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峰之上,石桌之下,有酒壇三個,一正二倒,均已是空空如也。

小峰之下,小樓屋頂,有破洞一對,一大一更大,又碎瓦一堆。

皓月漸斜,已是半夜深更。

鍾瑾儀似已不勝酒力,此時雙頰微紅,言語偶有斷續之狀,卻執著地問小秦子,酒壇何在?

好在她自製力強大,雖然確實沒有用正氣對抗酒精,但除了上述狀況之外,沒有其他任何出格的地方。

秦源其實也怕她突然跳起來變身舞娘來一曲,或者仗著修為在半空翻跟鬥什麽的,這樣的話等明天醒酒,她沒準要剁了自己滅口。

好在都沒有,鍾大人到底是鍾大人,穩重的一批。

這種女人,放在藍星上就是霸道女總裁的範兒,哪怕是跟你在一起以後,每個月的恩愛時間也寫在計劃表裏,而且不排除你忙得不亦樂乎,她卻接起了電話,思路清晰地安排屬下工作。

就很穩。

秦源覺得差不多了,現在他也沒有加個鍾或者加幾個項目的心思,畢竟那些都沒鳥用。

於是問道,“大人,時間不早,是不是該回去了?”

鍾瑾儀醉意闌珊,眼中閃著迷離的光,眼角的嫵媚折射出來,讓那張精致的臉蛋更顯**。

“回去了麽?”她驀地淡淡一笑,卻是今晚幅度最大,也是最嫵媚的一個笑容,“也好,興起而聚,興盡而散,人生當如此。”

站起身來,重新戴上了麵罩,她又淡定地說了一句,“我送你回去。”

說罷,大袖一揮,插於一巨石上的長劍便驟然而起,隨後幽然變大,猶如一方小舟,懸浮於兩人跟前。

鍾瑾儀輕輕一縱落到劍上,身姿輕盈而優雅。

卻在落下的瞬間,忽然腿一軟,噗通一聲……跪了。

跪的方向還是朝著秦源的,這讓秦源想起這個世界有個風俗,就是新婚之夜新娘要先跪著給丈夫上茶。

當然,丈夫要是客氣的話,也可以跪一個還禮。

秦源心想,能讓鍾瑾儀跪著上茶的人,一定是個玉樹臨風、修為博大精深之人。

譬如,自己這樣的。

空氣中到底還是充滿了尷尬的氣息。

鍾瑾儀眉頭一皺,突然從懷中拿出一方白帕,跪著擦起了劍身,然後淡定地說道,“你或許有所不知,劍與人類同,若有汙損則劍靈不悅,故需時常擦拭養護。”

鍾大人還是蠻可愛的,但應該隻局限於醉酒後。

但是喝酒不駕劍,駕劍不喝酒……安全操作要牢記。

於是秦源連忙說道,“大人,是不是用正氣把酒先消了,然後再走?這樣有點危險。”

鍾瑾儀聞言,頓時麵露冷色,不悅道,“無妨,本使禦劍已逾五載,怎會有事?上來!”

堂堂大宗師,竟被如此小覷!

秦源無奈,隻好站上劍去。

好歹也是個航空器,但是沒有座位不說,還沒有安全帶。

關鍵司機酒駕!

秦源很沒安全感。

“大人,一會你慢點……”

“聒噪!”

鍾瑾儀低吟一聲,隨後長劍驟起,傲然長空,於月下劃出一道優美的弧線。

啊不對,好像是拋物線?

“大人,大人你注意下方向。”

“大人,你有沒有感覺劍在下行?”

“大人,這劍有沒有刹車?”

“何為刹車?”

“那完了。”

鍾家禁地,霧源穀中,一柄飛劍從高空急速墜落,轟然撞向一顆直徑一丈左右的參天古樹的樹幹上。

爆發出一陣巨響,四溢的劍氣掀起漫天塵土,引得林中飛禽走獸四散奔逃。

古樹被攔腰撞斷,瞬間起火,火勢甚大,照亮了夜空。

果然,出車……出劍禍了。

而且還是一起空難。

在撞上的瞬間,秦源猛地抱住了鍾瑾儀,然後以自身背部撞擊樹幹,劇烈的衝擊讓他飛出幾十丈遠,又轟地一聲撞在了一塊露出地表的巨石之上,當場昏迷不醒。

舍己為人,人間大愛,莫過於此。

昏迷中,秦源又猛然想起,此刻自己身上當是鮮血淋漓才是,於是又堅強地醒來,用一塊碎石砸破腦袋,再迅速割破手、腿、腹部。

鮮血直流,疼。

加上原本撞了這麽一下,雖沒受傷但也是很疼的,所以疼上加疼,真心是不容易。

獲得八點星光。

秦源嘴角一咧,心想是不是不對勁?

這麽大的“空難”,就劃破點皮?

拚了!

又拿起一塊大石頭,撤去護身正氣,他狠狠地砸在自己額頭上。

“嘭”地一下,秦源明顯感覺自己的額頭塌進去了一塊,鮮血像擰開了水龍一樣湧出來,頓時滿臉都是。

遠遠地拋開石頭,秦源一臉狠色,嘴角浮起一絲冷笑。

就兼愛這塊,誰能比自己狠?

為了踐行墨家精神,維護愛和正義,這點苦又算得了什麽……

獲得三十多道點星光。

收到星光,秦源終於安心了,這才腿一蹬、手一鬆,就地躺直。

啊,我昏迷了!

一片塵煙中,鍾瑾儀從地上站起來,拍了拍身上的塵土,茫然地看著周圍的一片狼藉。

剛才發生了什麽?

哦,撞樹上了。

看來酒後確實不能禦劍。

小秦子呢?

忽然她的腦海裏,浮現出撞樹前的畫麵。

那毫不猶豫地一抱,那瀟灑決絕的一個轉身,以及……那撞樹前他堅毅的眼神,一一在她腦海閃過。

鍾瑾儀烏黑的明眸頓時一睜,酒也霎時醒了大半。

方才,在那種情況下,他第一個想到的竟然是……保護自己?

這蠢貨,也不想想我堂堂大宗師,怎麽可能會有事?

倒是他自己,才七品而已,如此巨大的衝擊,就他那剛剛才鑄就的銅皮鐵骨,怎麽可能扛得住?

等下……鍾瑾儀忽然感覺自己的良心隱隱一痛。

他為了保護自己,已將生死置之度外,自己卻還罵他蠢貨,良心何在?

他這般舉動,自不是溜須拍馬、阿諛奉承,須知人在生死瞬間,做出的抉擇必然是源於本能的。

如此純良,如此仁義、勇毅,自己卻蔑稱他為蠢貨……確是如忘恩負義的小人一般!

鍾瑾儀神色一凜,忙大聲喊道,“小秦子,小秦子!”

一邊喊,一邊用神識四處探查。

秦源閉著眼躺在地上,強忍著興奮的心情,歡快地接受著來自鍾瑾儀的星光。

八個星光,十個星光,十五個星光……

絡繹不絕。

什麽叫睡後收入?這就是睡後收入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