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的鹿門書院之中,大部分學子已然離開,僅僅剩下百餘名學子,正散布在書院的屋舍之中,按照科舉之製,分別考試。

蕭承領著一眾親信大臣,在司馬徽、龐德公等人的帶領之下,悄然路過。

這一場考試,其實就是照搬了去年朝廷施行的科舉製度,並沒有什麽需要看的。

在司馬徽的帶領之下,眾人走馬觀花了一圈,便徑直來到了他日常所在,處理學院事務的屋舍之中。

將蕭承請到主位之上,眾人紛紛落座,奉上了茶水。

這個時候,蕭承看著屋中的眾人,輕笑一聲,開口道:

“鹿門書院人才濟濟,今年科舉複試,隻給了三十個名額,是不是有些少了?”

這個名額,原本並不算少。

但隻是這一年多來的發展,鹿門書院的學子早已不是那麽大貓小貓兩三隻的模樣了。今日親眼看到書院學子散課,隻怕粗略估計已有上千學子。

這樣一看,三十個名額倒是不太多的樣子。

司馬徽聞言,連忙回道:

“雖不知今年科舉如何,但隻從去年看,三十個名額卻是已經不少了!”

去年的科舉複試名額不過千人,除卻稷下學宮這次選出來的百家學子,還能夠拿出三十個名額給到鹿門書院這邊,已經是不少了。

說到這裏,一旁的龐德公微微遲疑一陣,方才開口道:

“敢問陛、咳咳咳,敢問蕭公子,不知今上頒布此等聖旨,準許我學院學子免除初試,是何用意啊?”

屋中的一眾人,哪怕是這些鹿門書院的先生,其實對蕭承的身份也有些了然。所以此時,一個個隻當沒有聽到龐德公的一時口誤。

蕭承倒是還沒有回答,一旁任職禮部尚書,如今專司負責科舉之事的張昭,卻是開口道:

“也不瞞龐先生,當今陛下與朝中之所以下了這麽一道聖旨,的確是有用意的。”

“科舉之製,不以出身,隻以能力品性選任官吏,使得一眾有才學的寒門弟子不遺落荒野。此乃是當今陛下開創的,利在千古的仁政。隻是此政事關朝中官員選調之事,乃是一國根本。又是初創,翻閱古今史記,也並無借鑒。其中種種,皆需當今朝廷一一摸索。”

說到這裏,張昭微微頓了頓,旋即繼續道:

“去年科舉,正是初創,其餘倒是不曾頭疼。唯有初試篩選士子,著實是耗費了不少的人力物力,這才有今年準許鹿門書院、稷下學宮弟子推免初試之政!”

聽聞此言,一眾鹿門書院的先生這才露出恍然之色。

司馬徽、龐德公此前雖然早有猜測,但此時心中猜測得到了確認,亦是了然地點了點頭。

沉默片刻之後,司馬徽卻是繼續開口道:

“今上和朝廷的意思,是讓我鹿門書院,負擔起科舉初試之責?”

說到這裏,他有很快地搖了搖頭,道:

“想來不是,我鹿門書院如今雖然有所發展,但可無力承擔篩選士子的職責……今上的意思,是以我鹿門書院試驗一番?”

蕭承點了點頭,道:

“的確是有此意!萬事萬物,實踐方能得到真知。一國之政,絕不是一拍腦袋便能夠實施的,所以正式頒布之前,總要見一見成效的。”

而就在這個時候,便聽到一道聲音忽然響起,道:

“今上的意思,是想要減輕朝中負擔,讓書院承擔篩選參加科舉士子嗎?”

蕭承聞言,朝那邊看了一眼。

此時說話的,正是那朱升。

“沒錯,朝中改製,如今已在各州郡布政司之下設立提督學政,主管各地官學建設。朝中預想的,便是今後科舉由各地官學,配合朝廷認可的民間書院,來接過篩選科舉資格的職責。”蕭承沉聲道。

如今雲國,因為佛門,夏、黎兩國的貢獻,那是前所未有的闊綽。

雖然此前沒有過多提及,但今年騰出手來的蕭承,可是在國中大刀闊斧地動手。

興修水利、鼓勵商賈、注重農桑、設立官學等種種政策,已然在國中開始實施。唯有此前朝中官製未曾改革,所以效果不顯而已。

朱升看著上首端坐的雍容貴氣的少年,已然確定了蕭承的身份。

他強忍住心中惴惴不安,深吸一口氣,出言勸諫道:

“若是這般,隻怕效果並不明顯!”

蕭承聞言,卻是當即道:

“細細說來!”

朱升連忙起身,振聲道:

“此法,不過聊勝於無,無法接過朝廷篩選士子的重任!設想有兩名士子,一名才學淵博,不屑以此法直入科舉複試。而另一名才學淺薄,無法通過官學的考核,還是會選擇前來京中參加科舉初試,以此博一個微弱的希望。”

“便是因為如此,草民方才說此法聊勝於無!”

蕭承聞言,當即和張昭對視一眼,微微點了點頭。

此前不過一拍腦子,如今被朱升一說,貌似還真的並沒有多少作用,頗有點脫褲子放屁的意思。

蕭承看向朱升,朗聲道:

“你既看了出來,可有辦法補救?”

朱升看到蕭承這般從善如流,認真詢問他意見想法的模樣,心中微微一喜,語氣更是高昂,道:

“修建官學,乃是仁政,可繼續施行。可將各地官學有推免試名額的職權,改做獲得官學認可者,能夠參加科舉考試。至於推免試,也不需要廢除,但需要控製名額。通過之人,可直入科舉複試。”

意思翻譯一下,就是說以後各地官學,隻有頒發高考資格的權利。各地官學認可的士子,就有了參與科舉考試的資格。

而推免試,可以直接進入科舉複試,就是個保送製度。提高推免試的地位,才能夠吸引更多有才學的士子參加考試,達到科舉分流的作用。

蕭承聞言,眼中一動,卻是繼續問道:

“他國士子,欲要參與科舉,又該如何?真有才學,又沒有時間精力進入官學的士子,又該如何?”

朱升聞言,不假思索,便繼續道:

“官學不規定學習時間,隻需要通過官學測試,便可有參與科舉的資格。”

“如何杜絕官學官員貪腐,買售科舉資格?”蕭承又問道。

朱升微微一愣,理所應當地道:

“選用德行高尚之士充任學官……”

張昭聞言,卻是毫不猶豫地搖頭打斷道:

“才學能夠看出,德行高低又豈是能夠輕易分出?”

張紘聞言,插嘴道:

“如今吏部考成法已然成型,可推至官學之中。便似稷下學宮,諸子百家以科舉進士各家名額,來定奪來年學宮學子名額一般,各地學官推送士子的進士人數,算入學官考核績效之中!”

所謂一人計短兩人計長,朱升不過提了個建議,便有張昭張紘兩人為其補全了漏洞。

蕭承聞言,輕笑一聲,點頭道:

“如此看來,的確比我們此前商量的辦法更周全些……”

本以為是個隻知道君君臣臣。禮儀道德的儒家典型士大夫。倒是也忘了,這位也是提出“高築牆,廣積糧,緩稱王”九字方針的謀臣。

蕭承看向朱升,沉吟片刻,忽然道:

“威楚府那邊,尚缺個提督學政。你可願放棄這清閑教職,出任此官職?”

一句話,頓時讓在場的學院先生們眼睛瞪大,一臉不可置信地看向蕭承。

按照如今雲國朝中的新製,提督學政,歸各地正二品的承宣布政使麾下,按照九品十八階的製度,乃是正四品的清貴官職。

雖然眾人心中,都對蕭承的身份有了猜測,但這一上來,隻因為朱升的幾句諫言,便直接授予朱升一府學政之位,實在還是過於驚人了些。

倒是一旁張昭張紘等朝中大員,反應平平。

畢竟當今陛下慧眼識人,知人善用,從不吝高官侯爵的本事,他們這些入仕時間不長便位居高位的人,最是清楚。

堂中的朱升,聽到蕭承所言,嘴唇微微顫抖,難掩激動之色。

他的性子,就是那種典型的儒家士大夫的性格。此時這般激動,倒不是因為驟然而得高位。

而是因為,眼前這位少年天子,不過因為幾句諫言,便授予他這般官位,一種被重視之感,不由自心底油然而生。

朱升嘴唇**了一會兒,卻是咬了咬牙,低頭行禮道:

“還請、還請收回成命!我朱升不過一介布衣,未曾入仕,驟然而得高位,德不配此。朝中官吏任用之製,恐自草民身上敗壞!”

朱升此前未曾入仕,隻因三兩句諫言便得到官位,這讓日後在他麾下效力的官吏該如何想?讓那些朝中兢兢業業,卻久久不得晉升的官員們如何想?

蕭承聞言,卻是不由朗笑一聲,道:

“哈哈哈,朕向來不拘一格,你既有才能,大膽任用又有何妨?朕還能夠落得一個,慧眼識人的名聲!再說了,若是朕如你所說這般,隻怕也沒有今日了。”

蕭承此時,見自己身份就差明說,自然也不願再遮掩下去,所幸大大方法地表明身份。

若是蕭承當初按照朱升所言,隻怕現下也無法掌握朝堂呢!既然知道這些人的才能,稍微意思一下,也自然就可以擢升高位,為他效力了!

不過此時的朱升,那執拗的脾氣又似乎上來了。

見蕭承表露身份,幹脆直接跪倒在地,執意不受官位。

蕭承見他這般模樣,突然明白了朱升曆史上,明明是明太祖初期的謀臣,最後卻隻是以翰林院學士的官職辭官告老了。

蕭承有些無奈地揉了揉眉心,揮手道:

“既然如此,便改任從六品的威楚府官學教授吧!”

從六品對於初入仕的人來說,其實也是極好的起點。像是當初海瑞、嚴嵩他們這些新科士子入仕,換成如今憑借,也不過七品官職罷了。

不過和此前正四品學政相比較起來,還是稍微能夠接受的。

一眾書院先生,都是被司馬徽與龐德公認可之人,都是品性稱得上高潔之人。但此時看向朱升的眼神之中,亦是不由得帶上了羨慕、惋惜之態。

一個個的,都是下意識地搖起了頭,好似在為朱升一下子丟了正四品官位而惋惜不已。

而此時的朱升,心中或許也又半點後悔。但更多的,卻是一種被當今陛下重視看重的感覺。

他那本就激動的心中,此時更是洶湧澎湃。

他當即不再猶豫遲疑,當即俯身一禮,神情鄭重,眼中動容,擲地有聲道:

“草民,跪謝聖恩,必不使陛下失望!”

旁人無法看到的視線之中,金手指之上立時飄出一行字跡。

【新任威楚府官學教授,朱升,忠心值上升十五點(當前忠心值:9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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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國,江陽郡。

西南邊軍大營之中,岐王看著手中的軍報密信,忍不住長歎一聲,眼中盡是凝重之意。

“奪嫡奪嫡,一個個的,是全然沒將家國大事半點放在心上!”

此時的岐王,眼中不由露出無奈惋歎之色。

手中的軍報,顯然就是原本安置在黃安縣的朝廷物資,被叛軍攻陷的消息。

一旁的馮處,看著上首麵露頹唐之色的岐王,眼中盡是深意,當即轉移話題道:

“殿下,這次的叛軍,據說打著的乃是安順郡逆賊匪首的名號。”

岐王聞言,眉頭頓時皺起,冷笑道:

“安順郡叛軍?此時都被本王的大軍,困在安順郡之中,這麽可能飛到黃安縣,去攻陷本王親兵駐守的城池?”

顯然,在岐王看來,這次黃安縣會被攻陷,和叛軍的關係並不大。

若是背後沒有人暗中謀劃,此事根本不可能發生!

想到這裏,岐王沉聲道:

“且等著吧,周全派人來報,他已經衝出了黃安縣,即將動身前來江陽郡。這黃安縣到底是怎麽陷落的,到時候就知道了!”

馮處聞言,卻是眼皮一動,道:

“這幕後之人,應當還有手段。若是沒有猜錯,隻怕不需要多久,朝中責令殿下清剿叛軍的命令,就要下達了。還請殿下,要早做準備啊!”

岐王聞言,臉色陰沉地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