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清教主又吩咐取了座位,請那水霧繞身的女子坐了。那女子倒是隻身一人,沒有帶什麽隨從。俱留王和陰鬼老祖的五千部眾便聚在普化殿前的廣場之上,倒也安分守己沒惹什麽亂子。靈智仙尊去除傷臂,連服了數顆仙丹,此時狀態稍好,也重新回到殿中坐下。對陸無雙怒目相向,卻也不敢冒然動手了。

遞拜山帖子的都差不多到齊,偏偏神照宗的弟子未見蹤影,這讓靈華天尊懸著的心更加不安起來。五十多年前奪取人家玲瓏多寶塔的往事又一幕幕的浮現在心頭,恍如昨日。

那水霧繞身的女子一到,普化殿上已是人滿為患,除了太上和清微兩宗,天英界上修為道行頂尖的仙家巨擎基本上囊括在此。

界首之下的三尊,法尊真清教主、道尊大勢法王坐在首位,另外在兩人身旁留了座位專等邪尊大駕光臨。

三尊之下九道。歸屬法尊真清教主統禦刑、賞、罰三道,刑道道極真人、賞道清虛真人都屬於真一派耋老,罰道靈華天尊。此三道皆以在場,坐在真清教主右手旁的三張椅子上。

道尊大勢法王統禦人、佛、外三道,人、外兩道為那水霧繞身的女子一人奪得,佛道為佛門五宗之一的禪宗第七十二代祖師龍虎妙禪師所領,這位大-法師偃坐道場不問世事,今日沒有道場,已經將一切事宜轉托大勢法王代為做主。水霧繞身的女子一人自是坐在大勢法王右手一側。

邪尊麾下妖、魔、鬼三道,妖道甄冰琴、魔道俱留魔王、鬼道陰鬼老祖俱都在場,隻是邪尊未到,甄冰琴遠遠的坐在殿內角落始終不出聲,陰鬼老祖去盤在一根柱子上沒個正形,俱留魔王與陸無雙正在稱兄道弟打得火熱,全沒當這場盛會是回事兒一般。

另外道門十三派的悟真教掌門悟機真人、靈寶派掌門靈智仙尊、天玄派掌門天健道尊,還有神霄派新晉掌門神雷天尊陸無雙,這四大宗門眼前威望大不如前,位置自然靠後。在這個以力量為尊的世界,這也是無可奈何的事情。

佛門五宗以大勢法王為首,顯、禪慧兩宗都派了弟子追隨法王,隻有神照宗和淨神通宗的弟子沒有道場,但明顯不影響大局了。

太上老祖派來的兩大弟子大乘禦劍和小成乘風,完全以一種超然物外的神情坐在上上首的位置,儼然是做福做壽的兩位長者一般。用真清教主此時心裏的話來形容,他媽的,坐在老子頭上,以為自己是奶奶的太上皇麽!

加上各位仙家巨擎帶來的親傳弟子,整座大殿中已經匯聚了近兩百人、妖、魔、鬼,說是群“賢”畢至濟濟一堂,一點不為過。

真清教主以莊重肅穆的目光環視殿中若幹圈,殿內才變得清靜了一些,除了陰鬼老祖的怪笑偶爾一發之外,倒也還算是肅靜。陰鬼老祖也不想壞了氣氛,隻是他這怪笑非是自己所能控製,全因他在千年的修煉進化過程中,意外吞噬了一個異魔的魔丹所致。

真清教主也懶得說這個不通教化的鬼物,退而求其次,心胸開闊的很。他擠出一絲微笑說道,“今日群賢畢至,為這次的仙家會盟大增光彩......”

“錯!”殿中至少三個聲音同時說道。

其中之一便是陰鬼老祖,他接著說道,“真清老道,你此言差矣,我是鬼,俱留王是魔,這裏麵還有若幹妖物,此會盟明明是個大雜燴,怎麽能稱是仙家會盟?”話一說完便咦嘻嘻一陣尖笑,十分刺耳。

俱留魔王也道,“老道兒,你單說仙家會盟,難道把我們魔鬼妖諸道給排除在外麽?天地大劫將近,你以為那紫色雷電隻往你們仙家腦袋上劈麽?說實話,本王倒真希望是那樣。哈哈......”

第三個說話的居然是大勢法王,他點點頭,“是極,是極,若隻說仙家,那我們佛門五宗豈不也成了局外人,此話不妥。真清道兄,你這樣容易惹起爭議,揣度用詞還是要三思啊。”

“......”真清教主實在有些無語,這些雞毛蒜皮的稱呼有那麽重要麽,說實話仙家會盟一說給你們這些鬼物妖眾已經是臉上貼金了,還要在這裏唧唧歪歪,難道不說仙家會盟要說成是群魔亂舞麽,真是......

他微微沉吟,便改了說法。“這次仙、佛、魔、妖之會盟......”

“還有鬼,要把我的名號放到前頭。”陰鬼老祖又搶著說話,之後怪笑,重複著固定模式。

“鬼你媽個前頭,若再聒噪,立時便把你清除場去!”白鶴翔年輕氣盛,再也無法忍耐陰鬼老祖如此攪局,當堂便要動手。他可不管什麽修為上的差距,在真清教主座下學藝十幾年,這點嬌縱還是有的。

陰鬼老祖鬼臉一翻,從石柱上探出身子立時便要動手。還是大勢法王德高望重,懂得以大局為上,連忙出來打圓場,才算平息了雙方的火氣。真清教主審時度勢,連忙接過話頭,幹脆將前麵的稱呼客套統統省了,又大大說了一番廢話,無非是什麽大劫將至,上天要懲罰逆天行道的妖孽,但天道致公,特留了一線生機,界首有好生之德,以本命神劍天乙劍在極北冰玉島布磁光大陣。太玄玉牒五片現已會集其中四片,眼下隻等邪尊大人將第五片拿來便可大功告成了。眾位要齊心協力共渡難關,千萬不能給一些小人以可乘之機雲雲。

話一說完,他還意味深長的看了陸無雙一會兒。陸無雙也以鋒利淫-蕩的目光反射,簡直“激情四射”。

他這一番話沒惹起什麽亂子,顯然是說得比較到位。就連陰鬼老祖那怪物都頻頻點頭,“......嗯,你這話老祖我聽得順耳,確實不該給小人以可乘之機,我是老鬼,不是小人,咦嘻嘻......說不到我頭上。”

廢話多時,茶也飲了一杯又一杯,陸無雙都起身去了三次茅廁了,眼看太陽西下,這邪尊大人連個鬼影都沒有呢,殿上眾人都有些坐不住了。陸無雙不住嚷嚷,“靈華老道,你的老巢讓真清牛鼻子占了也就罷了,好歹也給本尊管頓夥食啊,別總拿這清茶淡水的混弄,本尊一趟趟的跑茅廁,這他媽的容易麽!若再這樣,我可當堂開尿了,看看究竟是你難看還是我難堪?”

他這麽一說,陰鬼老祖和俱留魔王立刻便隨聲附和,俱留魔王甚至站起魁偉如山的身軀,伸手向**摸去就要解開褲子撒尿。倒也真有好事者,居然探出頭去觀瞧,想要看看這魔頭的**之物究竟是何等雄偉。

這時殿外藍光一閃,一道靈符信如電飛了進來,直接飛入了真清教主掌中。這靈符來得毫無征兆,還把他嚇了一跳。他展開靈符信便看,麵上的表情變得愈發的古怪。殿中眾人都將目光定在了他身上,就連俱留魔王也打消了解褲子撒尿的念頭。

“邪尊說半夜子時才到,還讓咱們在五行祭壇處等候。”真清教主說著,將手一抖那靈符便化成一道青煙慢慢消散了。

“什麽?!他以為自己是天英界界首麽,要咱們在這裏等了若幹天不說,還敢將咱們指來派去的,什麽東西!”天健道尊喝了半天清茶,早就憋了一肚子鳥氣,他自持身份倒是不會當堂撒尿,但總這麽折騰任誰也受不了,難道要用道業修為將尿水統統從經脈中逼出體外麽。

道極真人是真一派三老之一,成名百年德高望重,眼下又坐了一任刑道,自是覺得也該說幾句話了。“我看這邪尊純粹故弄玄虛,他若再推三阻四的不來,咱們直接殺到冰玉島萬邪川去,將玉牒搶過來便是,何必這般的低三下四。”

大凡人世之事,隻要有人起頭,便有好事者隨聲附和,他這般一說立時便有人跟著起哄。最後還是大勢法王開口說道,“咱們都等了這些時日,不差這幾個時辰,何不到五行祭壇等待一下?”

人家道尊都這麽說了,起哄的人也不好再鬧了,都住了口。最後大勢法王又說了頗得人心的一句話,“真清、靈華兩位道友,你應該給大家準備齋飯了吧?”

靈華天尊連忙吩咐兒子澹台月明下去安排,大家隨便吃了一口便都匯聚到了五行祭台之前。

五行祭壇是一個直徑數丈的大石台,位於一座大大的山穀之中,祭台後是巍峨雄偉的五行殿。當初淄光真人帶著祝三娘飄然出遊,數年不返最後連音信都沒有了。加上真清教主他們上山,這五行殿再也無人光顧,連日常灑掃的弟子也都給抽調走了。所以五行殿前此時是雜草叢生,看起來一片荒蕪。與當初測試入山弟子靈力的場麵比起來,天地之差。

那水霧繞身的女子跟著大家進了山穀,居然徑直奔到五行祭壇之上,伸出手來撫摸鑲嵌在台上的五行靈石,似乎有無限的情愫愁絲。接著她隨風而動,慢慢飄到五行殿前,看著緊閉的殿門,良久不動。那被水霧籠罩的背影纖細,卻有一股孤寂之感。

這女子從一上山,靈華天尊便有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但卻影影綽綽難以從記憶中想起,加上這女子始終以水霧朦朧罩身,真麵目總也看不清。

等眾人會齊,大勢法王便問那女子,“敢問女檀越,自從你連奪了人、外兩道的仙官職司之位,本座疏忽的很,還沒請教尊號如何稱呼呢?”九道爭選,向來有個規矩,隻要以道業修為獲勝,皓帝城的西白皓帝便禦賜封印了印信的令牌,對其他一概不過問。其實以西白皓帝神通之廣大,有些事情倒也根本不必過問。但大勢法王不同,境界尚離著西白皓帝有十萬八千裏,憑他的修為還看不透水霧下女子的真麵目,如不開口詢問,當真是無法知曉。

那女子淡笑一聲,“所謂名號者,非真名號也。法王佛法精通,怎麽也勘不透這一節麽?”她所說用的是得自佛門經典“金剛經”的道理,用來對付法王當真是恰到好處。

大勢法王嗬嗬一笑,合十說道,“女檀越說得是,倒是我著相了,所謂名號確實不值一提。本座倒是希望女檀越知行合一,對當今天英界局勢也能有明了判定認識。”

他所說者便是警告這女子要以大局為重,不要對太玄玉牒另起什麽異心。

女子聰慧至極當即明白法王所說意思,說道,“天下寶物非憑武力所能獨占,大略是有德者居之,該歸何屬怕早已有了定數吧。”

“嗬嗬,如你所言。”大勢法王點頭,對這女子已生戒懼。短短數語交鋒,這女子不輸半分。

夜幕降臨,真清教主彈指以搬運神通從西麗山一側百秀峰弄來數十根鬆木主幹,使了一個火法點燃,五行祭壇前頓時烈焰熊熊,衝天而起,將周圍十數丈之地照的十分明亮。

百香峰風景秀麗,為西麗山之首,真清教主這般隨意掠奪林木的行徑已經激起了殿前西麗山原弟子的憤怒,但真清教主威壓之下,卻是沒人敢吱聲。

到五行祭壇來的同時,真清教主和大勢法王也將封印在普化殿內寶座之下的玉匣取了出來,一並帶了過來。這玉匣內封藏了四片太玄玉牒,外麵各派領袖各有數道禁咒封禁其上,若不一起開啟,卻是沒人能打得開。

四片玉牒,當初都是陸青出生如此得來,此時卻在真清教主和大勢法王手中,世上之事,偏有這般無理。

天邊一層黑雲掩過,將明月遮蓋。山穀內狂風四起,刮得祭壇前篝火獵獵作響,火勢反而愈發的強勢,似乎直向天際燒去。

“師父,子時到了。”不知道誰說了這一句話。

突然熊熊燃燒的木火“噗”的一聲熄滅,整個五行殿前變得漆黑一片,接著一團黑煞煙霧從熄滅的木火中升起,一個黑黝黝的身影現了出來。這黑影十分高大,雖然比起俱留魔王那魁偉身軀稍有不足,但那股陰寒徹骨的壓迫之力卻比俱留魔王要強上數倍。祭壇前的眾人都感一股寒意直迫心扉,有一些修為差的竟然呼出聲來。

“是邪尊到了。”有人說道。

大勢法王和真清教主下意識互看一眼,這般的黑夜自然擋不住兩人的視線,象這些仙家巨擎,道業修為深湛之極,夜視百裏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兩人的目光如炬,心中卻都向下一沉。邪尊的出場,讓兩人憑空的產生不安的情緒。

那黑影一展陰風四起,一道碧光從下而出,使人立時看清楚了他的樣子。隻見在一團黑漆漆的煞氣之下,一個黑色骷髏若隱若現,眼洞內兩點碧光幽幽,令人不寒而栗。在這骷髏的掌中卻是一柄鋸齒長刀,刀上火焰流動,映著碧光,煞是詭異。這骷髏背後有一對薄如紙的黑色羽翼,輕輕扇動便有旋風生出,攪得周圍飛沙走石一片昏蒙。

夜叉鬼尊。

近千年前的三尊爭奪,在天英界上掀起了一場大殺戮。邪尊之位的爭奪尤其慘烈,當時的邪尊還是在夜叉鬼尊的幫助下奪位成功。當時邪尊爭奪的那一場大戰真清教主和大勢法王都是旁觀者,飛天惡鬼一族的殘暴狠辣至今猶然在目。所以這兩人是識得夜叉鬼尊的。邪尊之位的爭奪不像法、道兩尊,一旦奪取便可坐滿千年,邪尊之位卻可常換,隻要有人能擊殺當今邪尊奪了封印令牌,那令牌上的封號便自發改變,從此這邪尊便易主了。西白皓帝對邪尊法則如此設計,未嚐沒有不是讓天英界上的妖魔邪祟自相殘殺之意。便算有人識得皓帝詭計,但在邪尊至崇的位置誘惑下,誰又能真正在意呢。

兔死狗烹,夜叉鬼尊後來又被邪尊擊敗封印在萬年寒潭之內,若不是陸青機緣巧合將其救出,他可能永遠都不能重見天日了。萬年寒潭之後,鬼尊也沒了去向,大勢法王和真清教主也沒將這件事放在心上。此時夜叉鬼尊在此出現,不禁讓他們兩個大為吃驚。

夜叉鬼尊甘為前鋒,難道飛天惡鬼一族的兩大巨頭又重新和好了?還是夜叉鬼尊在萬邪川擊殺了邪尊,現在已成了新一代的邪尊?還是有什麽別的原因?

這幾個念頭不停的在真清教主和大勢法王腦中轉悠,但無論如何,夜叉鬼尊在此出現,對他們都不是什麽好事。

夜叉鬼尊桀桀一陣笑,“大勢法王,真清教主,兩位仙尊別來無恙啊,數百年前一別,這時光過得也真快,兩位的修為看起來也更深湛了。”

“鬼尊有禮。”大勢法王合十,從容不迫。

“嗬嗬,托你鬼尊的福,本尊活得還好。”真清教主對他沒什麽好印象,輕笑一聲說道,“鬼尊,該不會你把那邪尊斬殺在刀下了吧?”

“哈哈......哪有啊,本尊倒是想一刀斬殺這個鬼族叛逆,但就差了一點點,卻被別人搶先得了手,嗬嗬,這邪尊的位置隻好讓給這小子了。”夜叉鬼尊仰天一陣狂笑,“不過也好,本尊本就對那邪尊的位置沒興趣,隻要斬殺報仇,誰當邪尊無所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