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天華聽到長劍出鞘之聲,不由得嘴角一彎,也是抽出腰間長劍,轉身道:

“兄弟們,隨我……”

童天華扭頭看去,頓時話語一滯,此前臉上得意的笑容,也頓時消失!

因為此時的童天華才發現,現在帳中諸將,無一例外,佩劍所指方向,竟然是他自己。甚至,包括了之前約定好,策應他的那些自己人。

一瞬間,童天華心都涼了半截!

心思敏捷的他,頓時明白了過來。

自己,成了棄子了!

蕭承看著麵露驚慌之色的童天華,冷笑一聲,道:

“不遵朝廷調令,蠱惑諸將謀逆,若按軍法,應當如何處置?”

一直沉默著的汪曉聞言,神情淡漠,回道:

“蠱惑軍心,意圖謀逆,若按軍法,當處以斬首之刑,傳示軍中。京中家眷,直係嫡脈,一律誅殺,不得遺漏!宗族支係,盡數流放南方莽荒之地,不在大赦之內!”

蕭承冷哼一聲,點頭道:

“如此,便依軍法處置!”

童天華持劍右手微微抖動,然後掃視一眼四周虎視眈眈的諸將,深吸一口氣,果斷地一扔長劍,跪伏地上,很是幹脆道:

“陛下,末將知罪,此時幡然醒悟,願棄暗投明……陛下或許不知,此時軍中尚有謀逆之人,罪將願為陛下指出!”

蕭承見此,嘴角一抽,為童天華投降時的這份果斷而驚歎。

你哪怕是遲疑那麽一下啊,我都沒這麽震驚!

蕭承張了張嘴,卻發現原本到嘴的話都忘記了,隻得重新斟酌一番,道:

“你若是盡數交代,朕可酌情赦免!”

童天華此時很清楚,自己已經沒有別的路可選了,當即拱手道:

“陛下,軍中的武威將軍……”

話音未落,諸將之中,一道身影突然躍出,手中長劍猛地一擲,其勢剛猛迅疾,直朝童天華射去。

“大膽!”

“找死!”

帳中諸將,眼看有人突然襲出,頓時大怒,紛紛暴喝,齊齊出手,朝突然躍出的那道身影攻去。

眾將皆是沙場出身,修為最低的,也是六階高手。雖一個個用的都不是趁手兵器,但其合擊之勢,還是不可輕視。

一時之間,帥帳之中,劍光閃爍,劍影重重,全部籠罩在那道襲出的身影之上。

隻聽得“噗通”一聲悶響,一道身影跌倒在地。

眾人再扭頭看向童天華,隻見他跪坐在地,雙眼圓瞪,胸口一柄長劍透胸而出,直穿要害。雖此時還有一絲微弱氣息,但卻是連話都說不出來了。

鎮東將軍石安快步上前,將那道身影翻過來露出麵孔,恰是剛剛童天華提到的武威將軍。

隻不過,此時這位武威將軍,脖頸處一道又大又深的血痕,一下子便奪取了他的性命。

從這一道傷口來看,便知出手之人狠辣,就是奔著取其性命而去的。

石安猛地抬頭,環顧四周圍著的將領,惱怒道:

“誰?誰下的死手!”

剛剛還奮勇爭先,有著立功想法的諸多將領,連忙後退,急忙擺手,表示不是自己。

眾人都明白,這個時候出如此狠手,必然就是隱藏在諸多將領之中的哪個人,為的就是殺人滅口!

石安臉色蒼白,猶豫片刻,當即跪到蕭承身前,羞愧難當道:

“末將節製軍中不利,致使諸將之中,有人暗生異心,還請陛下責罰!”

蕭承坐在上首,神情冷冽,掃視剛剛出手的一眾將領。

一眾將領看著蕭承那淡漠的眼神,心中頓時一涼,紛紛跪倒在地,急聲辯駁,以希望證明自己的清白。

“陛下,不是末將啊!”

“末將剛剛、剛剛還沒碰到他呢!”

“末將對天發誓,此事絕非末將所為!”

一時之間,帥帳之中,眾將紛紛賭咒,以示清白。

其實剛剛帥帳之中,局勢紛亂異常,根本說不清到底是誰出手的。甚至剛剛出手的一些將領,都有些心中發慌,擔心是自己一時手重而錯殺了武威將軍。

但就算如此,眾人也不敢承認,隻得硬著頭皮以證自己的清白。

汪曉看著近乎所有邊軍將領,此時都麵露惶恐,跪倒在地以求清白,不由得眉頭一挑,悄摸地看向了蕭承。

蕭承沉著臉,沉吟片刻,終於開口道:

“都起來吧!此事,朕就當哪位失手錯殺,不再追究了!”

眾將聞言,頓時一愣,分不清蕭承這話,是真是假。

蕭承抬腿,走到此時已然死去的童天華身前,一把抽出那柄將他射殺的長劍,握在手中,沉聲道:

“為了找出暗中出手之人,而致使軍中將領人心惶惶,豈不是正隨了那人之意?朕不信了,難道這好好的邊軍之中的將領,都是心懷異心,眼中全無家國大義之人?”

蕭承眼神一厲,掃視眾將,問道:

“諸位,朕隻問一句,朕可能信你們?”

一眾將領聞言,當即齊聲喝道:

“臣等赤膽忠心,請陛下放心!”

蕭承點了點頭,舉起手中那染血長劍,沉聲道:

“既然諸位發誓效忠,朕相信你們,亦要有所表示!今日之後,過往種種,便如此劍,不需再提!”

說罷,蕭承持劍右手一抖,體內內力勃然而發,傾注長劍之上。強大無比的勁力肆虐縱橫,霎時之間,這柄軍中製式青鋼長劍發出一聲悲鳴,寸寸斷裂,化作破碎鐵片,掉落在地。

蕭承環顧四周將領,又補充道:

“朕既然給別人一個機會,那剛剛暗中下手之人,隻要日後不再與幕後之人勾結,朕同樣既往不咎!”

眼看著蕭承語氣堅決,麵容毅然,原本還帶著一絲敷衍的眾多將領,無不動容,沉默片刻,再次俯身在地,齊聲喝道:

“願為陛下浴血衝殺,百折不回!”

蕭承隨手拋下剛剛的劍柄,沉聲道:

“好,諸位既然發誓效忠於朕,便立時離去,整頓兵馬,隨朕驅逐敵國,複我山河!”

“謹遵陛下聖諭!”眾將目光灼灼,話語鏗鏘,齊聲應道。

汪曉等眾將陸續離開帥帳,看著蕭承,突然輕笑道:

“陛下,好手段!”

蕭承聞言,對著汪曉點了點頭,笑著道:

“還是對付朝臣的手段,高高舉起,輕輕放過,既往不咎。便是如此套路,換了個形式而已!”

汪曉搖了搖頭,道:

“陛下可別糊弄我,這可不一樣!朝中群臣,是陛下以威勢震懾。而這軍中,陛下就是用的以威德服人的手段了!”

兩者聽著似是差不多,但一者在威懾,使百官不敢不從命。一者是以威德降服諸將,讓將領士卒心悅誠服。

汪曉頓了頓,又突然開口道:

“隻是我不明白,陛下為何剛剛不出手?以您的武功,難道有人能夠在您眼皮底下殺人?若是隻為演這麽一出收服諸將之心,莫過於有些得不償失啊!”

蕭承聞言,臉上笑容漸漸消失,一臉陰桀,雙眼緊盯汪曉,幽幽道:

“太師,太聰明,不好!”

汪曉臉上從容之色,頓時一僵。

眼見汪曉神色僵硬,蕭承卻是憋不住了,嘴角一彎,頗為惡趣味地一笑,擺手道:

“玩笑,玩笑而已!太師,可是被朕唬住了?”

汪曉嘴唇動了動,嘴角抽搐,勉強擠出一絲笑意。

蕭承拍了拍帥位之上的扶手,隨口道:

“朕本以為老和尚會在朕來邕州之時動手,為此還特地隻帶了一千禁軍。卻不想老和尚比朕想得還要謹慎!”

“朕又以為,這老和尚會在這帥帳之中動手,逼著邊軍背上襲殺皇帝之罪,隻得被迫謀反。可是你也看到了,老和尚還是沒有動手!”

說到這裏,蕭承臉色一沉,道:

“佛門,尤其是老和尚,在雲國之中威望極高,朕可不好殺他!可若是不殺他,這日後對佛門下手之時,老和尚絕對是個麻煩!”

汪曉聞言,恍然地點了點頭,道:

“所以陛下擔心,今日便將軍中佛門的暗子全部挖出,會讓慧開不敢動手,所以這才有意坐視二人被殺?”

蕭承點了點頭,伸了個懶腰,輕笑道:

“老和尚屬烏龜的,性子謹慎小心,若是一下子把打疼了他,說不定還真會龜縮起來,總是個麻煩。既然如此,朕總要給他留幾個籌碼呢!”

汪曉琢磨出蕭承話裏似乎還有別的意思,又問道:

“聽陛下的意思,似乎是想給老和尚下個套?”

“老和尚清楚,等朕處理完國內外的這些事情,必然會騰出手對付佛門。所以他,必然忍不住對朕動手!所以啊,要給他一個動手的機會!”

“陛下可願向我透露一二?”

蕭承扭頭看向身後帥帳中懸掛的偌大地圖,指著夏國,輕笑道:

“夏國既然能來我雲國轉一轉,那朕就不能領兵去夏國轉一轉?若是夏軍回防,也好為北境將領緩解一番壓力。若是不回防,那朕讓他夏國西南腹地,一片糜爛,以報其無端進襲我雲國之仇!當然了,主要是看能不能將老和尚勾引出來……”

汪曉一愣,隻以為自己聽錯了!

這從古至今,哪有一國之君,親自深入敵國襲擾州郡的?

“陛下如此,隻怕不妥吧!”他忍不住道。

蕭承瞥了一眼視線中的金手指麵板,看著還有二十多天的體驗卡,微微搖頭,道:

“不妥便不妥吧,太師,莫要告訴老太尉啊!”

汪曉神色莫名,隻覺得荒唐無比。

不過他轉念一想,卻是又搖了搖頭。

當今這位陛下,本就是非常之人,都能夠做出單騎衝殺的舉動了,再領兵去敵國轉一轉,倒是也不需要驚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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視線,再次轉到雲國北境!

程不識坐於軍帳之中,麵前一眾將領,列隊兩旁。

“將軍,夏軍此前繞後襲擾我輜重隊伍的五百騎兵,末將領兵截斷後路,現在已盡數逐殺!”有將領拱手稟報道。

程不識點了點頭,道:

“三台、牟安、以及我軍營帳,正好為三角之勢。夏軍想要繞後襲殺我輜重部隊,也逃不過我軍眼線,隻是自尋死路而已!”

軍帳之中的將領,有人忍不住笑道:

“末將從軍以來,倒是從未打過如此輕鬆的仗。”

“是啊,將軍此前力排眾議,於此處安營紮寨,真是英明至極啊!”

眾將一陣附和,神態皆是無比輕鬆。

夏軍這段時間,不計代價,不斷猛攻。但除了徒增傷亡之外,再無收獲。反觀雲軍這邊,依仗這堅固營帳,傷亡至今不過千人。

這時間一長,雲軍自然是士氣高漲,夏軍倒是畏戰無比。

程不識卻是沒有諸將這般樂觀,反而眉頭緊鎖,沉聲道:

“隻是我有些奇怪,夏軍半月之前,作戰頗為呆板,隻知死啃我軍營帳,這才致使傷亡如此慘重。而最近這幾日,夏軍的戰術,明顯是靈活了許多,都知道派騎兵襲擾了。這看著,根本不像是同一個人指揮的!”

聽到程不識的顧慮,當即有將領站出來,拱手道:

“將軍,我軍探子回報,夏軍主帥大旗,一直未變。看樣子,是夏國十九皇子,岐王領兵。”

程不識聞言,點頭之後,又是問道:

“這夏國的岐王,可有誰清楚?”

眾將皆是搖頭,道:

“這岐王此前,隻聽說一直在夏國北境邊軍之中效力。調來西南坐鎮的這幾年,也少有動作,是以我等皆是不清楚!”

程不識聞言,心中總覺得有些不安,但又說不上來哪裏不對勁的,隻得道:

“傳令三台、牟安二縣,需以嚴加防備,謹慎小心!”

“是!”

“報!”

突然,一陣匆忙慌張之聲,在帳外響起。

程不識心頭一咯噔,連忙道:

“進來!”

傳令兵麵帶慌張,連滾帶爬跑進帳中,單膝跪地,急道:

“將軍,牟安縣剛剛傳來戰報。昨夜夏軍統帥岐王領兵突襲,大敗而歸。牟安縣守將立功心切,領兵追殺,中了夏軍埋伏……牟安縣,破了!”

頓時之間,帳中眾將鴉雀無聲,齊齊看向程不識。

程不識懊悔地閉上雙眼,長歎一聲。

半個月來的戰事如此順遂,已然讓全軍上下對夏軍生出了輕敵懈怠之心,這才中了如此簡單的計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