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刻,沈澈清晰的看見,趙煜嘴角抽搐了一下。

眼睛裏旖旎的柔情要冒火。

太子殿下瞬間慫了,暗罵自己想錯了方向。他被近來一連串的事情鬧得草木皆兵了。本來自己禁足,趙煜突然前來,便有違常理,這讓他忍不住的戒備,事情便往陰謀論的方向去想。

如今他走的每一步都須得格外小心,否則他和趙煜這輩子也要稀碎。

卻也因此矯枉過正、不解風情了。

雖然,他心知這人的風情大約是別有內情,但隻要不是被人算計利用,要他怎樣都行。

可是,說出去的話如潑出去的水……

趙煜肉眼可見的毛了,“嘖”一聲,推開沈澈便要走。

被沈澈一把按回來。

沈澈明白這會兒解釋,隻能越描越黑。於是,沉著臉,假裝嚴肅,道:“孤問了三次了,你到底怎麽了?”

剛才,趙煜沉溺於沈澈的深情與溫柔,這會兒,他就隻想脫下靴子來抽他,於是,沒好氣的道:“吃錯藥了,發癲,你別管。”

說著,便又想脫開沈澈圈住他的咫尺範圍。見沈澈全無退意,心裏煩躁。

突然,抬膝蓋就往太子殿下小腹上一頂。

這下,沈澈不得不退了,驚呼著跳開:“阿煜,你怎的每次都是同一招!”

要說人呢,有時候招一把、撩一把,鬥得急了,就容易上頭,尤其是男人,上頭就跟鬥雞似的。

沈澈說到底也不過二十出頭,心思算計是有的,骨子裏還是個年輕小夥子,見趙煜二話不說突然動手,不服輸的勁兒就上來了。

手掌一翻,往趙煜膝蓋上壓下去。

這兩招前些日子周重房上揭瓦時,二人就你來我往過,但終歸是沈澈心疼趙煜當時腳傷沒好,最終被趙煜一腳蹬在胸口。

今兒個,趙大人的傷可是已經好了七七八八。

眼看沈澈手掌要碰到趙煜褲子邊兒……

沒想到,趙煜突然整個人往斜向裏一倒,就跟下盤不穩要摔似的,重心猛地降低,沈澈一驚的功夫,趙煜屈膝變彈腿,鞋尖往沈澈掌心穴道上點去。

沈澈這才嘿嘿一笑,收掌變爪,想像上次似的,抓住趙煜腳踝。

趙煜卻早有預料,單手在地上一撐,重心又猛然拔高,調腰急轉方向,沈澈一下抓空。

緊接著,趙煜順勢一記掃堂腿。

沈澈“哎喲”著跳開,笑道:“阿煜,你偷偷練了,功夫見長。”

趙煜道:“那是。”他借這當口,自牆邊退開,也不等沈澈反應,轉身就要走。

沈澈當然不能讓他走,抬手去搭他肩膀:“別生氣。”

他手已經搭上趙煜肩頭,本想把他攬回來,趙煜肩膀卻陡然往下一墜,好像突然掉了環兒,抖出他的控製。

下一刻,回手疊指,就往沈澈腦門上彈去。

二人距離極近,沈澈全沒想到,趙煜能使出這麽一招。這兒戲似的一下要是彈中了,可挺丟人。

於是隻得以攻為守,伸指往趙煜肩窩穴道戳去。

眼看太子殿下雙指後發先至,必得逼得趙煜撤手回防,可趙煜,竟然不避不讓,好像拚得肩上挨一下,也要彈殿下個腦嘣兒。

沈澈終歸是舍不得下手,手指挨著趙煜的衣裳頓住。

想也知道,下一刻,他自己額頭上,就被那人不輕不重的彈了一下。

沈澈嘶聲抽冷氣。

趙煜得手,彎起嘴角,道:“有這麽疼嗎?”

沈澈則心道,這人最近學來的招式可真刁鑽。

兵行詭道,他招式怪異,又這般拿捏自己心思,看來若非殊死相搏,一時還真難製得住他。

當然,太子殿下不是這麽容易就認栽的。

年紀輕輕身居高位,又能沒什麽大錯漏的人,一般都有過人之處。

比如沈澈,就非常明白,臉麵什麽時候該要,什麽時候不該要。

於是,阿煜每次都是斷子絕孫腳,那麽太子殿下,則每次都是人不要臉天下無敵。

趙大人得意的笑容還沒散下去,太子殿下就飛撲著,八爪魚似的,衝上去,一把把人抱在懷裏。

沈澈抽風抽得毫無征兆,趙煜全沒防備,那人整副身子的重量,加上衝勁兒……

別說是躲開了,趙煜站都沒站穩,就被撲了一個趔趄。

倒退著推著沈澈,膝窩正撞在身後太師椅上,腿一軟,直接坐倒。

千鈞之際,眼看沈澈就要壓在他身上,趙煜隻得屏息皺眉——那人是清瘦,可被個大老爺們兒拍餅子似的壓一下,也夠他喝上一壺。

預料之外,沈澈在星火之間,放開趙煜,雙手撐在椅背上,止住了自己下壓的趨勢。

可這般天時地利人和,太子殿下當然不能放過,借著下衝的力道,貼上趙煜的雙唇,親了一下。

沒被坐癟、被親了。

趙大人反應過來自己的現狀。

沈澈低聲道:“對不起,剛才是我多心了。”

趙煜沒想到他過招那麽“不要臉”,話卻說得這麽柔,人就是一愣。

瞬間,氣場就軟下來了。

沈澈看在眼裏,心道就算至今尚不知前世因果,也非叫這人把魂兒勾了去,更何況,那些已經刻入靈魂的羈絆在冥冥之中牽引著。

他抬手撫上趙煜的心口,柔聲道:“你在擔心什麽?”

對方手掌溫熱,不輕不重的按在趙煜心口上,讓他說不出的安心,心口又被這份溫柔倏然扯得痛了。

他在擔心嗎?

說不上。

可能更多的,是心疼眼前這人吧。

“不是擔心……”趙煜微蹙起眉頭,“隻是覺得,你……本不該承擔這麽多。”

這一瞬間,沈澈是敏銳的,雖然尚不明白趙煜從哪裏看出端倪,又在哪裏得到證實,但他閃念之間覺得,自己一直瞞著趙煜的事情,對方知道了。

“心疼我?”沈澈笑著問,另一隻手的拇指撫摸在他的眉間——

你……不要難過啊。

趙煜想想,還是點頭承認了。

沈澈看他難得坦**,笑得更開了:“還以為是什麽事,上輩子已經得了功名利祿,這輩子,就用天下換你一人。是我樂意的。”

他說這話時,趙煜就隻看著他那雙顏色灰藍,卻亮得如同星墜入眼的眸子,怔怔的,說不出話。而下一刻,他便真的不用說什麽了。

沈澈極柔的貼上來,吻了他。

好像是對剛才不解風情表達的歉意,太子殿下傾注於懷中人身上的纏綿,能夠融化冬日的霜雪,纏得趙煜心口一抽一抽的痛。他知道,自剛才起便是空青說他心殤的毛病又在造作。

可是他,卻萬般不忍再把沈澈推開。

忍不住,像要抓住救命稻草似的,趙煜伸手,攬住沈澈還按著他心口的手。那人便明白他的心意,反握住他,又像不滿足於唇齒間的糾纏,脫開趙煜的雙唇,點點觸觸的,一路輕吻,最後,停留在他耳畔。

趙煜一下就緊張起來,身子猛地僵住,另一隻手一下握緊椅子扶手。

換來沈澈在他耳邊輕笑出聲:“親親耳朵就這麽緊張?若是以後……”

他說話輕輕帶出的氣息,噴在趙煜耳廓裏,又麻又癢。

趙煜不負所望,整隻耳朵迅速染上緋紅。

這層紅色,在沈澈看來是最好的褒獎,在他耳垂極輕的咬了一口。

驚得趙煜駭出聲來,可這一聲,又被他殘存的理智憋在嗓子裏,聽上去就如嗚咽,惹人心疼。

他前世是王爺,逢場作戲的手段不至於是白紙一張,可他在沈澈麵前,卻偏偏這般不知所措。

這當然不是裝模作樣。

而是真情實感的珍稀。

前世,他等了一輩子,等來個稀碎的結局,而今,終於雲開月明,得到這人真心相付。

三百年了……

這一刻,他激動、緊張、不知所措,不知道沈澈下一刻要做什麽,卻又欲罷不能。

他這般手足無措的緊張,沈澈心底便也隱約被觸動到最柔軟的地方,回想剛才他說那句“及時行樂”時的模樣,沈澈幾乎想要將他抱起來,轉到屏風後麵小憩的床榻上去。

他一隻手已經撫上這人背心。

卻又覺得不對。

趙煜嘴上那麽說,可後來的這番表現,分明就沒有他說出來的那般浪**,無論他是心疼自己,想要補償,又或是什麽其他情愫作祟,沈澈覺得,他並沒準備好。

依著趙煜的性子,能主動偷跑來東宮找他,就能讓他偷著樂半宿了。

更何況,僅剩的一絲理智,讓沈澈覺得若是這樣做了,隻怕事後才會讓趙煜越發心意難安——通古斯和親的事情,尚未徹底解決,江山也還需還給真正的沈家,二人勾扯了三百年的糾結,才真的算是平息了。

他與趙煜之間,容不得半點不相關的人或事,無論善惡、無論大義。

他想給他不需牽扯哪怕萬一心思的純粹。

星火之間,理智占了上風,他在趙煜耳邊貼了貼,按在這人背心上的手往懷裏一帶,把他擁進懷裏。

趙煜覺得自己的臉燙的像是發了燒,這會兒被沈澈按在懷裏,對方的心跳聲音傳導入耳,聽著安心。

“等等我,”太子殿下的聲音也自胸腔傳導過來,“咱們的日子還很長,不需要倉促。我做的一切,也不是想要你補償什麽。”

說著,他緊緊的把趙煜抱住,無比珍惜,無比堅定。

太子殿下的意思,趙煜當然明白,他深吸一口氣,熟悉的淡香氣,撫平他的心悸。他沒再說話,隻是點點頭,合上眼睛,貪婪這片刻的安寧。

趙煜也不知在沈澈懷裏黏糊了多久,心口的隱痛漸而平息下來。

他氣息有變化,以沈澈的耳音,自然是察覺有異,但趙煜不願點破,他便也沒提。

太子殿下禁足的日子,自由是沒了,卻樂得不用東奔西跑,每日文書有專人送來東宮,還時不時有趙大人半夜翻牆來看他。

下棋,小酌,聽風,觀雪。

幸福不覺時日快,苦中作樂的日子,待到往後回望,都能看作是生活給予凡人的點滴恩賜,珍貴無比。

眼看到了正月十五。

這日,滿朝文武要隨皇上去南山祭拜炎華的第一任君主。

而太子殿下,則要在都城南門迎皇上與百官還朝。

也便就是在這樣一個重要的日子,沈澈解了禁足的第一日,都城南門,生出天大的亂子。

作者有話要說:

聖誕快樂~~~~小天使!

我出院啦~嘿嘿嘿

120進醫院,進去的時候護理級別是一級……OMG

出來得也算快了(雖然針灸紮得手要紮漏了)。

不過還是不能久坐,(15分鍾是極限)於是開啟站著、趴著、跪著、溜達著各種花把式碼字法。

應該還是隔日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