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蘭宮,地下密室。

少年靜坐於石桌前,聽身旁老者語氣凝重地徐徐道來。

“今天一天,彈劾左相的奏折就超過了三十封,預計明天會更多。工部那邊,負責修繕劍廟的侍郎王在中怕左相倒台波及自己,主動辭官了。敏妃手上掌管的尚衣、尚乘二監也被剝奪,換成了燕妃打理。另外,更不利的是,敏妃身邊的宮女有一個扛不住,已屈打成招了。”

少年兩道劍眉緊鎖,沉聲道,“如果不能盡快證明那封信是偽造的,那麽敏妃這次很難脫身。眾所周知,敏妃是母妃的人,其父左相又是我們的人,到時候容妃那邊肯定會把禍水引到我們身上。先生,給我們的時間不多了。”

老者點點頭,“老奴已經讓聖學會的人幫忙了,另外……南邊墨島上的那些墨者,也表示願意幫忙。他們也希望殿下能登太子位。”

少年搖了搖頭,“墨家的人情還是不要欠的好。朝廷圍了他們七十年,他們是想從本王身上找一條出來的路,可是一旦讓他們出來……劍修那邊又要鼓噪了。”

老者不置可否地沉默了下,又道,“禦前的消息,聖上昨晚已過問此案了,據說龍顏大怒。實在不行的話……”

“呼~~”少年長歎一口氣,劍眉皺得更緊了,說道,“容本王再想想吧。有些力量能不動用就不動用,對麵盯著我們呢,一旦暴露,我們這麽多年的經營就毀於一旦了。”

老者凝重中露出一絲欣慰,讚許道,“殿下,越來越持重了。”

……

內廷衛衙署,後堂。

身穿八蟒騰雲袍的司禮監秉筆太監周雲生,摸著手裏的祖母綠戒指,聲音尖細地說道,“鍾指揮使,皇上這回是真動了氣了。他讓我來傳話,限期你們啊,七天內必須破案,他出巡前一定要看到本案的結果。”

戴著黃金麵具的鍾瑾儀,一如既往的清冷,微微頷首了下,淡淡道,“多謝周秉筆,內廷衛自當盡力。”

“盡力?”周雲生無奈的看了鍾瑾儀一眼,“我的鍾大人喂,咱倆相識也十幾年了,你這性子怎麽還是這般哪?現在這物證也有了,刺客也指證了,你還在猶豫什麽呢?”

“此案還有蹊蹺,本使不得不審慎一些。”

“嗬嗬,還有何蹊蹺啊?勞煩指揮使大人給老奴說說?”

鍾瑾儀本不想說,但這太監是皇帝跟前的紅人,也隻好隨口提了幾句,“敏妃刺殺景王的理由過於牽強,且手寫書信自留把柄實是可疑。另外,刺客老家被燒,其老母無故失蹤,都是疑點。所以我們需要時間一一查證……最起碼,先確定那書信是真的吧?”

“那書信現在何處,是否已經比對?”

“被錦衣衛拿去了,根據慣例,鑒證方麵由他們負責。今晚他們就在比對,結果明天自然可知。”

皇宮的守衛由兩部分負責,內廷衛主要是負責保衛後宮,而錦衣衛則負責保衛後宮以外的皇城所有區域,包括三大殿、上書房、皇帝寢宮等。

當然,錦衣衛也負責暗查百官等職責,與藍星上差不多,應該是柴莽照搬過來的。

因而,錦衣衛比內廷衛的實力更強,配置也更齊全,所以對於皇宮中發生的重大案件,鑒證方麵由他們負責也不足為奇。

周秉筆歎了口氣,“得,那你就繼續吧。七天之後若是結不了案,你就等著雷霆之怒吧,到時候我也保不了你。”

周秉筆搖著頭走了。

鍾瑾儀身後的林曉,小心翼翼地說道,“大人,譽王那邊……也托人來問進展。他似乎也有意,讓我們快些結案。”

鍾瑾儀轉頭,冷冷地瞧了她一些,吐出兩個字,“蠢貨!”

此案不止關係敏妃,而且幹係慶王、左相和昭妃,譽王巴不得將他們一網打盡,當然想快些結案了。

但此案疑點重重,若是自己不加詳查倉促結案,那就是在幫譽王打擊慶王,相當於公然與慶王決裂,且又向譽王納了投名狀,今後不聽命於譽王也不行了。

譽王這是一石二鳥之計,既要打擊慶王,又想吞了內廷衛。

這點道理,身為指揮使的她怎麽會看不透?

然,譽王今後就一定是太子麽?若是慶王逆風翻盤,到時候必然要報此血仇。

鍾瑾儀一方麵不願做人走狗,另一方麵同樣不想這班忠心耿耿的手下,到時候因為自己的選擇失誤被血洗,因而不想在局勢未明朗之前,倒向任何一方。

所以秉公處理、查明真相,不讓任何人挑出理,才是正選。

可是,此案當如何入手,才能把疑點一一清除呢?

自執掌內廷衛以來,她還是第一次遇到如此棘手的案子。

七天,皇上給的期限隻有七天……

……

秦源回到了乾西宮。

又收到了一點星光,來自成華宮方向。

在秦源看來,這星光不隻是感謝,也是一種期待,蘇秦秦和敏妃現在一定焦急地等待沉冤待雪。

現在的情況是,如果不趕緊幫敏妃脫罪,容妃那頭一定會變本加厲地對她進行迫害,弄不好明天證據一坐實,敏妃直接被打入大牢也求說不定。

那麽蘇秦秦就會更慘,敏妃可能還不至於被嚴刑拷打,蘇秦秦就一定會了,自己訴去求鍾瑾儀都未必管用!

沒有猶豫,秦源準備了一些工具,就立即出了大門。

方才他已經聽景王說了,書信目前正在皇宮東南角的錦衣衛衙門做比對。

所以,他要去做點什麽,讓那封書信,成為一個笑話。

這自然是極具風險的,因為錦衣衛的實力比內廷衛還強,沒準在衙門裏,現在就有大宗師坐鎮。

但秦源還是決定搏一搏。

理由?

他曾經親口說過,滴水之恩當湧泉相報。

秦源曾在很多事情上騙過女人,但在這種時候,他不想食言。

尤其是,對於一個兩次救過自己命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