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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統道門心法的傳承有內修外煉之說,內修者講究行氣導引,內觀守一,而輔助以外煉法門,如道符、禁咒、煉器、煉寶之類。太古一始元神一分為三,為太玄老祖點化成道,為三清境天祖師,傳下的道門心法雖然兼修龐博,但各宗各有側重,其中道符一門,則尤以法統傳承於至清境天玄通教主的西麗山天尊符籙派為尊。

道符根據煉製者的修為層次以及選料高下不同而有四個層次的區分,從低到高,依次為符圖、靈符、寶符、雲篆四類,每一類又有上中下三品之分。

其中符圖是最簡單的一種道符,因煉製者修為靈力的不足,常輔助以圖畫助勢,元精境修為的修士即可煉製,其中下品符圖像陸青這樣的元精境玄竅期的修士都能書寫煉製。在天英界東神洲修真界流行甚廣的也就是這一種道符,甚至等閑人家稍微花點銀子都能搞上幾張。

等而上之的道符則被稱為靈符,因為煉製者在其中貫注了先天真炁,靈力值儲備較高,所以以靈符稱呼之,因要求高,隻有元炁境修為之上的修士方能煉製。

在靈符之上,另有寶符、雲篆兩種,此兩種道符,最低層次的下品寶符也要元神境金丹期修士才能煉製,所以在世上甚為罕見。尋常修士,手中要能持有一張靈符,那都是讓人羨慕不已的事情。

禦清子一出手便是十幾張閃著白色光芒的上品靈符,禦使著在自己身周團團而轉,幻成一個防禦的光圈。能煉製這種靈符的修士修為必定在元神境胎息期之上,玉麵飛龍曾經在西麗山從學多年,這東西再熟悉不過,曉得禦清子修為已在胎息之上,比自己不相上下,方才有此一說。

禦清子師從西麗山,沉浸道符一道幾十年,在此道上見解獨到另有創造,應手法寶都未曾煉製,出門行走對敵除魔統統以靈符開道,所以深得宗主欣賞厚愛,要不是當初有玉麵飛龍誤入禁地之事拖累,已是宗門之內鐵定的下一任宗主候選。

玉麵飛龍曾與禦清子朝夕相處多年,對他的手段頗為了解,此時借著“陰魂幡”勢頭壓向禦清子,陰魂幡中禁錮的諸多妖魔魂魄一下釋放出來,齊齊撲向禦清子。其中尤以剛剛收付的萬煙妖王的妖魂最為暴戾凶狠,他失了妖丹法力雖然大不如前,但挾著“陰魂幡”所化幾十丈方圓的陰煞黑氣助力,凶悍程度反倒比之前強上幾分,加之剛剛收付的化魂池中數萬妖魂齊齊撲出,這一股惡勢確實非同小可。

玉麵飛龍心中明鏡,這萬煙妖王和數萬妖魂剛剛被收服於“陰魂幡”之中,自己尚未加以進一步煉化便在取丹時受傷,所以這妖魂攻勢雖然淩厲,但難免有烏合之眾之嫌,一旦被禦清子窺破弱點一擊中的,就會全麵崩潰。“陰魂幡”所造聲勢雖大,卻全在於取之虛張聲勢的意圖,真正的殺手鐧還是自己最得力的“流雲飛袖”和“燎原極光刃”兩件法器。

饒是如此,陸青卻也對這件被玉麵飛龍短時間祭煉了二十七層禁製的“陰魂幡”的威力大為驚歎,一想到玉麵飛龍已經答應將此件法器送還給自己,心中便興奮不已,又一想到以自己修為進展,真不知道什麽時候才能使出玉麵飛龍這般的威力。

數萬妖魂攻勢一出,玉麵飛龍接著左臂“流雲飛袖”鼓蕩而出,一道剛猛無比的罡風席地卷出,如滾滾怒濤拍岸而來,身前土地山石為罡氣衝擊立刻便炸出一條深達數米的壕溝,直直向禦清子通去,陸青遠在十幾丈開外,也被這股颶風鼓蕩,身子不由自主的向後飛去,飄忽忽飛出老遠落在小山上的一塊巨石頂端。

陸青死死攀住石頭縫隙方才止住掉落下去的勢頭,心中關係兩人勝負,卻也害怕被傷及無辜,隻悄悄抬眼看向化魂池中心。

前些時日,玉麵飛龍被禦清子所率西麗山門人追蹤,曾經暗地與禦清子較量過幾次,都被輕易打敗,隻是自己提前布置,所以次次都能安然脫身,而眼前這次卻大為不同,現在既已被禦清子逼上門來,就是一場無法再度逃避的生死之戰。

實力上既然相差較多,玉麵飛龍便想出其不意以快製勝,先以“陰魂幡”搶占先機,“流雲飛袖”幾乎同時剛猛出手,他右手接著便在腰間一拍,一聲龍吟寒光閃爍,“燎原極光刃”間不容發的電射而出,這三樣法器的祭出,時間上相差無幾,幾乎耗盡了玉麵飛龍剛剛恢複的所有靈力,完全是一種同歸於盡的打法。

玉麵飛龍心中清楚,與禦清子對敵隻有第一次出手的機會,如不成功便隻有死路一條。

玉麵飛龍三招幾乎同時出手,立時陰風颯颯狂瀾翻滾,寒光電掣聲驚百裏,這股聲勢就算麵前是一座高山也能在頃刻之間摧毀,陸青隻覺大地跟著震撼,身體在巨石之上如同攀上波濤洶湧的大海,心中驚懼不已忐忑不安,不知禦清子該如何麵對。

麵對如狂飆般的猛烈攻擊,禦清子衣帶飛揚,須發飄舞卻一如平常的衝和恬淡,沒有一絲一毫的慌張,雙手各自捏了個指訣,左手指天右手斜斜指向大地,口中怒喝一聲,“破!”

這一聲喊如同響雷炸開,聲震九霄,剛才拍出的一十二道靈符此時如風馳電掣般飛轉不停,幻作一條白色光帶團團環繞將禦清子防護在中間,那一聲“破”音未落,十二道靈符幻成的光團猛然炸開,點點寒星變成千萬利劍激射而出,劃破玉麵飛龍的滾滾攻勢,無數聲響此時匯聚成一聲“砰”然巨響,“陰魂幡”中化出的數萬妖魂瞬間被毀去三分之一,萬煙妖王也妖魂受損不輕,差點魂飛魄散,虧得見機得早,魂影一閃便遛回了魂幡主杆,剩下的妖魂被光劍罡氣逼迫,亂作一團,卻有逃脫不掉陰魂幡的控製,隻是影影瞳瞳四下亂轉。

隨著那萬點寒星飛出,一柄光劍幻影閃著七彩光華飛上雲霄,迎著“燎原極光刃”來勢將其截住,絞殺起來。

“流雲飛袖”卷起的如濤狂瀾也止於萬道劍光之下,頃刻間便煙消雲散,玉麵飛龍左袖倒卷,上麵已是千瘡百孔,萬點寒星去勢不絕,盡數射入玉麵飛龍體內,他口噴鮮血,身上多處血如箭竄,身子也被記得倒飛出去,如斷線的風箏一般摔到蛇妖洞*穴之後的半山腰之上,玉麵飛龍倒真是硬朗,身子一落地便猛然躍起,放了對“燎原極光刃”的控製,幾個起落便飛上山頂,黑影一閃便向後山跑去。

“燎原極光刃”與那光劍的七彩光影鬥得正酣,忽然失了玉麵飛龍靈力駕馭的聯係,迅捷飛舞的勢頭立時便頓了下來,幾番飛絞便被光劍打落雲頭,好在玉麵飛龍在此物中煉入的禁製已有三十六層之上,品階已登先天靈器之階,朦朦朧朧頗有靈性,此時雖敗不亂,電光一閃劃出一道光尾跟著玉麵飛龍而去。

禦清子身子夭矯躍起飛上半山,將玉麵飛龍遺棄在上麵的“陰魂幡”收了起來,在陰煞烏雲之下正惶惶無計的數萬妖魂也如蒙大赦,乖乖的遁回妖幡。

禦清子躍至看得目瞪口呆尚為回過神的陸青身邊,輕輕將他拉起說道,“黑醜,本來這妖幡乃陰邪鬼祟之物,以我脾氣必當毀之,但玉麵飛龍既然已將它贈送給你,我剛才既然答應,便不能失信,你這就拿去,反正以你修為也駕馭不了,隻管妥善保管便是,日後切不可拿來為非作歹!”

禦清子說著便將“陰魂幡”遞給陸青,陸青口中唯唯連聲答應稱是將陰魂幡收入儲物袋之中。

這一場驚心動魄的大戰,來勢凶凶去勢滔滔,頃刻間勝負已分,山穀之中風平浪靜,看上去卻是滿目瘡痍,如同毀於天劫雷火一般。陸青睹物傷情,想起前日與玉麵飛龍剛來之時樹木之繁茂,妖氣之囂張,與現在相比如同隔世,禁不住唏噓不已。

禦清子收了那十二道靈符,心頭難免微微得意,這十二道上品靈符是他剛剛煉製成功的護身利器,符紙原料乃是玉龍雪山萬年寒潭百丈之下的寒剛金木,經煉器大師歐莫九味離火爐七七四十九天熔煉成漿,自己以元神境胎息期靈力書寫祭煉,這一套十二道靈符整整耗費了他三年光景,為此也耽誤了禦清子在三年內修為再盼一階的目標。

這一套十二道靈符一經煉製成功,禦清子便在宗主麵前演示一番,請西麗山宗主為其鑒定,宗主一見之下大為讚賞,連說此靈符靈才無雙,剛烈威猛,更在先天靈器之上,若要勤加曆練,假以時日必然明耀神州,特賜靈符法名“禦清神劍”。

本來禦清子一生沉浸煉符之道,平日裏除了修道煉符,連一件像樣的法器也未曾祭煉,此番用了三年時間煉出的十二道靈符“禦清神劍”,竟然被宗主品評威力堪比先天靈器,此一番“禦清神劍”第一次出山對敵,頃刻間便擊敗玉麵飛龍三大上品法器。

禦清子內心不禁歡喜無比,暗道不枉三年祭煉耗費之時光。

“除惡務盡,玉麵飛龍身負重傷,定然不能逃遠,黑醜你跟我來,待找到玉麵飛龍,我有話問你。”禦清子長袖翩翩,拉起陸青循著玉麵飛龍逃走的方向尋覓而去。

陸青聞聽此言,心中暗暗打鼓,難道禦清子已經知曉玉麵飛龍與自己的之間的約定,此番就是要將自己拉到玉麵飛龍麵前對質,一旦落實便要殺自己滅口。有心運用“九宮禹步”從禦清子身邊逃走,但一想到禦清子那變態至極的修為和那十二道威力巨大的靈符,便打消了逃跑的念頭,就算逃得了眼前,也逃不了日後,禦清子真要殺自己滅口,自己絕對難逃其手。

轉念又一想,自己眼下這幅尊容,在禦清子眼中,無非是出身荒野蠻夷的無知土著,真要滅口,何必費事搞什麽對質,隻一劍殺了便是,他如此說法想必是另有安排。

玉麵飛龍顯然受傷不輕,地上血跡斑斑十分醒目,禦清子卻懶得尋蹤覓跡,又有意在陸青麵前顯示,揚手打出幾道靈符,那靈符頗具特效,居然能自動尋人,化出幾道光線飛出,在空中旋回飛繞,不一會兒已經找到玉麵飛龍遁跡的方向,指引著禦清子和陸青一路追蹤而去。

禦清子以靈符架起遁風頃刻間便到了一座懸崖之上,那崖頂盡是頑石沙礫,灌木雜草,沒有高大樹木,視野倒是頗為開闊。

隻見玉麵飛龍此時斜著身子躺在一塊岩石之上,身後便是萬丈深淵,他呼吸微弱,雙眼微閉麵色煞白,估計命不久矣。

禦清子和陸青緩緩走上前去,玉麵飛龍突然睜開雙眼,衝著二人微微笑道,聲音微弱,“師兄,你天縱聰明,心思縝密專一,終於讓你煉成那靈符神劍,我......我不如你,死而無憾,我切問你,師父可賜名‘禦清神劍’給你?”

禦清子冷笑一聲,“哼!師父修為高深,已入神鬼莫測之境,你我之間那點心思,又怎能瞞得了他!”

原來玉麵飛龍初入門時,兩人甚為交好,禦清子對他也是處處照看,視如自己弟弟一般。禦清子少有大誌,早早立下誌向,定要在西麗山符籙派中出人頭地,早就生起煉製“禦清神劍”靈符的念頭,不過這個想法隻在師兄弟兩人之間交流從未曾在外人麵前提起,此一番禦清子煉成靈符神劍,宗主一時興起便賜名“禦清神劍”,不知是巧合抑或是宗主另有寓意,禦清子內心也頗為忐忑狐疑。

“師父生性多疑,性子多變難測,就是至親之人也未必得他信任,師兄,你久在他身邊,可要小心啊!”玉麵飛龍接著說道,麵上表情頗多深意。

這句話顯然觸動了禦清子內心忌諱,他怒斥道,“你莫要胡說,自管跟我回山等待師父的裁決,你叛逆逃出宗門幾十年,也該有個了斷了!”

玉麵飛龍冷笑道,“我既然逃出西麗山,就是與宗門做了了斷,你因為那事兒恨我幾十年,今天殺了我,也便了卻當初的恩怨。”他說著話,氣息突然急促起來,胸膛急劇的起伏不停,猛然吐出一口鮮血,口中赫赫連聲,雙眼中碧光閃動,與陸青在蛇妖洞中見到的一般模樣。

玉麵飛龍向前猛地一撲,口中說道,“雪兒,雪兒,你快閃開,這曆練之地封印的妖魔十分厲害,莫要傷了你!”他聲音變得淒厲無比,顯然是愛之切,痛之深。

他又向前爬了兩步,雙手抓向禦清子,禦清子拉著陸青向後一躍閃開,耳聽玉麵飛龍又道,“雪兒,雪兒,是我害了你,是我的錯,你莫要走啊......”他痛級發瘋,抬手向自己頭上擊打,砰砰連聲,打得眼角開裂血流滿麵,其狀甚慘。

原來玉麵飛龍中了“碧幻草”之毒,隻在洞中剛剛蘇醒之時發作了一次,之後他功力恢複了八成,用神念強行壓製了“碧幻草”的毒性,是以直到敗於禦清子手中之前都沒有發作,現在他被禦清子擊敗,身負重傷靈力渙散,再也控製不住體內“碧幻草”的毒性,是以平生最痛苦之事以幻覺重現,他現在深陷其中,痛苦如萬劍穿身難以自拔。

陸青看著心下頗有不忍,便對禦清子說道,“禦清子先生,玉麵飛龍終究是你師弟,見他如此痛苦,你救救他吧。”

“哼!”禦清子冷道,“他自己做的孽,後果便要他自己擔當,我又如何救得了他,萬化由心,他若內心坦蕩沒有愧疚,又怎會受這般煎熬!”

陸青不禁默然,“碧幻草”使人致幻盡顯人生痛苦之事,但終究是自己所做愧疚遺憾之事,非幹旁人,禦清子雖然淡漠絕情,但所言不虛。

玉麵飛龍掙紮了一番,忽然清醒複又翻身坐起靠在石頭上,指著陸青便道,“師兄,這個奇醜無比的小子吃了‘血魂妖丹’,你何不將他拿回西麗山,以丹爐煉之,必出一爐上好的‘龍虎根骨丹’,你有那門下弟子根器低的吃了,估計成效不會太小。要是師父以三味真火煉之,沒準出一顆‘上品煉神丹’,你若吃了,對結成金丹助力不小啊!”

一聽此言,陸青吃驚不小,暗道玉麵飛龍失心瘋發作,怎麽說起胡話來,後來轉念一想,玉麵飛龍如此言語定然是激將禦清子,完全是為了幫助自己。

果然,禦清子聽了此言勃然大怒,“閉嘴,你以為西麗山是那些陰邪鬼祟的邪門外道,專門拿活人入藥煉丹,別說黑醜隻吃了一顆妖丹,就算吃了幾十上百顆,我禦清子也看不上眼,再胡言亂語,我現在就殺了你!”

玉麵飛龍雙眼一翻,又開始進入迷亂狀態,“哦,原來師兄品性如此高潔......那是小弟錯......雪兒,你怎麽在這兒,你看那雪靈兔多好玩,我這就捉來給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