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保小心翼翼地走出養心殿,站在門口長舒了一口氣。恰好一陣寒風吹來,讓馮保忍不住,打了個冷戰。

這個時候,他才發現,原來自己的後背,已然濕透了。

雖然大局未定,但這段時間的順風順水,已經讓馮保有了一絲懈怠,行事之間,已然不複此前那般謹慎。

直到這次出事,方才讓他意識到了,如今的皇宮之中,依舊是那般危險。他隻要有一絲懈怠,便是身死的下場。

“公公……”這個時候,馮保手下少數的幾個心腹湊了上來,小心翼翼道。

這幾人,都是真正入了尚輿備事處名錄的人,都是在蕭承金手指麵板之上,忠心值上了九十的人,自然也是知道一些事情的。

馮保眉頭一緊,沉聲道:

“都圍上來作甚?自己做事去!”

“公公,沒事吧?”有心腹小心翼翼道。

馮保沉默片刻,搖了搖頭,道:

“沒事,陛下仁厚,暫且記下了,許我日後以功相抵。”

一眾小太監聽此,鬆了一口氣,方才各自退開。

馮保在殿門之前站了一會兒,方才覺得越發冷了起來,便喊過幾名小太監,交代了一聲,便打算先去換個衣裳。

而就當馮保離開養心殿,匆匆朝自己屋子走去之時,就聽到身後,突然有人喊道:

“馮公公!”

馮保腳下一頓,下意識地扭過頭去,卻是看到了一名意想不到的人。

一名穿著褐色宦官製服的中年太監,正笑盈盈地看著馮保。

馮保眼睛下意識地一眯,旋即便擺出一副笑臉,躬身道:

“馮保見過黃門令啊。”

眼前的中年太監,便是當初,將馮保選出,送到汪曉身邊的黃門令。

眼前的中年太監,名為楚鯉,乃是宮中黃門令。

這黃門令,是宮中高品階宦官,主管宮中宦官調動。頭頂之上,也隻有中常侍,與黃門侍郎、小黃門並列,算是宮中的第二層次的人物。

楚鯉眼睛眯起,笑得很是和氣,道:

“馮公公不在陛下身邊侍候,這是去哪裏啊?”

“嗬嗬嗬,就是覺得有些冷了,這不是趁著陛下顧不到,打算換身衣服就回去。”馮保隨口道。

楚鯉點了點頭,又道:

“既然今日這般湊巧,那雜家今日便隨你一同去養心殿。正好陛下登記以來,雜家事務繁忙,可還沒顧得上前去拜見陛下呢。”

馮保聞言,心中下意識地警覺起來。

宮中高品階的宦官,可是一心一意地等著改朝換代,伺候新皇呢。蕭承自登基一來,無一人前去叩拜。

如今楚鯉突然提及這件事,怪不得馮保多想。

楚鯉依舊笑眯眯的模樣,道:

“馮公公,快點吧。有些事情交代一下,雜家還得去做事呢。”

馮保眉頭皺起,盯著楚鯉,眼中閃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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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師此前獎賞我了,說我為太師府招攬了一位人才。”

鐵聖文坐在主位之上,身旁還擺放著一盤子黃金。堂中垂手站著,低頭看不清神色的,是溫體仁。

“鐵先生為太師府盡心竭力,太師恩賞,是應當的!”溫體仁抬起頭,輕笑道。

鐵聖文眼睛上下一動,忽然笑道:

“哈哈哈,我在太師麾下效力多年,倒是不缺金錢。我既是因為你受賞,這賞賜,便由你拿去吧!”

說罷,鐵聖文手中折扇一撫,案桌之上的黃金,便宛若被什麽托起,徑直朝溫體仁飄去。

溫體仁是純粹的書生,沒有修行過武功,所以並不能像這個世界的有些讀書人,放下書卷就能在敵軍之中殺個七進七出。

眼見一盤子黃金朝自己飛來,他頓時一驚,嚇得連連後退。

但鐵聖文隻是施手段警告,並不像真的傷到他,所以這盤子黃金,也隻是看著來勢洶洶,實際上落到溫體仁懷中的時候,卻是輕飄飄的。

直到黃金落到自己懷中,溫體仁方才反應過來,這鐵聖文隻是在戲弄他。

溫體仁站定身形,長吸一口氣,躬身道:

“多謝鐵先生。”

鐵聖文點了點頭,站起身來,咵地一聲打開折扇,跨步走出屋中,隻留下臉色深沉的溫體仁。

其實剛剛鐵聖文說的話,都有他的深意。

先說汪曉因他舉薦溫體仁有功,賜下了黃金。

這是汪曉看穿了溫體仁的野心,有意在幫鐵聖文壓製溫體仁。意思是讓溫體仁別費勁了,太師府幕僚之中,永遠是鐵聖文為首。

隨後鐵聖文表示,自己為太師效力多年,不缺金錢。這是再說,自己也是熬了多年,才到了如今的地位。

最後他又將黃金送給了溫體仁,這是鐵聖文表示,自己不是貪手下功勞的人。以後有什麽想法,跟他提出來就行了。

短短數句,軟硬皆有,恩威並施。當然換個腦子簡單一點的,甚至都聽不懂這話裏的意思。

可是溫體仁是什麽人,曆史上為了爭權奪利,到了國家危亡之際,還一心隻顧黨爭,典型的權欲熏心之人。

鐵聖文的這一番敲打,反而讓溫體仁起了別的念頭。

“鐵先生!”溫體仁突然出聲道。

本欲離開的鐵聖文腳下一頓,轉過身看向溫體仁。

“我知太師命先生調查幕後之人,不知如今進展如何?”

鐵聖文聞言,饒有興致地打量了一番溫體仁,搖頭道:

“也不瞞你,這幕後之人手段厲害,各種線索全斷了。”

溫體仁聞言,眼睛中閃過一絲光芒,當即道:

“既然如此,那我有一策,可為太師、先生分憂。”

聽到他這般說,倒是鐵聖文忍不住麵露怪異之色。

這溫體仁這麽乖的嗎?敲打一下就服氣了?

“說說看!”鐵聖文搖著鐵扇,笑道。

溫體仁躬身道:

“太師今日讓大軍帶俘虜入京,應當是做個姿態,故意釋放出消息,想著讓背後之人坐立難安。”

溫體仁聞言,不由得高看溫體仁一眼。

別的不說,就衝著他能夠準確地揣摩出太師心意,就當得上一個不錯的人才。

“不錯,你還有什麽要說的?”

溫體仁低下頭,拱手道:

“既然如此,不如加大力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