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前,這個問題秦源向來都隻有一個答案,那就是從小有個墨門老頭教他墨術。

而聽的人基本都會默認,那個“墨門老頭”就是墨青秋。

現在墨青秋就站在他麵前,他卻是忽然心中有感,不想這麽說了。

因為他想跟墨青秋打聽下,那位當年製作魯班鎖的墨家大能,究竟是誰。

好歹那也是自己半個師父,沒有他就沒有現在的自己,要連他是誰都不知道,去墳前磕個頭都做不到,也有點說不過去。

於是說道,“墨前輩,你還記得五百年前,百家將滅之時,有一位墨家的老前輩,利用畢生修為,與其他數十位百家大宗師一起,將百家絕學封印於一個魯班鎖內的事情嗎?”

墨青秋聞言,頓時瞪大了雙眼,一臉震驚地說道,“自然記得了,那可是百家五百年來最大的秘密!可惜那魯班鎖最後被柴莽所得,據稱已經被他毀去……難不成它沒有被毀,是被你得到了?”

秦源點了點頭,“沒錯,它沒有被毀,機緣巧合下被我所得。”

“這、這怎麽可能?柴莽那廝最恨百家,怎生會突然良心發現,留下那東西?”

秦源想了想,說道,“其實柴莽那廝,也沒那麽恨百家,可能是有不得不滅百家的理由吧。所以,得到魯班鎖後,他不忍毀去,便將他藏在了宮中。再後來,我一不小心,就得到了它。”

也不能跟墨青秋明說柴莽滅百家是“係統任務”,這位雖是墨家大能,可要讓他理解什麽是“係統”,就不免要從很遠的東方大陸那一群沙雕作者和讀者開始講起,著實太累。

此時,還沒等墨青秋說話,蘇若依便不住驚訝道,“小秦子,原來你是得了那什麽魯班鎖,才得到墨家傳承的?你還騙我,說是什麽墨家老頭跟你講的!”

秦源笑了笑,說道,“有些事不說,不是想騙你,而是能更好地讓你理解。”

墨青秋聽罷,哈哈大笑道,“快哉,快哉!原本以為,魯班鎖若真的重現人間,也必是被老夫所得,卻不想落在你的手上!不過,你年紀輕輕便已是大宗師之資,倒也不負這樁機緣!老實講,老夫如你這般年紀,也未必能有你這修為!”

秦源有些不好意思地一笑,“晚輩,就是運氣好罷了,無法與前輩相提並論。”

頓了頓,他問道,“卻不知,當年那位製作魯班鎖的墨家前輩是誰?我想有朝一日,去他墳前祭拜。”

墨青秋聞言,神秘一笑,“他的墳現在可不好找了。”

“為何?”

“被我刨了啊!刨了之後遷了,也不知道遷哪去了。”

“啊?”秦源頓時一愣,“前輩,你刨他墳作甚?”

墨青秋淡淡道,“那是我太爺爺,墨無涯!他自己在族譜裏留了個小心思,畫了張圖,說後世子孫能解開者,便可得墨家祖術。

一日我閑來無事,便解了此圖。結果一對照,祖術就在他墳中,那我豈敢不遵太爺之命,去刨墳取之啊?”

秦源這才恍然大悟,說道,“原來如此!那前輩之所以被墨家視作逆徒而趕出墨島,也是因為此事了?”

“不光因為此事,因為我還打死了三叔!”墨青秋滿不在乎地說道,“反正,我墨青秋不是壞人就對了,小子不必害怕。”

“額,倒也不是害怕,主要是前輩大名如雷貫耳,好多人還認為我師承前輩,所以才有此一問。”

“哈哈,做你師父?老夫可不敢當!你看起來比我還厲害啊!”

墨青秋已完全沒了剛開始“墨家第一人”的高傲,拉著秦源走到石桌邊坐下,好奇地問道,“墨修有二,一是苦修,二是仁修,也就是兼愛之修。你快說說,你是如何修行,修為才能漲得如此之快?”

秦源嘴角微微一抽,心想這該怎麽解釋呢?

直接說這墨修在自己這其實早已變質,一來是很難讓人信服,二來……豈不是影響自己高大的形象?

你說你是靠心裏哭卿卿變強的,說出去一點都不威猛不是?

再說,想當初自己就是靠腦補身邊這位頭插寶劍的小姐姐起家的。

總不能讓她知道,自己那時對她好,拚命讓她感動,其實是在瘋狂地榨取她的“小星星”吧?

萬一讓小朋友懷疑愛情,那可不妙了。

於是想了想之後,他勉強想了個答案,說道,“不瞞前輩,其實晚輩兩者都修。至於怎生如此之快,卻是也不曉得,或是晚輩對墨修要義理解地比較透徹?”

蘇若依又插話道,“你有苦修嗎?我怎麽覺著,你在乾西宮比誰都逍遙快活?其他太監還要幹活呢,你都不用幹,每次去你不是在睡覺,就是在乘涼解悶兒。”

秦源趕緊瞪了她一眼,瞎說什麽大實話你,能不能給夫君留點麵子?

但她這隨口一語,卻是被墨青秋給聽進去了。

隻見他瞪著蘇若依,激動地說道,“這位姑娘,你是說,他是個太監?”

蘇若依點了點頭,然後小臉微紅地說道,“他……曾經是太監。”

現在可不是了,現在浪**得很,讓人很不省心呢!

墨青秋如夢初醒,一副大禍得解之感!

“如來如此!原來修墨家,最好的辦法竟然是……成為無根之人!也對,世間萬般苦,怎敵無根之苦?老夫怎生沒想到呢?”

說著,他不由自主看了低頭看了眼自己的腰下胯中。

秦源嚇了一跳,心想握草,這廝瘋瘋癲癲的,不會真要來個手起刀落吧?

那他大兄弟也太冤了啊!

於是趕緊說道,“前輩,不一定是那樣的!我這是特例,而且我相信,古往今來肯定有前輩這麽試過,你可聽聞有誰成功了?”

墨青秋輕撫著打成結的花白胡須,若有所思地說道,“興是那些大能,都不肯說這個秘密呢?老夫就說麽,為何卡在二品上不去了,原來是差那麽二三兩的事?”

秦源聽得冷汗都快下來了。

墨青秋,當今墨家第一人,真就這麽狠的嗎?

苦修啊,又不是葵花寶典,至於這麽練嗎?

不過,他居然能升到二品,差不多是墨家近千年來的第一人了吧?

要知道,當初那位製作魯班鎖的大宗師,才堪堪達到三品!

墨青秋,絕對是天才中的天才!

而且,他能做出如此強悍的傀儡祖術,也肯定是得了極為罕見的機緣!

秦源不知道,自己這走捷徑上來的二品,跟墨青秋這種憑真本事練上來的二品,到底有沒有區別。

但感覺,他似乎要比自己厲害,至少對於墨修之道的領悟上,他要強於自己。

可無論如何,秦源還是希望他能把根留住。

於是又說道,“前輩,我是說真的,真跟那個沒關係。如果你非要試試,那我隻能告訴你,如果有一天後悔了,你可以來找我……”

我還有三條赤鯢,應該還沒過保質期。

墨青秋嘿嘿一笑,開始顧左右而言他。

“對了,你們是如何進來的?”

於是秦源把之前發生的事情,都一一說了。

墨青秋聽完,終於眉頭一皺,說道,“那也就是說,此妖將妖域裏的妖,終歸是跑出去了!”

“是的!”秦源點點頭,又問,“那前輩,是如何進來的呢?又進來多久了,為何一直不出去?”

墨青秋又道,“很多年前,老夫就知道有人想掘聖山,於是前來查看。卻不想,那日正逢血月,聖山所鎮妖域妖氣外泄,大批妖精從一處洞口紛紛逃匿!”

秦源奇道,“難道近些年大妖越來越多了,原來是那次血月逃出來的?”

“沒錯,幸好被老夫瞧見,要不然那時人族就遭難了!”

墨青秋說到這裏,一臉的得意,“當時老夫眼見不妙,忽然靈機一動,以我堂堂虎軀化作頑石擋在洞口,這樣血月之光撒不進去,妖精就出不來了!”

“人化頑石?”秦源又驚訝道,“這不是雜家的絕學麽?”

閑暇時,他在魯班鎖的書海中見過這門修法。

墨青秋傲然道,“老夫輔修雜家,不行麽?”

秦源不由欽佩道,“前輩不但資質過人,而且深明大義、舍己為人,實在令人敬佩。隻是,後來又如何返回人形的?”

之所以有此一說,是因為他知道化成頑石之後,雖刀槍不入、雷霆不破,但需要在半個時辰內由另外一個雜家人來施法接觸,否則就會真的成為頑石了。

墨青秋嘿嘿一笑,“沒錯,老夫當時也認為,此生就要變成頑石,與先聖們其肩鎮妖了!不過,待血月過去後,忽然幾道聖光落在老夫身上,老夫便又恢複了人形,而且修為也從三品,突破到了二品,你說是不是因禍得福?”

秦源不由道,“或是前輩為人族的至誠之心感動了先聖。”

墨青秋搖搖頭,笑道,“先聖化山,其德已盡,又豈能幫我?是我悟出了墨修大義,故而有此飛升!”

秦源嘖嘖稱奇,又忍不住問道,“那既然如此,前輩又因何來到這妖域之中了?”

墨青秋歎氣道,“哎,都怪老夫當時太年輕,好奇這洞中為何又那麽多大妖跑出來呢?於是就忍不住,走進去瞧了瞧!結果沒走幾步,就被吸入了這妖將妖域之中!

從此,在這一住就是三十年。當然,也可能是四十年?反正我已記不清了,妖域沒有日升日落,永遠都是這個樣子。一失足成千古恨哪!”

秦源看著這失足婦男也不禁一陣唏噓,心想如果他沒進來,現在江湖上應該流傳著更多關於他的傳說。

想到這裏,又不禁問道,“前輩,這妖域,當真出不去麽?”

“出得去啊!”墨青秋又笑道,“隻要能得到妖將殿中的將火,就能出去!”

秦源歎了口氣,說道,“那說了不等於沒說?將火要是這麽好拿,前輩早就去拿了。”

“以前不行,現在未必不行!”墨青秋輕撫長須,又一臉得意地說道,“老夫這些年已經摸清妖將殿的規律了。隻要能引開殿中的妖將,就有可能取得將火!”

秦源頓時眼前一亮,問道,“前輩過去妖將殿?知道那將火所在?”

墨青秋道,“自然去過,前些天還去過呢!老夫現在是幫妖將做機關的人奸呢,時常去妖將殿送東西。”

說這話的時候,他一臉的無所謂,但那一絲不自然的眼神,還是出賣了他的內心。

原本想責怪他助紂為虐的蘇若依,看到那個眼神,也不忍再開口了。

很顯然,在妖將的地盤裏,墨青秋如果不幫妖族做事,不可能活到現在。

而墨青秋又顯然不是個貪生怕死的人,所以他這麽做,心裏肯定還藏著什麽秘密,讓他苟活著想返回人間的秘密。

秦源說道,“沒猜錯的話,前輩做的機關,應該是上古的老圖紙。”

那種老圖紙中,每個機關都有很輕巧的破解之法,就像在之前乾坤八卦陣中遇到過的那些一樣,對於部分墨家人而言,無非是一些中看不中用的擺設罷了。

墨青秋很欣慰地看了秦源一眼,卻也不再多做解釋,隻是轉而說道,“你知道墨青秋並非壞人便好。現在說說看吧,你們有什麽打算?”

秦源輕笑道,“我這人吧,論好奇心,與前輩比倒也不遑多讓。來都來了,不去妖將殿看看,晚上估計要睡不著覺。”

墨青秋哈哈一笑,“好極!不過老夫可隻說有可能拿到將火,沒說一定。那妖將是破品入超然的存在,你這橫行或許擋不住他幾下的,你可想好了?”

秦源反問,“左右都跑不出去,有什麽好想的?”

話正說到這裏,忽然隻聽空氣中傳來一個冰冷的聲音。

“墨師傅,有人闖進了你的府中,怎生也不說一聲?”

那聲音飄飄渺渺,回音層層,似乎無所不在,卻讓人辨不清所在之處。

墨青秋嗬嗬一笑,說道,“妖將,你敢來我府中,取我性命麽?”

很顯然,墨青秋是想把妖將引到這裏來。

但秦源心想,妖將現在過來的話,自己也找不到妖將殿啊,怎麽去搶將火?

“墨師傅,本將不是與你說好的麽?你幫本將做機關,本將待你若上賓,怎生又變了?”妖將又道。

墨青秋苦笑道,“沒法子,看到兩個人族小輩,又沒臉活了,隻好與你拚一拚。”

“你拚得過本將麽?”那聲音不屑地笑了笑,“既然這兩個小輩如此影響心情,本將殺了他們便是。”

事已至此,那秦源也隻好虎軀一震了。

說道,“妖將,想殺我,那就要看看閣下的斤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