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國開國太祖推崇佛教,上施下效,雲國上下,對佛家皆極為尊崇。

如此環境之下,又是皇家寺廟的感業寺,自然是底蘊不缺。

雄偉山門屹立山腳,綿延至山中寺廟的漢白石玉階,不知花了多少民脂民膏。寺廟之中燃起的香火,引起青煙嫋嫋。在朝陽照耀之下,青煙好似山間雲霧,隨風而動。

一位中年男子,徑直從車架之上走下。

中年男子相貌普通,略顯清瘦,嘴邊胡須打理地極為精細。其氣度倒是不凡,隻是一身華貴到略顯誇張的穿戴,讓人不由得印象大打折扣。

最讓人矚目的,還是男子手中的烏黑折扇。

大冬日還隨身帶著把折扇,在旁人看來,實在是有些裝了。

但在有心人看來,那烏黑折扇,扇骨精鐵打造,扇麵不似綢緞,頂部竟然透著一絲鋒芒,是一把能夠取人性命於無聲間的兵器。

中年男子抬頭望著眼前坐落山峰之中的感業寺,眼神之中,略帶嘲弄,開口道:

“好一個感業寺!六百年來,與皇室同氣連枝,倒是攢下了好厚的底子啊!”

此時,幾名早就等候在此處的青衣人連忙上前,對著中年男子恭敬行禮,道:

“鐵先生!”

被稱呼為鐵先生的中年男子,望著幾名青衣人,沉聲道:

“可試探過了?”

領頭的青衣人當即拱手道:

“那位此前還隻是說些胡話,但舉止還算正常。但從半個月前,他便開始越發癡傻起來。屬下試探多次,竟然沒有看出半點破綻!”

鐵先生“咵”地一聲打開手中折扇,輕輕搖動,冷笑道:

“這般巧?走,得去看看啊!”

話音剛落,鐵先生腳步輕抬,旁人一個恍惚,他身形便已經落在了山間石階之上。隨後又是一晃,便已經消失在眾人視線之中。一身驚人輕功,顯露無疑。

一眾青衣人對視一眼,連忙腳下運起輕功,幾個縱掠,朝鐵先生追了過去。

數刻之後,鐵先生身形迅疾無比,帶起一片勁風,忽的停在了感業寺寺門之前。

從山下看,便覺感業寺規模宏大。但隻有真正站在寺廟之前,才更能體會其與雲國休戚與共六百年積攢下來的深厚底蘊。

寺中占地極廣,亭台經閣綿延,不知多少間。站在寺門前,隻看到紅牆黛瓦之內,是樓閣屋簷陡峭,頂部鋪就琉璃,於朝陽照耀之下金碧輝煌。

香火燃起的青煙嫋嫋而動,金光映入眼簾,耳邊更是傳來莊亞肅穆的唱經之聲,好一派修行聖地,人間佛土!

“阿彌陀佛,將武林間流傳甚廣的趕蟬步練到如此境界,鐵施主是唯一一人啊!”

突然響起的話語,讓原本微微愣神的鐵先生回過神來。

一身披袈裟,寶相莊嚴的年老和尚正站在寺門之前,雙手合十,對著鐵先生微微一施佛禮。

鐵先生打量一眼年老和尚,手中折扇合起,微微彎腰,尚算恭敬地行禮道:

“原來是慧開大法師,早聽聞大法師之名,今日方才得空前來拜見,還望恕罪!”

感業寺的規矩,與旁的寺廟略有不同。這裏是雲國皇家寺廟,每代都有皇室子弟代皇帝出家。

既然是代帝出家,身份自然不能低。所以在感業寺中,每代主持自然隻能是這些代帝出家的皇室子弟。

數百年下來,感業寺的主持,已然成了空頭名號,而每代真正掌管感業寺的,也就是有著“大法師”封號的僧人了。

這位慧開大法師,便是這代感業寺的實際掌管者。

“施主還是第一次前來,不妨隨老僧,看看這寺中景象,如何?”慧開輕笑道。

鐵先生眼睛微微閃動,隨後笑嗬嗬地擺了擺手,婉拒道:

“不敢擾大法師清修,皇嗣如今於寺中齋戒,總要先行拜見才是。失禮之處,還望法師恕罪。”

聽到自己被婉拒,慧開神色不動,依舊是笑嗬嗬的模樣,隨後身形一禮,讓開了道路,抬手做了個請的姿勢,道:

“既然如此,便請鐵施主自便如何?”

“大法師客氣了!”

兩人客套一陣,互相行禮,鐵先生方才徑直朝寺內走去。

望著輕車熟路一般朝皇嗣齋戒之地走去的鐵先生,慧開站在原地,笑容斂去,神色也凝重起來。

佛堂之外,看到鐵先生前來的眾多侍衛急忙拱手行禮,齊聲道:

“見過鐵先生!”

鐵先生微微頷首,算是應承,隨後腳步微微加快,來到了佛堂之前,朝內觀望。

隻見佛堂之中,蕭承盤坐在蒲團之上,聳拉著身體,頭顱稍稍前傾,嘴巴無意識地張開,眼神呆愣地看著身前掛著的佛像。

隻看了一眼,鐵先生便覺得一股子傻氣便撲麵而來。

鐵先生眉頭皺起,轉身指著蕭承,對著一眾看守侍衛,道:

“這種跡象有多久了?此前可曾有人前來看望?”

侍衛們聞言,皆是搖頭,道:

“剛被送來的時候,舉止言行就有些怪異。”

“對,隻是這半個月來,越發嚴重起來了。”

“我等願以性命發誓,期間不曾有人前來!”

看著侍衛們斬釘截鐵的話,鐵先生點了點頭,示意侍衛們留在這裏,他獨自一人,徑直走入了佛堂之中。

站在蕭承身旁許久,看著對自己沒有半點反應的蕭承,鐵先生眼睛一眯。片刻之後,他伸手拍了拍蕭承的肩膀,輕呼道:

“皇嗣殿下,皇嗣殿下?”

連喚兩聲,蕭承茫然地轉過頭去,怔怔地看著鐵先生許久,方才開口道:

“你是誰?”

鐵先生微不可查地打量一下蕭承的舉止,隨後溫聲笑道:

“殿下,草民鐵聖文,是來看望殿下的。”

蕭承聞言,眼睛眨動,一副沒記住的樣子,詢問道:

“鐵什麽文?”

“草民鐵聖文!”鐵先生再次躬身道。

“鐵聖什麽?”

“鐵聖文!”

“什麽聖文?”

鐵先生抓著折扇的手猛地一緊,旋即又深吸一口氣,強行擠出一副笑臉,伸出手扶住蕭承手臂,溫聲道:

“殿下,還是起來說話吧!”

鐵先生借著扶起蕭承之機,右手搭在其脈搏之上,一絲微不可查的內力借著機會,流入蕭承體內。

經脈滯澀,身軀各處脆弱無比,甚至不如十歲的孩童。心火旺,腦氣衰,氣鬱痰火,陰陽失調,肝膽心脾皆有損傷,恰是癡愚之症的脈象。

鐵先生忽地看向蕭承,麵露狐疑之色。

似乎,不是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