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艾麗卡把自己藏在了陰影裏。
格林選擇的位置不錯,從這裏可以看到舞池中的一部分場景,而且不容易引人注目。艾麗卡從這裏看出去,還見到了一個老熟人——卡爾·霍克利。
出人意料的並不是卡爾這個人,而是他的女伴——伊麗莎白·霍克利小姐。這對表兄妹這次不僅一起參加宴會,還饒有興致的在舞池□□舞了一曲華爾茲。
很好,艾麗卡在暗處看著這兩個人,有些不確定霍克利家族是不是真的因為白星的股份而損失巨大。
或許他們確實損失巨大,現在攜手登場,也不過是為了給眾人製造一個沒有財政危機的假象,以此獲得銀行更多的貸款,就好像···道頓夫人在做的那樣。
但這個判斷未必確切。
還有另一種解釋,霍克利家族的財富比之道頓家族,高出了不知道多少倍,仗著這樣的積累,他們也不一定就會破產。如果挽救得當的話,度過危機是沒有問題的。
按照這條思路,卡爾的出現,就是一種危機公關,他在眾人麵前展現出霍克利家族良好的形象,以此來解決另一個問題。
霍克利家族主要經營的是鋼鐵產業,艾麗卡在泰坦尼克號上進行過假設,因為他們提供的鋼鐵出了問題,那艘船沉了,如果他們得不到更多的訂單,那麽他們最終會破產。
因此,卡爾必須給人展現霍克利家族正麵的形象,讓人們重樹對霍克利的信任。
不管是上麵的哪一種猜測,這對卡爾來說都是一種挑戰,尤其是,他還不知道出自什麽原因,把那位‘表妹’給帶了出來。
伊麗莎白·霍克利——卡爾·霍克利的表妹,在倫敦和一位男爵有了親密的傳言,但那位男爵卻是個有未婚妻的人。
這條消息可不僅僅要刻在艾麗卡的恥辱柱上,對於霍克利家族來說,讓一位帶有流言的旁支小姐代表家族出席宴會,本身也是一件聳人聽聞的事情。
不要以為艾麗卡、男爵以及伊麗莎白的事情隻是個秘密。
所謂的緋聞,從大洋的一段飄到另一端,也不過是幾天的時間就可以達成的。
現狀,隻不過大家心照不宣,除非有足夠的利益驅使,否則都不會主動詢問罷了。
艾麗卡看到湯姆在和一位中年男人談論生意,他們占據了一個角落,和艾麗卡一樣,不準備立刻加入這場熱鬧的誤會中。
場中的一首華爾茲快要演奏到盡頭,但這隻是意味著另一首的開始。
格林回到了場上。他看起來好像什麽事情都沒有發生,依舊和自己的女伴——那位黑寡婦女士有說有笑的談論。
他們也沒有回到舞池中去。
威洛在舞池中。這次艾麗卡看到了他的女伴,一個高挑的姑娘,有些部分和自己驚人的相似,比如出眾於常人的身高,比如金色的頭發,如果隻看背影的話,說不定可能會認錯兩個人。
道頓夫人顯然就認錯了自己的女兒。
她本來是在和身邊的一位夫人比較紐約和倫敦這兩座城市。
作為一個愛國的夫人,她極盡所能的找出了在倫敦生活的優越之處,並且毫不吝嗇的抬起自己的手,讓別的夫人‘不經意’的觀賞到她丈夫去年為她購買的‘小’戒指。
戒指上鑲嵌的是一顆金綠色的貓眼寶石,這種寶石一直深受各位夫人的喜愛,當然於這些貴婦人炙熱的愛相對應的,是這些寶石居高不下的價格。
能擁有這樣的珠寶,是一件讓人羨慕的事情,畢竟貓眼的供應量很少,丈夫能有心給自己的妻子購買,也是非常難得的行為。
但這不代表,這些紐約的夫人們就要買道頓夫人的賬。她們可不是道頓夫人在倫敦的密友,也沒有義務聽一個外地人誇張的炫耀。
道頓夫人做的那些‘不經意’的動作,都恨不得戳到她們的眼睛裏,讓她們好好誇讚一下這枚戒指。
不就是一枚戒指嗎!
有什麽還炫耀的?還不停的在她們的眼前晃!
當下,就有夫人戳起了道頓夫人的痛腳:“這真是不錯的戒指,我家裏也有一枚,不過很可惜,我的首飾太多了,挑選的我都眼花了,這次就選擇了一枚簡單的佩戴過來了。”
說話的夫人在自己的圈子裏享有一定的聲望。加上她的這些話,完全是模仿了道頓夫人的語氣,隻不過加上了誇張的美式發音,讓炫耀中多了一份嘲諷。
道頓夫人的臉沉了下來,她有些意識到了自己的問題。她的性子是吃硬不吃軟的,此時別人強硬了,她反而就溫和了下來。
道頓夫人準備換個話題,不要再這麽尷尬的談論這個問題了。
但別的夫人卻又不願意就這麽放過她。
那位夫人繼續說道:“聽說道頓家有為可憐的姑娘,她當時就在那艘船上,雖然有人說見過她上了救援船,但事後,這位小姐卻又下落不明了。真希望她沒有遭遇什麽不幸!如果我的女兒遇到了一個花心的未婚夫,我可不會讓她窩囊的逃到另一個國家去。”
這話說的非常刺耳,但就言語上,卻沒有什麽可以反駁的地方。道頓夫人自己心裏也明白,對方說的就是事實。
她環視四周,這個時候才希望有人能幫她說說話。
天啊!如果她真的被弄的下不來台的話,以後她在紐約的社交界都會成為一個笑柄的!
但她的人緣顯然沒有好到有人願意幫助她的地步。
但道頓夫人環視全場的時候,卻看到了一個熟悉的背影——金色的頭發,高挑的身材。
這除了她的女兒之外,還能有誰呢?
艾麗卡的這個身材,作為一個姑娘來說,可是非常少見的。
看看和她站在一起的是誰吧!
——威洛船長,美國報紙上的英雄人物。艾麗卡可千萬不是喜歡上了這位英雄船長,才不願意和自己的家裏人聯係的!
她難道都沒有想過,因為她的緣故,道頓家族麵臨了一場財政危機,而她的母親,還不得不站在人前,被別人奚落!
出於憤怒、羞惱等很多種不好言說的複雜情緒,道頓夫人腦袋一熱,也沒有確認威洛身邊的姑娘的正臉,就直直的衝到了他們的身邊。
威洛和他的舞伴正在跳舞。
道頓夫人突如其來的插_入打斷了他們默契的舞步,以這幾個人為中心,舞池發生了小範圍的騷亂。
威洛不得不帶著自己的舞伴,退出了舞池,讓他們三個可以在不那麽惹人注目的地方解決這件事。
“這位夫人,您是不是遇到了什麽麻煩,有什麽事情是我能幫助您的?”威洛最近麵對各種各樣報紙的狂轟濫炸,漸漸習慣了用一副紳士的態度去麵對自己遇到的女性。
艾麗卡看到的,那些他的變化,隻是表麵上的,其實他的成長遠遠不止那些,換做之前,他一定早就被道頓夫人莫名其妙的行為激怒了。
可現在,他又仔細看了看道頓夫人的臉,覺得有些似曾相識。
母女的麵相總是些傳承的,艾麗卡的鼻子和嘴唇和道頓夫人的很像,而這兩個部位,恰好是構成臉部的重要部分。
“呃···抱歉,我可能認錯人了。”道頓夫人看到了威洛女伴的正臉,才驚訝的發現,這個姑娘不是她的艾麗卡。
這個世界上竟然還有第二個一米八零的姑娘!
作為艾麗卡的母親,道頓夫人自然知道艾麗卡的確切身高。
雖然理智上,她知道有人會長到這樣的高度,但精神上,看到另一個和女兒身高相似的姑娘,道頓夫人一下子還有點發蒙。
威洛皺了皺眉,他還沒有說話,他身邊的女伴就因為被道頓夫人抓疼了手腕,而率先發難了:“這位夫人,冒昧的問,您要找的人是您的女兒麽?”
道頓夫人被‘找人’和‘女兒’這兩個關鍵詞刺了一下。但這畢竟是她錯在先。她尷尬的收回自己捉著別人姑娘的手。
她沒有說話,就算是默認了對方的這個猜測。
“嗬!”威洛的女伴揉了揉自己被抓紅了的手腕,有些不依不饒的說:“您可真是我見過最偉大的母親了,連自己的女兒都會認錯!”
道頓夫人有些惱怒於一個後輩這麽對她說話,她參加社交圈這麽長時間,還沒有遇到過這麽不懂禮貌的小姑娘。
她眉頭一上挑。正想要和這位姑娘說說尊敬長輩的問題,威洛已經先她一步阻止了自己的女伴。
“安娜,這位夫人也是無意的,她找不到自己的女兒,應該是非常焦急的。你就不要再說了!”
他還轉頭對道頓夫人表達了歉意:“這位夫人,我很抱歉安娜言語上的唐突,我帶她向你道歉。”
道頓夫人看到威洛的這個動作,對這個年輕人升起了一絲好感。這畢竟是她參加紐約的舞會以來,最禮貌的年輕人了。
這個人既然給了她台階下,她自然也不會不近人情:“我認錯了人,是我有錯在先,你就不要責怪你的女伴了。”她用用手絹拭了拭眼角,用悲傷的語氣說:“不過能認識你這麽一個懂禮貌的年輕人,也算是有所收獲的。隻是我可憐的女兒,還不知道在什麽地方呢!”
威洛從之前就覺得道頓夫人看上去眼熟了,聽到這裏,他終於忍不住問道:“請問,您的女兒叫什麽名字,或許我可以給你提供一些幫助呢?”
道頓夫人收好手帕,‘平靜’了一下自己的心情,然後吐字清晰的說:“她叫艾麗卡·道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