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國金陵城,皇宮謹身殿之中。

其餘百官盡數屏退,隻剩下寥寥十數名夏國當朝重臣、夏皇虞昭淩心腹死忠,此時留在這大殿之中。

“陛下,大興郡繡衣使快馬來報。雲將狄青,率部數萬,強攻蕭關、散關,意欲攻入渭河平原,強取我北境重地大興郡!”

此時殿中眾臣,到底是夏國朝堂英,倒是不曾露出驚慌失措。不過也個個眉頭皺起,麵色凝重無比。

馮處當即上前一步,開口道:

“雲將狄青,並非諸子百家、世家豪族、江湖門派出身。一身武學有軍中氣象,擅用刀法,九階修為,通軍略,應是軍中出身!”

“少年時籍籍無名,青年時直接入雲國禁軍效力,任職校尉。當初雲皇掌權親征之時,他便曾護衛一旁。”

“此後因剿滅雲國佛門叛逆,遷為武鑲將軍,執掌邕州大營。此後之戰,又率部攻占邵陽郡、合圍江城郡,屢立戰功,被封硯山伯、鎮南將軍,兼雲國前軍都督府左都督。”

“此人用兵狡詐多變,不動時如山,固守邕州,巍然不動。侵襲時如火,月餘之內攻陷邵陽郡大小城池六十一座。更曾以主帥之位,親冒鋒矢,上陣衝殺,勇猛無敵,在雲軍軍中,威名聲望甚高!”

繡衣使雖說被東廠、粘杆處,聯手壓製地頭都抬不起來,在雲國境內更是不敢顯露絲毫蹤跡。

但類似這種,雲國軍中主要將帥的詳細情報,還是極為關注的!

聽完狄青的情報,殿中眾臣,臉色著實不太好看。

夏皇心腹,散騎常侍朱飛昂,此時皺眉道:

“此人戰功不如雲將伍子胥耀眼,但亦當位列世間名將,不可小覷!縱然大興郡之外有關隘衛戌,但也不可大意。”

“還請陛下,速速下旨,抽調北境兵馬,盡快馳援大興郡!”

此時龍椅之上的虞昭淩,眼眸微微低垂,但神情卻絲毫沒有凝重,嘴角反而露出了一絲笑意。

“象州郡這邊,總算是用兵了!”

馮處此時,也是露出了笑容,對著虞昭淩微微拱手一禮,道:

“駐守象州、江陽兩郡的雲軍,攏共不過十萬。”

“這如今,狄青是既要率部強攻蕭、散二關,又要分兵駐守金城府,防備駐守象州郡以南,興慶府的我大夏銳。想必如今,雲軍後方防線駐軍,已然空了!”

君臣二人,此時神色輕鬆,還似乎有一股計謀得逞之後的得意。與殿中這些麵帶凝重憂色的夏國眾臣們,形成了很是鮮明的對比。

老司空梅崇,此時愣了愣,忍不住開口道:

“可是陛下,另有安排布局?”

虞昭淩輕笑一聲,悠悠道:

“當初突厥戰敗,我大夏曾經將俘獲的戰馬、甲胄,還有一部分工匠,送給了吐蕃.”

這話點到即止,沒有說得十分清楚。

但一眾朝臣,都是聰明人,隻是稍稍已琢磨,便頓時明白了過來。

當今陛下,這是在兩年前,便已經和吐蕃國暗中約定了什麽,就為了這一次的雲、夏兩國之戰!

有朝臣沉吟片刻,卻是忍不住開口道:

“陛下,兩年之前,我大夏與雲國交戰,當時的吐蕃,可是斷然拒絕了我大夏出兵夾擊雲國的請求啊!”

當初雲夏兩國之戰,夏國便曾邀請吐蕃出兵,瓜分雲國。隻是當時的棄聶岐,在見識過雲軍軍威之盛後,是毫不遲疑地回絕了。

虞昭淩聞言,當即道:

“讚普棄聶岐,觀其登位以來的言行舉措,可知絕非庸才。如今局勢,朕不信他還坐得住!”

如今局勢,與兩年之前又有所不同!

這一次若是夏國敗了,那天下大勢便徹底到了雲國那邊。

騰出手來的雲國

是不會容許身邊有吐蕃這樣一個,與雲國有著漫長國境線,隨時可能威脅邊境的國家存在的。所以吐蕃,也隻能與夏國聯手!

夏國的一眾大臣,實在是有些看不起吐蕃這個邊陲小國,紛紛再次開口道:

“吐蕃國小民寡,軍力孱弱,國內隻怕連大軍所需的鐵甲都無法湊齊。若非占據高原地利,早就被誅滅了。就算出兵,難道還能是雲國大軍的對手嗎?”

“臣還聽聞,說這吐蕃西南,以羊同部為首諸多部族,早就在雲國的扶持之下,與吐蕃國君對抗。有羊同部牽製,吐蕃怕是不敢輕易對雲國動兵啊!”

看著持狐疑態度的一眾大臣,還不待虞昭淩解釋,殿中卻是有一道聲音,突然開口道:

“諸位大人卻是不知,這兩年來,因為突厥王庭的勢力消退,吐蕃以南之地,北至青唐城,囊括西海,方圓數千裏之地,都盡數被草原勢力吐了出來。吐蕃便憑白得了偌大的領土,國力增長迅速。”

這憑白得來的地盤,相較於吐蕃其他地方,人口較多,更為富庶。

而且西海有鹽,青唐城有鐵礦,皆是吐蕃急需的物資。加上夏國送過去的突厥工匠,使得吐蕃國冶煉科技樹被點亮了,終於能夠自行打造鐵器,使得吐蕃國力增長迅速!

話音落下,一道身影自眾臣隊列之中緩緩走出。

眾人齊齊看去,發現此人,竟然是這兩年來,很少在金陵城中露麵的那位縱橫家棄徒,宮英縱!

宮英縱站出身來,分別對著虞昭淩,殿中眾臣行了個禮,然後繼續道:

“其實這兩年來,天下氣候有顯著變化。原本寒冷的吐蕃國內,適宜耕種的土地變多,使得這吐蕃國力、軍力,早已不是當年可比的了!”

原本不適宜耕種的土地,現在已經變得能夠耕種了。糧食多了,能夠供養的百姓便多了,可供征調的青壯民夫也就變多了!

白得了偌大的富庶地盤,又得到了夏國暗中的支持,更有天時相助,吐蕃國力這兩年來,幾乎是翻倍地增長。

其實當年王玄策出使吐蕃,就已經發現了吐蕃國內、不,應該說整個天下的氣候,都在變暖!

他回國之後便向蕭承回稟,必須要提前在吐蕃落子,以免將來吐蕃國力發展迅速,難以製衡,牽扯太多力。

也正是因為蕭承聽進去了,才有了後來冊封羊同部首領,扶持他與吐蕃對抗的事情。

宮英縱繼續朗聲道:

“如今的吐蕃,自然不可能與雲軍銳正麵交戰。但入侵雲國兵力空虛的後方,替我大夏兵馬牽製雲軍,卻是能夠勝任的!”

聽到這裏,一眾大臣終於是認同地點了點頭。

象州郡的雲軍兵力,攏共就十萬。哪怕是隻被吐蕃牽製走一萬的銳,對夏國來說,那也是能夠大大緩解壓力了!

而宮英縱此時,再次對著虞昭淩躬身一禮,然後邁步走到殿中掛著的輿圖旁,然後指著輿圖下方畫著的安國國土,沉聲道:

“除此之外,臣這兩年來,還在安國,以前任黎王黎衛寧為旗幟,暗中發展勢力,招攬人手。如今已經收攏了萬餘人馬。”

“雖不是訓練有素,兵甲良之士,卻也能夠在安國攪起風浪!”

“雲國的戰兵數量,本就不如夏國。趁著雲軍銳皆在前線之時,吐蕃、安國猝然發難,配合夏國銳全力反攻,三麵合圍。那就有很大的可能,徹底逆轉戰場上的頹勢!”

宮英縱一邊說著,一邊用手指指著輿圖緩緩滑動著。

從安國到吐蕃,再到夏國,手指劃下的那三角,直接將雲國小半的國土,都置於三國的合圍之中。

合眾弱以攻一強,這手段,顯然是縱橫家的合縱之術!

殿中眾臣,此時一聽這個計劃,眼睛下意識地圓瞪著,一副震驚無比的模樣。

若是此計一成,不說一下子便讓雲國滅國,但最起碼,也能使雲國元氣大傷,銳損失大半,奪回夏國被其侵吞的土地!

龍椅之上的虞昭淩,眼神剛毅決然,沉聲開口道:

“此計,兩年之前便已開始布局。如今雲國咄咄逼人,已是到了箭在弦上,不得不發的地步了!”

“傳旨,明詔天下!”

“雲國秉性貪婪,窺覬我大夏國土,興兵進犯,致使天下動**,社稷不安。朕不堪其辱,欲親自領兵前線,禦駕親征,抵禦雲軍進犯!”

“立即派遣使團,將宣戰詔送至雲國。順便替朕問一問雲皇,明年三月初三,朕欲與其會獵於舒州,不知雲皇可敢赴約?”

此時的眾臣,有心反對,可此時見虞昭淩這斬釘截鐵,不容拒絕的態度,又知道這是決計勸不住了!

而且當今陛下,既然不願遷都、北狩,那留在金陵城,其實和前線也沒有多大差別。畢竟如今雲軍,距離金陵城,也不過數百裏的路程。

想到這裏,眾臣相互對視一眼,旋即輕歎一聲,齊齊躬身一禮,朗聲道:

“臣等,謹遵聖命!”

——

雲國,江陵陪都,後宮。

這心修建的禦花園之中,處處布置巧。

奇珍異獸、異草奇花遍布其中。玉樹瓊枝,花攢錦聚,開辟出來的泉水流動,潺潺作響。更有雲霧聚集,使空氣濛鬱如深山幽穀,幽勝宛如天造地設!

而此時,這禦花園之中,卻是傳來了孩童嬉鬧之聲。

便見兩個四五歲模樣,粉雕玉琢,打扮貴氣的孩童,一前一後,小短腿撲通撲通地跑著,不斷追逐打鬧著,發出嘻嘻哈哈的笑聲。

在二人身後,一眾宮人麵色發苦,又不敢阻攔,隻能小心翼翼地跟在後麵,生怕這兩位磕著碰著哪裏。

這兩個孩童,自然就是如今雲國的兩位皇子。如今五歲不到,正是貓狗都嫌棄的時候,時不時便能將整個皇宮,鬧得天翻地覆。

而就在不遠處,那湖麵之上,築有一座名為“飛亭”的亭子,很是典雅致。

此時,飛亭之中的石桌之上,那奏折已經堆得高高的。蕭承手持朱筆,不斷翻看批閱著。

在蕭承身旁,一名兩歲不到,相貌可愛的小女孩,正乖乖地坐在軟墊之上。

這小女孩如今,話尚且說不清楚,但卻能靜靜地陪伴著,批閱奏折的蕭承,乖巧無比,很是惹人憐愛。

所以當她無聊時抓起一旁放著的天子九璽把玩時,蕭承看到了,也隻是露出寵溺的笑容,不做絲毫阻攔。

倒是讓一旁的馮保,看得心驚肉跳,生怕一個沒拿穩,玉璽摔在地上。

這姑娘,便是楊玉環為蕭承誕下的女兒,取名蕭語柔。

蕭承與楊玉環,是頗為希罕這個女兒。就是以楊家為首的那馬、曲、陶四家,心中有些失望.

這個時候,便見禮部尚張昭,此時快步跑到飛亭之中,對著蕭承行禮參拜,然後將手中的夏國國舉起,沉聲道:

“陛下,夏國使臣前來,遞上宣戰國。”

蕭承隨意地瞥了那份夏國國,挑眉道:

“宣戰?派使團不遠千裏而來,就為了遞一份宣戰國?他虞昭淩,什麽時候變得這般,注重形式的了?”

張昭聞言,沉吟一會兒,又道:

“夏國使團前來,還替夏皇帶來了一句話。”

蕭承聞言,反倒是來了興致,將手中朱筆放下,道:

“什麽話?”

“夏皇欲在明年三月三日,邀陛下會獵於舒州城。其遣使前來,便是想要詢問陛下,是否敢前去應戰。”張昭道。

聽到這裏,蕭承眼睛眨動,愣了一會兒

然後突然失笑道:

“這個虞昭淩,小心思蠻多的啊!這是不光想要吞下我大雲前線銳兵馬了,還想要將朕,一齊留下啊!”

蕭承一邊說著,隨手便合起了手中的密折。

而這份密折,正是遠在金陵城的鍾子灌送出來的!

沉吟片刻,蕭承再次開口道:

“去告訴夏國使團,與夏皇會獵可以,但舒州這地方不行!”

說到這裏,蕭承眼神一厲,周身氣勢淩然無比,沉聲喝道:

“朕倒是覺得,與夏皇相約會獵的地方,還是選在夏國京畿之地,當塗吧!”

當塗城,乃是宜城郡舒州城之後的一座夏國重鎮,也是金陵城最後的一道防線。

想要將會獵之地選在這裏,也就是說,明年三月之前,雲軍必須徹底攻占宜城郡,將戰線推至夏國京畿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