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龍劍派的分堂便坐落在街尾,獨門獨院,院前一座飛龍玉雕祥雲盤繞隱隱欲飛。門掩梨花深院,粉牆高似青天,與其他大宗門分堂富麗堂皇不同,別有一股子出塵淡雅。

等到陸青趕到,卻發現院門前早已站著六個人等在那裏。五個錦衣少年,一個壯碩老者,那老者須發皆白勝雪,麵目威嚴,正是在半路上和陸青起衝突的東華宗魏無塵。其餘幾個都是在大船上見過的少年,東華宗的少主褚隨雲卻沒在其中。

陸青帶著王三金走至近前,立時便被那幾個少年認了出來,見一槍挑翻大船的猛人道九並沒有在陸青身邊,便大了膽子吵嚷幾句就要衝上前來,卻被魏無塵輕咳一聲製止。

陸青與魏無塵四目相對互相打量一番,都沒有說話。陸青經妙音洞天三日修煉,境界突飛猛進,一眼看出魏無塵氣質無雜,濁氣全消,定是元炁境辟穀期的修為。

魏無塵表麵不動聲色,內心卻是驚訝不已,暗道眼前這小子前幾日看上去不過沐浴期修為,怎的三五日不見,精氣純粹神光清湛,顯然也到了辟穀期的境界,什麽功夫能進步疾速如斯,簡直令人匪夷所思。

突然緊閉的院門猛然打開,一陣刻意追求的爽朗笑聲傳出,褚隨雲從院中抬步走出,喜笑顏開,回頭抱拳說道,“此事一切依仙子所言,隨雲一回宗門便會請家父依客修規矩,下書備禮,隨雲將親自送上大雪山去,請仙子莫急。”一眼看見門前站著的陸青等人,得意的“哼”了一聲,斜睨著眼睛走至魏無塵身前。

“少主謙恭有禮,設想周全。讓冰玉很是汗顏,冰玉是一弱質女子,諸般繁文縟節的禮儀規矩一概不懂,便全依隨雲少主安排好了。”聲音甜軟柔美,如黃鶯啼鳴,聽之者未免有心神俱醉之感。

隨著聲音,冰玉仙子的嬌柔身影緩緩從院門走出,她今日換了一襲柔軟的白色絲袍,領口微敞,玉頸修長。冰肌玉骨螓首蛾眉,冷豔若九天仙子。

她慢步前行,絲帶束腰酥峰高挺,行如流水裙帶微揚,卻掩不住蠻腰翹臀的旖旎風采。

她緩緩走過陸青身旁,卻冷若冰霜視若無睹。

直至走至褚隨雲身前,方才微微展顏一笑,丹唇皓齒傾國傾城。“隨雲少主保重。冰玉靜候佳音。”

褚隨雲喜笑顏開,得意非凡,拱手道:“仙子留步,隨雲告辭!”冰玉仙子左一句隨雲,又一句少主,把他叫的神意飛蕩魂遊九天。說是告辭,卻遲遲不動,直到魏無塵輕輕拉他衣袖方才清醒,便一步三回頭的慢步而去。

冰玉仙子始終微笑注目相送,直至褚隨雲和魏無塵等人消失在街角。她笑容倏然收回,重又變得冷若冰霜,轉身向院內走去。四個女徒從後跟隨,一人追上一步說道,“師尊,您難道真要收那褚隨雲做客修?”

“玉韻,你越發的沒規矩了。罰跪三個時辰。”冰玉仙子斥道,語音清冷淡漠,與剛才判若雲泥。

“是,師父。”玉韻低聲應道。低頭而行,眼角閃過一絲怨忿。

幾人快步從陸青等身旁走過,竟然沒人瞧上他一眼,仿若無物。

陸青按下心頭怒火,恭謹說道,“仙子,西麗山陸青有事求見,能否堂內說話......”話未說完,冰玉仙子已經走入院中,竟然連頭都未回,四個弟子緊跟其後,便要踏入門中。

陸青跟上幾步,尚未張開說話,四個弟子中的玉韻猛然轉過身來,冷冷說道:“陸公子請自重,時辰已晚,有事不妨明日再說。”說著踏入門中,“砰”的一聲摔上了門。

吃了閉門羹。與褚隨雲的遭遇簡直天壤之別。

陸青站在門前,沒有動,也沒有說話。腦中卻莫名其妙的浮現一副畫麵,冰玉仙子高聳挺拔的玉-峰和剪水美眸,竟然一時縈繞不去。陸青都覺好笑。

王三金卻怒火萬丈,“狗-娘養的臭娘們,當咱們是低三下四的要飯的呢,爺爺砸爛你這破院子。”嘩啦一聲抖出霹靂鏈子錘,呼的一聲向院門砸去。

陸青右手探出,砰的一聲抓住錘頭,佇立不動。王三金奮力回奪卻撼之不動,滿臉脹的通紅,氣道:“師父,你怎麽能忍得這般鳥氣!”

“走,回去!”陸青低聲道,抬腿走下台階向來路走回,隨手把鏈子錘塞入王三金腰間皮囊。

“唉!”王三金不懂,憋屈的搖搖頭,帶著十個弟子灰溜溜跟在陸青後麵。

走不多遠,卻迎麵碰上了站在街口的褚隨雲一行人,原來他沒走遠,一直在暗處盯著陸青的動向。見陸青吃了閉門羹回來,忍不住得意的哈哈大笑,“癩蛤蟆想吃天鵝肉,也不撒泡尿照照鏡子,小的們,走,回堂。”

手裏抓著一枚放著瑩瑩白光的玉牌,轉身後一步三搖而行,其他五個錦衣少年跟上,鼓噪談論十分叫囂。

“跟我爭,也不看看自家身份,上得了台麵麽,澹台家的一條狗而已......”

“少主,弟子聽說了,什麽七劍聯盟,早被真一派挑光了......血流成河,嘻嘻......”

“船上那廝未在,要不現在便去做翻了這小子?有魏伯在......”

“少主風流倜儻玉樹臨風,小的看見那冰玉美人含情脈脈呢......”

魏無塵卻麵朝陸青,雙目神光凜凜,緩緩向後退去。

陸青陰著臉盯著魏無塵雙眸,不想出手,至少眼下不想動手。

王三金按捺不住想出手,便立刻出手,鏈子錘一抖便幻做鬥大,“呼”的一聲卷起罡風向褚隨雲後腦砸去。

“少主,走。”魏無塵可沒褚隨雲等人那麽張揚囂張。手一張脹的如蒲扇大小,殷紅如血,“砰”的一聲抓住了疾砸而來的錘頭之上,嗶啵作響,道道流火從他掌心竄出,一下包繞在錘頭之上,一股硫磺火硝氣味頓時充溢四周。

“爺心情爽,今日本來不想動手,竟然自己撞上了送死,那等什麽?小的們上!正好把上次的賬一並了了。”褚隨雲拔出劍器又轉了回來,五個少年也各執法劍撲了過來,氣勢洶洶。

王三金與魏無塵膠著。十個執事堂弟子平日訓練有素,各自占好位置,呈半月形護在陸青和王三金兩翼和後麵。陸青不發話,沒人敢躁動和出聲。

陸青依然不動,雙眸中異彩流動,死死盯著魏無塵那隻大手。

王三金手臂回帶,接連摧動幾道指訣想要奪回錘頭。精鐵鏈子拉得筆直,卻絲毫撼不動魏無塵。

魏無塵聲音高亢嚴厲,“少主,您今日不聽魏無塵的話。老奴明日稟告宗主,您就回四海洲吧!其他五人,則死!”

五個錦衣少年立刻停住腳步,褚隨雲似乎頗為忌憚魏無塵,停下來死死盯了陸青半晌,收起劍器帶著五個少年轉身悻悻離去。

魏無塵屹立不動,如一塊岩石。

那隻大手抓著錘頭,燒成一團烈火,竟然煉去“霹靂流星錘”兩道禁製,烈焰燃燒將精鐵鏈子燒得通紅。鐵鏈一頭握在王三金手中,他靈力防護不堪魏無塵一擊,卻死也不肯放手,赤紅的鐵鏈頓時將他掌心燒得焦糊,一股青煙滋滋冒出。

陸青不動。

魏無塵搖搖頭,收了道法,烈焰消退,鬆手放了錘頭。“得罪!”一直後退了五丈之地,轉身躍起消失在夜色之中。

陸青緩緩吐出一口氣,想明白了一件事。

“師父,為什麽不出手教訓一下這幫龜孫子。”王三金收了法器流星錘,看著燒得血肉模糊的右掌心,嗬嗬直吹冷氣。

陸青未置可否,反問,“為什麽不鬆手扔了它?”

“師父贈給三金的法器,死也不能脫手。”王三金理所當然的回道。

“記著三金,你的命比法器重要,下次別發傻。”陸青說道,眼角有些濕潤。

“嗬嗬,娘的,老家夥挺厲害,竟然煉去流星錘兩層禁製,還要費功夫重新煉起了。”

“三金,派人跟上魏無塵,探探東華宗虛實,一會兒回來報我,若要忍不住動手,以後便不要叫我師父。”

王三金應了一聲,帶著兩個人如飛向著褚隨雲去的方向追去。

這時一乘小轎輕飄飄從陸青等人身旁經過,向著萬仙閣方向而去,玉龍劍派四個女徒跟在轎後疾奔。轎子簾被風掀開一角,露出冰玉仙子冷豔無雙的俏臉來。

玉韻回頭瞥了陸青一眼,麵帶哂笑。

一個黑衣少年距離轎子三丈,不疾不徐從容跟隨,眉眼帶笑卻全是寒意,輕瞥了陸青一眼,神如冷電。

十二煞之首,寒月。

陸青腦中閃過褚隨雲等人影子,心底一個隻有自己聽得見的陰冷聲音響起,“還真以為沒了道九,陸青便製不住你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