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國,江城府江州城中。

馮處穿著繡衣使者們專用的錦緞繡衣製式官服,靜靜地坐在座椅之上。

堂中,十數名地方中階繡衣使,單膝跪倒在地,俯首聽命。

“此事可能確認?”馮處沉聲問道。

底下的繡衣使聞言,當即回稟道:

“稟大人,確已查明。慕容複心腹,邵陽郡郡尉丞祿興賢,此前親入德江郡郡城,麵見伍子胥。”

“伍子胥身邊戒備森嚴,暗探不得進入,二人商議內容無法探知。但祿興賢與伍子胥商議許久,方才離去,此事千真萬確,絕不有假!”

聽到手下稟報,馮處卻是並不意外地點了點頭,道:

“倒是不出所料,慕容複叛軍出身,好不容易占據了邵陽郡。見如今殿下派兵入駐,心中擔憂自己失勢,自然便想要投靠雲國那邊!”

邵陽郡中,有武陵郡、永州兩地,事關西南新防線能否建立起來,岐王自然極為關注。

為了確保以防萬一,早早便安排了馮處手下的繡衣使盯住慕容複,正好便逮到了祿興賢麵見伍子胥的事情。

手下聞言,亦是開口道:

“這慕容複當初起勢,僅憑一群烏合之眾便攻入有殿下親兵駐守的城池。如今細細想來,頗有詭異之處。隻怕此事,是和雲國這邊脫不了幹係了!”

夏國繡衣使,自然不是廢物。雖然時隔許久,但後續調查、搜集情報之時,亦是發現了慕容複當初的異樣,從而將懷疑放到了雲國這邊。

而事實,也確實如他們所懷疑的一般。

當初慕容複,若非身邊有粘杆處高手相助,助他奪下的城門,就算他是九階高手,一個人也絕不可能攻下一座精兵守衛的城池!

馮處先是點了點頭,然後腦中忽然閃過一絲念頭,眉頭猛地皺起,沉聲道:

“不對、不對!這裏麵,還是有些奇怪!”

“若是慕容複,當真是雲國粘杆處安插的人,自然也有粘杆處聯絡方式才對。想要聯係伍子胥,通過粘杆處神不知鬼不覺,隱秘至極,又何必派自己親信前去德江郡這般顯目?”

一句話,頓時讓在座繡衣使愣住。

他們這些人,可不知道慕容複此前生出了異心,劇孟那邊為了避免損失,便果斷地撤回了他身邊的人手。也就是因為這般,慕容複在發現無法聯絡到粘杆處之後,這才無奈派心腹前去德江郡。

片刻之後,方有手下的繡衣使紛紛出言道:

“這涉及慕容複的富貴權勢,他應該是不敢怠慢,這才派心腹前去吧!”

“又或是、這慕容複與粘杆處聯係並不緊密?所以他不清楚,粘杆處到底隱藏在身邊何處!”

“對,反正若是讓咱們去雲國搗亂,也不見得就非要安排自己人去啊。找個有野心的江湖草莽,給點援助支持。隻要恰逢時機,也是能夠成事的……慕容複這起勢的法子,不也就是這般嘛!”

一眾繡衣使的言論,都有著一定的道理。

馮處雖本能地覺得這其中有什麽不對的地方,但卻也想不到更合理的理由,便點了點頭表示認同。

然後隻見馮處神色一厲,沉聲喝道:

“傳令!”

眾繡衣使當即抱拳,喝道:

“屬下在!”

馮處眼中隱帶殺意,冷聲道:

“邵陽郡郡尉慕容複勾結雲國,意圖不軌。現薅奪爵位官職,擒下問罪。一應黨羽,盡數誅殺,不可放過!”

此前河池郡梧州大營的數萬兵馬,現在都已經撤回了邵陽郡。有了這樣底氣,慕容複手下的那些烏合之眾,實在是不被放在眼中。

而且如今西南局勢危險,早已容不得一絲錯漏。為了防止意外發生或者雲國暗中的算計,岐王甚至都不敢玩將計就計的計策,而是直接對馮處下令,在發現慕容複私下串聯雲國之後,直接拿下問罪。

聽到馮處的喝令,一眾繡衣使當即低頭,齊齊喝道:

“遵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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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國,中慶城皇宮之中。

蕭承看著手中剛剛送到的密報,神色有些異樣。

常人無法看到的視線之中,金手指麵板展現出來。

【慕容複,閑賦(夏國邵陽郡郡尉)

武力90,文學74,智慧74,道德38,年齡30,統禦60,政治58,魅力78,忠誠21,野心90】

58的政治,21的忠誠,90的野心。就這屬性,怪不得到了這個時候還看不清局勢呢……

此時蕭承手中的這份密報,赫然便是伍子胥剛剛送來的那封。

對於密報之中,伍子胥解釋自己為何沒有接受慕容複投效的緣由,蕭承還是極為滿意的。

當然了,最讓蕭承滿意的,還是伍子胥他並未因為身負家仇而失去了理智,知道要從蕭承、從雲國的角度出發,思考是否要繼續進攻。

這一點,讓蕭承很是高興!

蕭承再次看了看手中的密報,不由得感慨道:

“不愧是你啊,慕容複!”

每一次關鍵的人生抉擇,他都能堅定地選中錯誤的選項,也不知道這算不算一個天賦……

失笑一聲,蕭承隨手將手中密折扔到一旁,朗聲道:

“擬旨!”

“右軍都督府斷事官伍子胥,大敗夏國西南邊軍,戰功赫赫,升任右軍都督府,正四品指揮僉事,賜爵曲靖伯!”

這朝中的官職,自然是不能一下子擢拔太快。但以兩萬兵馬,大敗夏國十數萬大軍,奪取德江郡的這般大功勞,也不能不作表示。

所以,蕭承唯有以爵位賜下,方能昭示恩榮。

不過說起來,伍子胥這個伯爵封號,還是朝中新製頒布以來,第一個獲封爵位之人。

一旁的小太監聞言,連忙應是。

將聖旨擬畢,又著禮部安排爵服印璽,一同送去前線。

待到一切處理完畢之後,便有小太監快步上前,躬身行禮道:

“啟奏陛下,天竺僧人阿那律宮外求見!”

蕭承聞言,眉頭微微皺起,扭頭看向馮保,道:

“朕記得,他昨日便來過了吧?這是第幾次來了?”

馮保聞言,連忙道:

“回陛下,昨日是求見過。元日之後,這已經是他第五次求見了!”

蕭承聞言,心中盤算了一會兒,忽然笑道:

“好吧,晾了他這麽久,想必也是察覺到了異樣。不過既然他未曾匆忙逃離,反而是繼續求見於朕,不是膽子大,就是並無惡意。”

說到這裏,蕭承微微站起身來走出養心殿,道:

“既然如此,那便見一見吧!朕倒是好奇,這位費了這麽大的勁,到底在打著什麽主意!”

馮保聞言,連忙低頭應是,安排小太監傳召。

憑借蕭承如今的武功,世上幾乎是沒有人能夠傷害到他。

但就算如此,蕭承在接見這位來路不明的天竺僧人阿那律的時候,一眾禁軍高手還是不敢怠慢,謹慎無比。現任禁軍統領南霽雲,更是手扶佩刀刀柄,緊緊跟隨蕭承身後,生怕出了一點意外。

身穿著天竺特色服飾,皮膚淺棕色,神情從容平淡的阿那律,便在宮中小太監的帶領之下,緩步來到蕭承近前,俯身一禮,道:

“阿那律,拜見大雲國皇帝陛下!”

一口尚算流利的官話,說得很是不錯!

蕭承看著阿那律,眼睛一眯,右手朝身後伸去,在眾人不解的眼神之中,緩緩抽出南霽雲腰間佩戴著的寶刀,然後隨手一揮。

武學之境到了蕭承如今的境界,雖是隨手揮出的一刀,亦有鋒利刀氣飛出,猛地朝阿那律劈去。

阿那律看到襲來的淩厲刀氣,神情幽幽一歎,身形不動,低頭默念佛號。

隻聽得“噔”的一聲輕響,幾乎要凝作實質的刀氣猛然一頓。

阿那律低頭頓首,與中原武學迥然不同的勁力自其身上散溢而出,便凝實化作神異的八臂佛陀法相,死死擋住了蕭承劈出的刀氣。

他這一身氣息勁力,因為與中原武學迥然不同,所以平時引而不發之時,一般人根本難以看出。

但一經施展,竟然顯露出堪比中原的八階武者的修為!

顯然,當初狄仁傑觀其言行舉止,所推測的事情,全中。

這位阿那律,是既懂中原官話,也身負著天竺高深武學!

周遭的一眾禁軍,此時見阿那律展露這武功,還以為他欲行不軌之事,心中頓時一驚。

隻聽得一陣陣刀劍出鞘之聲,禁軍高手們匆忙衝了上來,護在蕭承身前,手中兵刃,齊齊指向這位天竺僧人阿那律。

蕭承見狀,微微搖頭,隨手將手中佩刀扔給了南霽雲,推開身前擋著的禁軍高手,沉聲道:

“天竺佛門,難道不修口戒?”

這句話,就是在質問阿那律此前,為何要假裝自己不懂中原官話,不懂武功。

聽到蕭承質問,阿那律低眉頓首,輕念佛號,開口道:

“貧僧無心隱瞞,隻是故作不言而已……”

說到這裏,阿那律接著道:

“貧僧前來,隻為求見陛下,並無惡意,還請陛下寬恕!”

說罷,阿那律當即跪倒,恭恭敬敬地對著蕭承行了叩拜大禮,俯身在地,久久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