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國,江州城,西南招討司衙門。

一處偏廳之中,黎衛寧獨自一人待著裏麵,愈發心緒不寧。

黎朝傳國玉璽的碎裂,就算是此前,也算得上不祥之兆。而去如今,天地大變,國運顯化異象,玉璽就更是代表著一朝國運之氣象了!

無端碎裂,其中代表的含義,黎衛寧更是想都不敢細想。

陳立言之前已經將他身邊,以辟穢為首的死忠親信,盡數帶走,將他變相軟禁。所以此時的黎衛寧,不光不知道外邊現下的局勢,甚至身邊連個商議的人都沒有。這樣一來,則更是加重了他的不安焦躁之心。

也就是如今寄人籬下,尚且有求於夏國,黎衛寧這才一直強耐著性子,未曾發作。

這個時候,偏廳之外,傳來一陣腳步之聲,讓黎衛寧猛地站起身來。

岐王領著幾名心腹,快步走入偏廳之中,一眼便看到了廳中那渾身焦躁之氣,惶惶如喪家之犬的黎朝當代君王黎衛寧。

岐王腳步一頓,又看了黎衛寧一眼,心中頓時有些惋歎失望。

南盤江上那一敗覆沒的,除了黎朝的東路水師數萬精銳,還有黎衛寧那滿心的雄圖壯誌,君王威儀。連君王都心氣已失,更別說黎朝的文武百姓了!

日後朝廷,也別指望鼓動黎朝反抗,為大夏牽製雲國了……

被岐王略顯鋒銳的眼神打量,黎衛寧有些不太舒服地後退一步。

到底是一國之主,岐王也沒有什麽喜歡折辱別人的惡趣味,當即收回了視線,對著他微微頷首便算做行禮,沉聲道:

“大夏皇十九子岐王,見過黎王!”

黎衛寧見狀,亦是點頭還禮,用嘶啞的聲音,開口道:

“岐王殿下有禮了!”

岐王點了點頭,大大方方地落座,道:

“此前聽聞黎王失於亂軍之中,本王為此憂心,還曾遣人追尋。如今看到黎王安然返回,心中倒是鬆了一口氣呢!”

黎衛寧此時心神不寧,實在沒有心思和岐王客套,當即有些迫不及待地道:

“孤這段時間有些狼狽,倒是不知如今戰局如何,不知岐王殿下可能否告知一二?”

聽到這話,岐王也不避諱,當即道:

“雲軍精銳驍勇,兼之各路主帥得力,是以占盡上風。除了在南盤江上,覆亡貴國水師之外,梧州邕州方向,儀仗大江作為屏障,勉力打了個不勝不敗。但其餘方向,則頹勢盡顯。雲國北境大軍,現已攻入我大夏西南江陽郡。容州方向,我大夏兵馬接連敗了數場,兩萬兵馬便敢圍困我十三萬大軍……”

說到這裏,岐王微微頓了頓,抬頭看了一眼黎衛寧的臉色。見他神態更是焦急,還故意頓住不言語,拿捏了一番。

黎衛寧此時早已顧不得其他,神色緊張急切地問道:

“那、那我國朝,戰況如何?”

“數日前我軍密報,便提到雲國秀山郡大營兵馬蠢蠢欲動,安東將軍楊大眼有出兵之跡象。如今掐指一算,隻怕也差不多出兵了!”岐王回道。

聽到這話,黎衛寧心中當即一跳。

秀山郡距離黎朝王都升龍府,中間除了安沛郡,剩餘都是一馬平川,無險可守之地。

別看現在安沛郡之中,駐守著十數萬兵馬,看似絕非一朝一夕可拿下的。

但黎衛寧卻是清楚安沛郡駐軍的戰力、士氣,在雲國精銳的麵前,隻怕全軍潰敗而逃,也就那麽一場仗的事情!

再結合自己手中碎裂的黎朝傳國玉璽,黎衛寧心中更是有了個可怕的猜測。

或許現在,安沛郡已經失陷了?

想到這裏,黎衛寧心中更是急躁,當即看向岐王,急聲道:

“局勢危急,還請岐王速速送孤歸國,主持大局,以抗雲軍!”

岐王聞言,卻是一副不急不躁的模樣,看向黎衛寧,搖頭道:

“雲軍入侵,局勢危急,我大夏西南數郡有陷落之危,本王如今,卻是沒有精力,也沒有人手,能夠護送黎王歸國了……反正我大夏這江州府足夠安全,黎王不妨先於此處休憩一段時間,等本王有人手了,再派人送你回去吧!”

黎衛寧聞言,如何能夠答應,當即顧不得如今所處局勢,高聲反駁道:

“岐王殿下,抵禦雲軍少不得我大安上國出力,孤維係一國,絕對不能……”

可還不等黎衛寧說完,岐王身後的馮處便當即嗤笑一聲,開口打斷道:

“便是鄉野之人進城采買,也知道帶著些山貨野味來換呢。黎王好歹是一國君王,難道這個道理也不明白?”

這一句話,頓時將黎衛寧噎在那邊。

岐王眼眉低垂,隻當沒有聽到馮處這失禮之言。

自己現在寄人籬下,處境如此,怎麽可能空口白牙地驅使夏國為他辦事?

其實在選擇自夏國借道歸國的時候,黎衛寧便已然猜到了如今麵對的局麵!

黎衛寧強壓下心中急躁暴戾情緒,咬牙道:

“不知岐王殿下要什麽!是全據邕州四州?或是想要孤割讓幾處郡府?”

如今東路水師覆沒,沒有實力支撐,想要個夏國瓜分邕州四州是想也別想了。再行割讓幾處州郡,雖然代價有些大了些,但對於此時的黎衛寧來說,顯然是能夠接受的!

岐王聞言,麵色沉重地搖頭拒絕,道:

“雖然說出來未免有些喪氣,但雲國大軍鋒芒正盛,別說邕州四州了,隻怕這次我大夏連西南數郡都不一定能夠保住!”

“那岐王你想要什麽?”黎衛寧連忙問到。

岐王看向黎衛寧,眼睛一厲,擲地有聲道:

“大軍凝聚異象之法,換本王送你歸國!”

聽聞此言,黎衛寧眉頭一皺,喉嚨上下滑動,久久不曾開口答應。

此前他並非不是沒有預料到,夏國想要的是這個東西。隻是他心中,一直不願接受,一想著這件事便可以去回避。

畢竟這氣運運用之法,本是他黎朝開國之祖黎醒開創,天下古今獨有。更是他黎衛寧稱雄天下,建立功業的底氣與依仗。

黎朝在三國之中本就勢弱,數次國戰失利,更是將數百年元氣敗得差不多了,根本無力與雲、夏兩國相爭。

雲國劫走了黎醒,從而得到了氣運之法。若是夏國也拿到了,那他黎朝更是永遠都別想翻身了!

想到這裏,黎衛寧更是沉默著,不願開口。

岐王見此,眼睛微微朝身後的馮處瞥了一眼,旋即站起身來,冷聲道:

“既然如此,本王便不多費口舌了!馮處,你繡衣使的手段,可以讓黎王見一見!”

這大軍異象凝聚之法,乃是夏國能否抵禦雲軍進攻的關鍵,岐王必須要拿到手。哪怕不顧眼前之人黎朝之主的身份,嚴刑拷打,刑訊逼供,也要問出來!

黎衛寧聞言,猛地一驚,抬頭看向岐王,厲聲喝道:

“孤乃大安上國國君,岐王膽敢如此對孤?”

馮處聞言,隨和的笑容卻透著一股子冷意,開口道:

“黎王此言差矣!您失陷亂軍之中,下落不明生死不知的,貴國難道還會問責我大夏什麽嗎?說不定到時候,還得謝我大夏找回自家國君屍身呢!”

黎衛寧看著抬腿就要離去的岐王,已經笑容越發猙獰的馮處,心中慌亂無比,滿是畏懼害怕。

失去了權位,他甚至連武功都不會多少……

偏廳之中,沉默片刻之後,隻見黎衛寧屈辱地低下了頭,咬牙恨聲道:

“好,孤給你!”

聽聞此言,岐王眼睛一亮,轉過身來,鼓掌笑道:

“好,黎王深明大義,本王深感欣慰啊!”

看著眼前露出笑容的岐王,以及一旁的馮處,黎衛寧恨得是牙根緊要。

你岐王,既然如此逼迫於孤,孤便要你日後悔恨無比!還有那什麽馮處,你既是夏國皇帝親軍繡衣使出身,便看看你接下來要如何自處!

黎衛寧聲音一高,喊道:

“大軍異象凝聚,實為借助一國氣運之力,加持大軍之法!除此之外,孤手中還有憑借國運,延壽君王的手段!長生不老不敢妄言,但再延壽百載,化身人瑞,亦是尋常!”

此言一出,岐王眉頭一皺,驚疑道:

“還有這種手段?”

大軍異象凝聚,好歹是軍中諸將親眼所見。但這延壽數百載,聽起來便實在有些誇張了些。

黎衛寧此時,卻是昂然道:

“自然,我黎家老祖,自開國之時,一直存活至今,暗中操持權柄,執掌大權。當初我國都宗廟之戰,你繡衣使不可能沒有收到一點消息!”

岐王聞言,下意識地扭頭看向馮處。

馮處麵露凝重之色,鄭重地點了點頭。

黎衛寧此時,注意看了馮處猶豫糾結,不太好看的臉色,心中陡然暢快一分,繼續道:

“若非當時想要借雲國皇帝身邊高手除去我家老不死的,卻陰差陽錯地讓老不死落到了雲國手中,雲國何來此種秘法調度國運?”

原來雲國凝聚大軍異象之法,是這樣來的!

岐王更露驚訝,卻又不得不選擇相信。

“好,本王信了!請黎王,交出秘法,本王這就派人送你歸國!”

黎衛寧此時,卻是冷笑一聲,道:

“好,但這秘法,孤隻交給你夏國皇帝親信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