麵和睦的樣子。

見兩人表麵和解下來,兩方人手,這才各自冷哼一聲,收起了兵刃,緩和了衝突。

黎衛寧見狀,心中稍稍鬆了一口氣,又連忙道:

“雲軍來襲,諸將速速各歸其位,領兵迎敵!”

眾將聞言,猛地抱拳一禮,高喝應是。

眼前這支足有四萬餘人的叛軍主力,便在黎衛寧的親自調遣之下,開始列隊結陣,以迎戰雲軍。

而待到叛軍勉強整頓好軍陣,準備迎敵之時,視線盡頭之中,身穿甲胃的雲軍,便若一道洶湧潮水,滾滾而來。

隻見軍陣之中,長槍如林而立,一片刀光似雪。

眼前雲軍,一千白毦精兵,外加三千郡兵精銳,攏共不過四千餘眾,數量遠不如叛軍眾多。

但就是這四千兵馬,其行進之間的整齊踏步之聲,轟轟作響。凜然威勢,直衝天際。鋒芒之盛,肅殺之氣,卻比叛軍還要強盛!

雲軍軍陣之前,辛棄疾看著對麵做好準備,嚴陣以待的叛軍,眼神頓時變得淩厲無比,暴喝道:

“停!”

一聲令下,原本快速行進的數千雲軍將士,步伐頓時一頓,停立原地。

那全軍上下散發的肅殺之氣,此時凝而不發,越顯厚重深沉。若爆發出來,必是如山洪迸發一般,裹挾天地之力,無可阻擋!

叛軍之中的一眾將領,看著對麵的雲軍,竟然齊齊露出驚慌之色。

便見雲軍之中,有千餘將士,渾身皆以黑色重甲籠罩,臉上麵具凋刻猙獰獸麵,隻露出一雙雙飽含淩厲殺氣的眼睛在外,頭頂白色纓羽飄揚,顯目異常,周身殺氣肅然,望之便讓人心中膽寒。

這支兵馬,正是雲國鎮壓安國一切反抗勢力,強橫無敵的精銳兵馬,白毦精兵!

若說大部分夏國人心中最懼怕的,認為是雲國第一強兵的,乃是關寧鐵騎。

那在安國上下的心中,雲國最為精銳,最為可怕的兵馬,則是眼前這支,身上不知沾染了多少黎朝忠臣義士鮮血的白毦精兵了!

隻要白毦精兵出現在戰場上,叛軍的士氣便憑白下降了不少。

宮英縱看著眾將隱有畏懼,眼神頓時一凝,當即開口道:

“雲軍長途奔襲而來,此時駐步停下,乃是趁機修整,積蓄體力。還請王上,即刻下令進攻!”

黎衛寧毫不遲疑,當即下令道:

“傳孤旨意,前軍兵馬,即刻進攻雲軍軍陣!左右兩翼,包抄而上,將這區區四千雲軍,盡數誅滅於此!”

黎衛寧也算是知兵之人,知道要趁著現在雲軍立足不穩,體力消耗之時,發起進攻。要不然之後這仗,就更難打了。

聽到黎衛寧的軍令,看到白毦精兵便心中發慌的眾將,此時方才突然意識到,眼前的雲軍不過數千。令人懼怕的白毦精兵,更是隻有千餘人。

而自己這邊,卻是有著足足四萬大軍!

想到關鍵,眾將低落的士氣終於稍稍提振,當即聽從黎衛寧的調遣,各部紛紛向前移動,對雲軍發起了進攻。

“殺!”

喊殺之聲,此時響起。安國叛軍主力出動,三麵合圍而來,似乎想著要憑借兵力優勢,將這支雲軍主力盡數殲滅!

為了避免陷入久戰苦戰,致使軍心動**,此時的宮英縱,甚至直接將自己手下近乎全部的高手,盡皆派出,配合大軍突破雲軍軍陣。

數萬叛軍,浩浩****合圍而來。

雲軍弓箭手發出箭失,攜帶破空呼嘯之聲,徑直落入叛軍軍陣之中,引起一陣哀嚎慘叫之聲,讓叛軍陣列微微一頓。

但旋即,哀嚎慘叫之聲又立刻被戰場之上的喊殺所掩蓋,叛軍繼續向雲軍攻來。

視線拉高,隻見整個戰場之上,安國叛軍宛若江上洶湧浪濤,卷起磅礴之勢,悍然襲來。

而這支雲軍,則化身江中頑石,堅毅地屹立於此,任由江浪洶湧,狠狠擊來,依舊巍峨不動!

身穿重甲,手持鉤鑲的白毦精兵,列陣在最前方。縱然是叛軍殺到眼前,露在外麵的一雙眼睛,也依舊盡顯冷酷。

直到與叛軍短兵相接,白毦精兵,才猛地發出一聲暴喝:

“殺!”

【白毦精兵,三級特殊兵種】

【數量:一千】

【士氣:73/100→100/100(已達上限)(策卡“先發製人”、“失勤失勇”已觸發,士氣+80%)】

【士卒所需訓練度——85】

【前置條件——紫色訓卡“烈軍白毦”或紫色帝卡“漢昭烈帝”】

【所需裝備——重甲x軍隊數量x1、鉤鑲x軍隊數量x1】

【特性——不動如山:固守之時,攻擊力增加1點,防禦增加2點,血量增加3點】

【屬性——單兵戰鬥力:23,攻擊:8→10,防禦:4→6,血量:10→13,移動:1→2】

(特性:【不動如山】已觸發,固守之時,攻擊力增加1點,防禦增加2點,血量增加3點;策卡【先發製人】效果已觸發,移動+1,攻擊力+1,士氣+30%;策卡【失勤失勇】已觸發,士氣+50%)

衝天殺氣滾滾而起,天地頓生變化。伴隨著凜冽殺伐的氣息,便有異象凝聚。

虎身而九首,皆人麵,有虎爪,為古籍之中的神獸開明。

異象凝聚,煌煌之威散溢而出,傾壓而來。

厚重濃烈之威勢,讓人心中一顫,陡然生出莫大恐懼之感。

衝殺而來的安國叛軍前軍,此時隻覺撞上了一堵厚重無比的城牆,頓時僵住。

前方的叛軍兵馬難以寸進,後方兵馬不斷湧來,直接將自己的袍澤擠得撞上了雲軍槍林、鉤鑲之上。

作為先鋒的八千叛軍前鋒,此時衝鋒而來,不光沒有衝破雲軍軍陣,甚至都沒能讓雲軍後退半步!

血肉被穿透之聲,不斷響起,刺鼻的血腥之氣衝天而起,殺伐氣息縈繞整個戰場之上。

雲軍之中,看著自兩翼繞來包抄的叛軍,辛棄疾竟然沒有絲毫後撤之意,反而將手中長劍一指前方,暴喝道:

“大軍,進!殺向中軍,直擒黎衛寧!”

“殺!”

四千雲軍,齊齊暴喝,開始奮力向前。

白毦精兵,邁開步伐。重甲步卒衝鋒向前,所過之處,敢於抵擋於前者,盡數誅殺。

哪怕是宮英縱派來的高階武者,也會立時被數把白毦兵獨有的鉤鑲兵器勾中四肢,未來得及反抗,便被拖入陣中圍殺,最後化作地上的一攤血泥。

四千雲軍,硬頂著叛軍的攻勢衝鋒,竟然直接將叛軍的軍陣劃作兩半。

黎衛寧目瞪口呆地看著殺來的雲軍,心中慌亂驚恐。

自己不過被關了幾年而已,怎麽雲國的兵馬,就變成了這般恐怖?

“快,將中軍將士都壓上,再調後軍來援!隻要擋住雲軍,此戰就必然能勝!”黎衛寧紅著眼睛,大聲吼道。

此時這四千雲軍,已經陷入叛軍的重重包圍之中。隻要擋住了衝鋒之勢,那便隻會被圍殺殆盡!

而雲軍之中,一直養精蓄銳的辛棄疾,看到叛軍的中軍動起,眼神頓時一厲,手中寶劍斜指前方,喝道:

“士馬之眾,此形也。形可舉以示威,不可用以必勝。”

“隨我直取中軍,一戰而定!”

說罷,辛棄疾**戰馬猛地躍起,徑直脫離了雲軍陣列,衝入叛軍之中!

辛棄疾精挑細選,悉心培養操練的五十騎親兵,此時緊隨其後,悍然殺出。

“舉頭西北浮雲,倚天萬裏須長劍。”

朗喝頌聲,滾滾而來,響徹戰場之上。

以豪情入劍意,盡顯磅礴之氣勢。無邊劍氣隨之凝聚,匯聚天空,旋即便若轟然落下。

為了抵擋雲軍,一眾叛軍擁擠在戰場之上,此時那淩厲磅礴的劍氣轟然落下,頓時之間便是一片慘叫驚呼之聲。

無形劍氣,穿破血肉,發出令人心寒的聲響。

頃刻之間,戰場之上便直接被清理出了好大一片!

如此強橫無比,威壓四方的磅礴劍氣,讓宮英縱呼吸一滯。

雖同為九階高手,但宮英縱很有自知之明,自己顯然不是此人的對手!

而這個時候,黎衛寧更顯驚恐,嘶聲力竭地吼道:

“後方大軍呢?為何還未前來支援!”

前去傳令的將領,此時倉皇而來,口中驚呼道:

“王上,後軍大部兵馬,拒不從命……王上,快走!”

而被安排為後軍的兵馬,正是自清化府投降的兵馬……

聽到這裏,黎衛寧立時呆立原地,不敢置信自己複辟的美夢,竟然這麽快就破碎了!

宮英縱看著距離此地不足數十丈,不斷衝殺而來,無人能擋的雲將辛棄疾,心中一陣發冷。他知道,安國的謀劃,已經徹底落空了。

此時的宮英縱,扭頭又看了一眼已經癡愣的黎衛寧,深吸一口氣,趁著一片混亂之際,當即轉身離去……

大雲昭聖六年,夏,四月十三日。

持續不過一月的安國反叛,被迅速平歇。前黎王黎衛寧被擒,立即押送江陵陪都,交由朝廷按罪懲處。

設陷謀逆的安國臣子,一應誅殺,抄沒家產。三族以內,流放南郡,遇赦不赦。

陣前反正的一應將領、軍士,既往不咎。

經此一亂,安國上下盡皆鹹服,遂臣民聯合上奏,請內附大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