庭院之中,景觀雅致,格具匠心。亭台樓閣,雕梁畫棟,細節之處尤見用心。一路走來,入眼處處,盡顯華貴大氣。

蕭承饒有興致地打量著四周,扭頭看向身後恭敬地跟著的沈萬三,有些讚歎道:

“朕記得,你組建沈氏商行,不過短短兩個月。放到常人身上,隻怕連一趟商道都沒走下來。你倒好,不僅給朕弄來了兩千餘戰馬,還置辦下了這麽大的宅院,好本事!

雖隻有兩個月的時間,但沈萬三不僅為蕭承帶回了兩千匹可為戰馬的好馬,還帶回了價值數萬兩的白銀、貨物。

除此之外,最讓蕭承高興的,是沈萬三花費大價格,大力氣買回來的百餘匹未閹割,可做種馬培育的公馬。

諸多東西,可為是收獲頗豐!

沈萬三聽到蕭承的話,連忙低頭解釋道:

“獲得戰馬之時,順帶收了些香料……還是得益於陛下鼎力支持,我大雲把持茶馬商道,草民又有國庫海量金銀支撐,以及雜家經營十幾年的渠道人脈。若非如此,草民便是有通天之能,也無法這麽快完成陛下囑托。”

如今恰逢年關,商道之上的商人減少三成,而西北、西域等諸國需求卻不曾減少。再加上雲國這邊在商品稅收上動些手腳,從源頭上限製了數種商品。

雲國綜合國力,本就是天下強國之屬。而諸小國國力不強,又是一盤散沙。通過沈萬三的統籌調度,輕易地便操縱了商品價格,自然便對西北、西域諸國的經濟形成了降維式的打擊。

這個時候,沈萬三突然頓了頓,開口道:

“此處宅院,其實是草民為陛下準備的……”

蕭承聞言,又見沈萬三微微有些惶恐的模樣,不由失笑一聲,擺手道:

“不用了,朕搶你的宅子,算是怎麽回事?該是你的,便是你的!”

沈萬三聽到蕭承拒絕,渾身頓時有些不自在,更顯慌亂道:

“草民並非臨時起意,而是發自真心的,要不然也不會將陛下帶來這裏了……若非陛下信重,草民焉有今日?”

沈萬三如今得以起家,其實是依仗著蕭承對他的信任,以及雲國的國力。盡管他能力突出,但並非不可替代。

借助一國之力,統籌規劃,暗中操縱商品價格,任對家商行、商隊本錢再厚,也絕不可能與一國相爭!

這種掙錢手段,相較於做一個普通的商人,那層次也不知道高到了哪裏去了!

體會了這種感覺,你再讓沈萬三回去苦哈哈地做生意,他是萬萬不能接受的。既然如此,他也便隻有盡力討好蕭承了。

蕭承看著沈萬三這麽模樣,突然意識到,自己若是執意不收,隻會是讓他心中更為惶恐。

他眉頭一動,旋即點了點頭道:

“好!”

沈萬三聞言,大喜過望,對著蕭承連連拜謝。

蕭承擺了擺手,沉聲道:

“軍中即將大肆擴充騎兵,優良戰馬奇缺。你今後,便要為朕辦這件事,賺錢之事,可以先放一放!”

沈萬三連忙保證道:

“請陛下放心,若非擔心需求過盛導致戰馬價格上漲,這次草民絕不止帶回兩千戰馬!”

蕭承點頭道:

“你懂此道,朕全權交托於你。隻要你不讓朕失望,恩榮地位不缺!”

沈萬三聞言,眼睛亮起,連忙跪伏在地,俯身一禮,道:

“草民,謝陛下恩典!”

奏對完畢,沈萬三當即告退離去。

蕭承扭頭看向一旁跟著的邊流韻,道:

“之前來的時候,故意讓你露了一麵。要不了多久,那邊便會收到你在這裏的消息。在此之後,你便可以不用再擔心有人刺殺了!”

今日出宮,其實見沈萬三才是順便。主要的,還是讓邊流韻露個麵,引背後之人蠢蠢欲動。

邊流韻聞言,微微一愣,道:

“就這麽隨意地露了一麵,真的能夠將那些人引過來嗎?”

蕭承聞言,輕笑一聲,道:

“引不引得出來,其實並不重要。且不說對麵會不會上當,便是動手,隻要對麵不是傻子,派來的人一定還是些無用的死士。”

“那、那陛下為何要這般?”邊流韻有些不解地問道。

“對於幕後之人的身份,朕這邊早有猜測,如今隻是借機確認一番,順帶著鏟除他們的人手罷了!”蕭承從容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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國賓館,黎朝使團駐地。

陳立言收起手中密信,扭頭看向黎護,道:

“找到了!”

黎護猛地起身,急聲道:

“找到了?在哪裏找到?”

“大街之上正好撞見了,也沒有打草驚蛇。現在這個假帝姬,躲在一處庭院之中。”陳立言開口道。

黎護聞言,一拍手掌,激動道:

“竟然還敢躲在城中,難怪本侯的人在城門處蹲守這些天,都沒有找到……”

說到這裏,黎護眼中,忽然閃過一絲凝重,皺眉道:

“你從何處收到了消息?”

因為如今國賓館上上下下遍布雲國暗探,必須小心謹慎。

而陳立言手下的人,都是借由使團的身份混進來的,不得妄動。是以如今在外搜尋的人手,都是黎護帶來的人手。按理來說,便是找到邊流韻的消息,也該是黎護這邊先收到才是。

陳立言點頭道:

“消息是夏國那邊送來的!”

黎護聞言,恍然道:

“夏國?嗬嗬嗬,隻怕是又是那些皇子奪嫡弄的狗屁倒灶的事吧!”

說到這裏,黎護眼神一肅,厲聲道:

“這次,絕對不能讓人跑了!傳本侯之令,調集所有宗衛,立刻前去捉拿!”

“等等!”陳立言忽然在這個時候,出聲阻止道。

黎護麵露不解地看向陳立言,急聲道:

“還等什麽?這次是最後的機會了!兩國使團來中慶城都一個月了,正式簽訂合約就在最近。岐王他要麽再找人假死一回,要麽就交出真正的柔寧帝姬,不可能撐太長時間的!”

陳立言眉頭緊皺,麵露遲疑之色,道:

“還是不對勁!有點太過巧合了些。不過實在大街之上露了一麵,便正好被夏國那邊的人發現?還有那天元宵節,雲國巡防營是露過麵的。這麽長時間了,雲國不可能沒有半點反應!”

說到這裏,陳立言亦是有些不確定地道:

“昨日夏國使團駐地,大門封閉了一整天,實在有些可疑,夏國那邊傳來的消息,隻怕不能全部信任。說不得這件事,就是雲國那邊給咱們下的一個套子!”

黎護聞言,沉吟片刻,眼中一陣閃爍,卻是斬釘截鐵道:

“如果真的是雲國那邊布的局,那便證明,那個假的柔寧帝姬已經落在了雲國手中,我等謀劃盡數落空,再無半點機會。而若不是,則眼前就是我們最後的機會。所以不管是不是,都得派去全部人手!”

陳立言眉頭緊皺,道:

“這樣一個不小心,便會使敖侯手下的這些精銳人手,盡數折損的!”

黎護搖了搖頭,臉上淡漠無情地道:

“你不清楚本侯手下的這些宗衛!培養他們,便是作為一次性的死士使用的。你便是憐憫他們,他們也活不了多久!”

陳立言聞言,不由得一頓。

作為死士,奉養起來,不知要比普通的將士、武者多花多少!

黎朝雖在雲、夏兩國之間,顯得有些柔弱。但實際上若是隻論國力,放眼天下,黎朝也並不算小國。但就算如此,黎朝也絕對不可能養得起一支,全都由六階以上高手充任死士的精銳人手!

而且,陳立言與這些黑袍人也接觸過幾回,從他們僵硬的動作表情,麻木、毫無情緒的雙眼,偶爾露出的宛若野獸一般凶厲的神情,自然看出了這些人的不對勁。

這些名為宗衛的黑袍人,定然不是用普通手段培養出來的,得來不算困難。所以在黎護的眼中,並不是什麽值得珍惜的東西。

都已經說到這裏了,陳立言也隻知不好再說些什麽,當即沉默了下來。

黎護當即喚來手下,自腰間取下一塊黑色的腰牌,一把扔給了護衛,厲聲道:

“所有宗衛,盡數前去,務必帶回那個女子。這回,絕對不能失敗……若是,若是被雲國兵馬圍困,不必回來,盡數自裁!”

護衛當即接過腰牌,沉聲道:

“是!”

看著黎護如此冷漠無情,視手下性命如無物的態度,陳立言眉頭微微一皺,開口道:

“此事還是需要再斟酌一番!若是……”

“這是最後一次機會了,其他的事情,都不重要!”黎護看向陳立言,眼神銳利道。

陳立言張了張嘴,將已經到嘴邊的話再次咽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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庭院之中,邊流韻坐在蕭承對麵,一邊將古琴放到蕭承麵前,一邊用她那溫柔的聲音,道:

“若想學琴,便有四句。左手吟猱綽注,右手輕重疾徐。……”

蕭承當即擺了擺手,阻止了邊流韻繼續說下去。

看著邊流韻俏臉之上,浮現出迷茫之色,蕭承當即解釋道:

“朕是想學,那個一撥琴弦,然後就‘咻咻咻’的那個,能教不?”

邊流韻眼睛眨動,想了一會兒,方才明白了蕭承的意思,輕輕點頭,柔聲道:

“那陛下是想學,我音家武學典籍,《太一大樂律》?”

“對,就是它!”蕭承眼睛發亮,連連點頭道。

這音家的武學,別管其他,逼格高啊!

見蕭承點頭,邊流韻抿了抿嘴,溫婉絕美的臉上,當即露出一絲遲疑猶豫之色。

可當她看向蕭承之時,見這位少年天子,再無此前那成竹在胸,掌握一切的模樣。雙眼明亮,滿是期盼之色,就好似一位孩童,渴望著什麽心愛的玩具。

見到蕭承少年心性流露,邊流韻心中頓時一軟,原本下意識想要說出的拒絕之言,此時也便被堵在了嘴邊。

邊流韻忙不迭移開視線,深吸幾口氣平複紛亂心緒,柔聲道:

“流韻此次跟隨夏國使團前來雲國,亦是奉學派之中囑托,前來稷下學宮。陛下若有心想學,自然無不可……”

她說到這裏,頓了頓,咬牙繼續道:

“隻是這《太一大樂律》,乃是我音家秘傳,流韻並無資格傳授!”

蕭承看著邊流韻低下頭去,溫婉的俏臉之上,盡是愧疚無比的模樣,渾身頓時有些不自然地動了動。

不教就不教唄,你又沒對不起我,幹嘛這幅表情?

都說了是人家秘傳,也並不是什麽蕭承一定要拿到的東西,他隻是點了點頭,笑道:

“沒關係,朕也隻是隨口一說。若是當真要學,隻怕還得學習音律,實在麻煩了些!”

邊流韻此時聽到蕭承的話,心中越發覺得愧疚起來,溫柔的聲音變得急促起來,道:

“《太一大樂律》乃是我音家根基,不能輕傳。但陛下身份特殊,隻要想學,師門長輩必定同意。隻是流韻身份在此,對這本音家立足根基武學無法做主罷了。但若是陛下執意想學,我音家尚有《步虛仙琴譜》、《太和正譜》、《風宣玄品》等典籍,流韻可傳授陛下!等日後稟報師門長輩,《太一大樂律》也並非不可傳授。”

看著眼前麵露愧疚之色的邊流韻,蕭承麵露怪異之色。

本就是自己不合理的要求,便是拒絕了,也沒有什麽大不了的,至於這麽一副,心中愧疚的模樣?

這姑娘,怕不是有討好型人格吧……

還不等蕭承說話,這個時候,庭院外麵忽然傳來馮保的聲音。

“奴婢求見陛下!”

蕭承聞言,心中一動,當即道:

“進來!”

馮保自庭院垂門之處匆匆跑來,躬身行禮道:

“陛下,東廠那邊剛剛送來的消息,黎朝使團那邊,半個時辰之前有人離開。暗探跟在身後,但卻被人甩開了!”

蕭承點了點頭,站起身來,抬頭看向遠處。

借著夜幕掩蓋,遠處房屋之上,隱約看到數十道黑色身影提縱跳躍,朝此處而來。

“果然是黎朝的人!”

這麽說,自己透過氣運看到的那個老怪物,和黎朝有關!

馮保連忙開口道:

“既然已經查清楚了,之後的事情,自有狄將軍處置,還請陛下早些回宮吧!”

蕭承聞言,忽然輕笑一聲,道:

“不急,秦太醫最近在研究那些蠱蟲,可是請朕多送幾個人去!”

那東西實在有些詭異,除非像一陽指這種武功,能夠瞬息之間封住黑袍人的周身大穴,一般高手很難擒獲。

要不是為了搞清楚那蠱蟲到底是個什麽玩意,蕭承可不會等到現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