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3章 芳心

華雲峰手拈猥衣一角,已掀開一半,他臉上的表情瞬間變得無比精彩,激動人心的一刻終於要來臨了。

忽然,他感覺脖子一痛,感覺自己飛了出去,想要轉頭,發現失去了對身體的控製,漸漸地,他視角轉了過來,發現李阡陌正站在那裏滿麵陰鷙地看著自己,而李阡陌的麵前蹲著一個人,那個人沒有頭,身穿藍紋長衫。

“那不是我的身子嗎,怎麽會在那裏?”這是華雲峰的最後一個念頭,接著他便感覺眼前一暗,陷入了一片混沌。

剛才李阡陌在關鍵時刻衝破了所有禁製,忽然祭出龍牙上前一劍斬下華雲峰的頭顱,華雲峰精蟲上腦,根本就沒發覺,以至於頭顱離開了身體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

李阡陌一腳蹬開華雲峰的屍體,搖了搖楚星遙,道:“沒事了,我已經將他殺了。”

楚星遙睜開雙眼,果然看到李阡陌站在身旁,不見了華雲峰,她頓時激動得再次流出了眼淚。

“我幫你解穴。”李阡陌說著便伸手要去解穴,卻發現她胸口猥衣已經被掀開一半,那神秘的山峰不再神秘,如玉龍雪山一般橫在李阡陌的麵前。

李阡陌頓時愣在了那裏,一動不動,楚星遙見狀羞赧難當,隻得再次閉上雙眼,做起了掩耳盜鈴的事。

李阡陌此時腦海中忽然出現了孔雀的身影,在秋月潭時,他看到孔雀在潭中遊水,香肩半露,在自己房間中,他終於一親芳澤,與孔雀行魚水之歡,她們二人的身體是如此之像,以至於他會出現這樣的幻覺。

李阡陌心神失守,多日來對孔雀的思念再也無法遏製,右手緩緩伸出,就要往“玉龍雪山”抓下。

忽然,他感覺到腦海在有人在問:“你在做什麽?”他渾身一激靈,立刻驚醒,發現自己的手居然離楚星遙的身子不到一寸,再往前一點就觸摸到了,他立刻感覺自己是如此的無恥,右手順勢掄起,“啪”地一聲落在了自己臉上。

楚星遙閉著眼睛胡思亂想,猜想著各種各樣的結局,甚至已經想好了以後如何懲治李阡陌,但等了很久,卻聽到了這麽一聲扇耳刮子的聲音,她睜眼一看,隻見李阡陌右臉紅腫,明顯就是被自己扇的。

李阡陌見她睜眼,歉然道:“對不住,我剛才心魔作祟,差點冒犯,我真該死。”

他說罷閉起眼睛,將楚星遙的猥衣蓋上,又幫她穿好了外衣,還紮起了腰帶,這才睜眼替她解穴,解穴時自然要觸碰到一些女孩胸口等部位,但隔著衣服,總比剛才那樣好。

楚星遙穴道被解後想要起身,連用了好幾次力氣也無法起來,李阡陌將她扶起,靠著牆壁坐著,楚星遙忽然道:“你很好。”

“什麽?”李阡陌聞言一怔。

楚星遙抬眼看他,緩緩道:“我原以為今日必定貞潔難保,沒想到……所以……你很好。”

李阡陌自嘲一笑,道:“好什麽啊,差點就鑄成大錯了。”他一想到這個便覺後怕,若是當真鑄成大錯,他以後還有何麵目去見孔雀師姐。

楚星遙見他神色複雜,忽然道:“你後悔了?”

“啊?”李阡陌一愣,趕緊搖手,“沒有,絕對沒有。”

“後悔也沒關係。”楚星遙幽幽道,“你現在也有機會的,反正我現在也反抗不了。”

李阡陌受不了了,起身撓了撓頭,尷尬道:“那個,這裏太悶了,我出去透透氣。”說罷便轉身走出了洞府。

楚星遙看著他的背影,心頭沒來由地一暖,隨即暗暗道:“我方才為什麽說那樣的話,真是……太不知羞了。”

過了半個月,楚星遙傷勢已好了七八成,李阡陌一直在這替她療傷,二人經過這段日子的相處,之前的尷尬事情似乎忘卻,漸漸也有話說了,頗有點老朋友的味道。

這日傍晚,他們二人坐在洞口看著西方將要落山的太陽。

楚星遙忽然問道:“我聽說你殺了你師父,然後逃出了逍遙穀。”

李阡陌沒料到她忽然說出這麽一句,抬頭道:“你也認為我是這樣的人?”

“當然不是。”楚星遙緩緩搖頭。

李阡陌心中一暖,由衷道:“多謝。”

楚星遙轉頭看向他,認真道:“不過,你能告訴我到底發生了什麽事麽?”

李阡陌被他一言勾起了心中無限的痛楚,垂頭沉默許久忽然起身,道:“我去喝酒。”說罷頭也不回地禦劍飛走,留下楚星遙一人傻傻地站在洞口。

李阡陌來到附近的廣陽城,在一家酒鋪沽了好幾百斤的美酒,全都裝進聚寶盆中。

此時天色已黑,繁星當空,他出酒鋪後抬頭一看,隻見漫天繁星明滅不定,不禁想起在天機閣時隨原道真觀看星鬥的日子,他一想到這裏便覺黯然,取出一壺酒便喝了起來。

他在街上漫無目的地行走,邊走邊喝,很快便將兩壺酒喝幹,掏出第三壺酒時,已經出了廣陽城。

出城不久,便見前方不遠處出現一片桃林,其時正逢春季,花草方燦,桃花殷紅,映照淡淡星光,端地美麗宜人。

李阡陌心中悲苦,哪有心思觀看這許多美景,他心中所想,便是能夠喝醉,繼而忘卻心中的諸多不快。

萬法之道,一切唯心,他一心求醉便是求仁得仁,在桃林中狂飲一陣後已然酒氣襲心,腦中微感模糊。

穿過了樹林,便到了一條大河之畔,此河名喚綠水,當地居民稱之為綠水河,綠水河以美麗出名,雖無波瀾壯闊美景,卻有水鄉柔美之韻,在此山巒群出之地能有此美景,實屬罕見。

河上有一道曲折棧橋,自河畔延伸至河心,棧橋兩旁蘆葦高長,晚風拂過,嘩嘩作響,聞之讓人心中肅清。李阡陌走至棧橋之上,脫去靴襪,坐於橋板之上,將雙腳伸入水中,涼意侵足,遂又侵心,隻覺心中的悲苦似乎散去不少。

李阡陌掏出酒壺一頓豪飲,雙足撥打水麵,怡然中透著幾分愁苦,此種心情難以述說,他自己也無法琢磨半分。

也不知過了多久,忽聽得一個清麗的聲音道:“你喝酒了。”

李阡陌頭也不轉,便知是誰,懶聲道:“你莫管。”

楚星遙踏著橋板,緩步走至他身畔,淡淡道:“這裏風光佳秀,美景宜人,你卻在此喝悶酒,大煞風景。”

李阡陌搖了搖手中酒壺,隻覺已空,便一把將之扔入水中,長聲歎道:“我難得的清淨便這般被你擾了。”

楚星遙蹲下身道:“我是瞧你這人品性尚可,便想與你交個朋友,方才瞧你神色不妥,怕你失了心瘋做出什麽傻事來,這才來看看你的。”

李阡陌聞言隻覺心頭一暖,沉默了片刻,輕歎一聲:“謝謝。”說罷又取出一壺酒,拔塞便飲。

楚星遙撩裙坐下,脫下潔白的靴襪,露出一雙潔白如脂的纖修玉足。

李阡陌見狀愕然:“你做什麽?”

“洗腳啊。”楚星遙淡然說完,將雙腳伸入水中。

李阡陌眉頭微蹙,望著她道:“春水寒冷,你大傷初愈,不宜吹這晚風,也不能碰這寒水,還是回去吧。”他言語雖然冷淡,卻透著關切之意,楚星遙聽在耳中,心頭微喜,似春花觸水,漾起陣陣漣漪,她目視李阡陌,搖頭輕笑:“我不。”言語中竟微含嗔意。

這是李阡陌第一次見她露出笑容,隻覺她的笑容便像春花綻放,讓人心中生暖,又似冰雪融化,叫人如沐春風,當真如詩書中所說“螓首蛾眉,巧笑倩兮”。

看著她的笑容,李阡陌心神一陣恍惚,不覺便想起孔雀,孔雀喜歡笑,他每次看到孔雀的笑容便覺心中有說不出的歡喜。現下他與孔雀天各一方,但心中卻須臾不曾將她忘記。

楚星遙見他望著自己發呆,頓覺羞赧,扭轉過頭去,潔白的雙頰泛起微紅,嗔怒道:“剛才還誇你品性不錯,現下便這般無禮了。”

李阡陌聞言猝然驚醒,不勝窘然,連聲道歉,楚星遙見他如此窘迫,不禁咯咯笑起,玉手一揮,大方道:“算了,不與你計較。”說罷心情大好,連番用腳撥打水麵,口中發出一串沁人心腑的笑聲。

李阡陌見她如此歡愉,心中也是一陣莫名的舒暢,遂又覺得她今日與平時冷漠模樣大是迥異,心中訝怪不已。

“對了。”楚星遙雙腳漾水,緩聲問道,“你離開了逍遙穀,現下有什麽去處?”

李阡陌飲了一口酒,長歎道:“浪跡天涯,四海為家。”言語之中不勝蕭索。

楚星遙盯著李阡陌望了許久,神色漸變柔和,輕聲道:“我當你是朋友,你當我是朋友麽?”

“難道還要將你當仇人不成。”李阡陌苦笑一聲繼續喝酒。

楚星遙眉間一喜,遂又露出猶豫之色,似有話想說,卻又抿口不言,李阡陌瞧到她這般神情,便猜到她有話要問,淡笑道:“有什麽話便問吧,能說的我都說。”

楚星遙得他此諾,微喜道:“還是之前的那件事,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我記得方穀主曾親去蓬萊島找我查證李天一追殺你的事情,這事是不是跟他有關?”

李阡陌點了點頭,將整件事情告知於她。

楚星遙聽完之後心中也暗自為李阡陌叫屈,但她生性淡泊,不願在人背後謗人是非,隻得喟然長歎,不勝唏噓。

李阡陌將此事說出,心中似覺舒暢了一些,遙望漫天繁星,喃喃道:“每次看到漫天的星鬥,我便會想到師父,是他教會了我一身本事,那時他每晚都押著我與他看星星,我還百般不願,現在想來,當真後悔不及。”說罷喟然歎息,仰頭連番灌酒,“咕嘟咕嘟”直響。

楚星遙望著愁苦深重的李阡陌,心中頓生憐惜之感,溫言道:“你師尊臨走前有交代你什麽話麽?”

李阡陌聞言闔目輕歎,道:“他說了幾句,都是關心我的話,他擔心我會受苦,還讓我不要為他傷心……”說至此處,悲意上湧,雙眼已經通紅。

“對不起,我不是故意要提的……”楚星遙見他如此悲傷,心中歉然,趕忙連聲道歉。

李阡陌長舒一口氣,強笑道:“沒事,哭完之後心中似乎舒暢了許多。”

楚星遙見他心情似有好轉,指了指他手中酒壺,嘻嘻笑問:“酒好喝麽?”

李阡陌看了看手中酒壺,淡笑道:“自然好喝了,不然我喝它作甚?”

“還有麽?給我一壺。”楚星遙伸出手來。

李阡陌先是一愣,隨即笑了起來,取出一壺遞過去,道:“你喝歸喝,可不準告訴你師父,不然你師父肯定要來找我麻煩,說我將你給帶壞了。”

楚星遙接在手中,笑道:“我又不傻,若是被師父知道了,她肯定先教訓完我再教訓你啊。”說罷拔開了壺塞,學著李阡陌的樣往嘴裏咕嘟嘟地倒,這才倒了一半,她便“哇”地一聲全都噴了出來,吐著舌頭大叫:“啊,這麽難喝,你騙我!”

“難喝?”李阡陌拿過他的酒壺喝了一口,咋了咋嘴道,“挺好啊,味道一樣,挺香。”

“差點沒嗆死我。”楚星遙叫道,“你定是為上次我嗆你的事報仇。”

李阡陌笑道:“我可不是那麽小肚雞腸的人,第一次喝酒要一點點地喝,不能太急,慢慢地就會發現這味道其實很好。”

楚星遙將信將疑,搶過酒壺來淺抿了一口,忍受著那股辛辣味道將酒咽下,頓時臉頰上升起一抹紅暈,便似新月初暈,美麗不可方物。

二人邊喝邊聊,借助著酒興,越聊越覺投機,直至東方泛起魚肚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