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源抵達小院時,看到裏頭已經備了兩輛馬車,看樣子關陽炎一行人馬上就要出城了。

忙裏偷閑接見他,關陽炎似乎在隱隱表示,他對秦源有多器重。

秦源又進到屋裏,發現這回屋子裏隻有關陽炎和陳笙兩人了,空氣也不再凝重,充滿了輕鬆愉悅的氛圍。

想必大長老和三長老的相繼離開,對於關陽炎來說,是喜聞樂見的事情。

未等秦源行禮,關陽炎便笑道,“秦左使來啦,坐,快坐,不必多禮。”

他永遠都是一副溫文爾雅,禮賢下士的姿態,很容易讓人產生好感。

待秦源坐下後,隻聽關陽炎又道,“秦左使,本座沒想到,臨行前你還能給本座一個驚喜!”

陳笙接話道,“是啊,沒想到大長老竟賣會求榮,勾結朝廷,這次若不是秦左使辦事得力,力挽狂瀾,我會恐遭大難。

當真是英雄出少年啊,昨晚我與總舵主還在說呢,你這般俊才,當如何使用才算人盡其才。”

秦源謙遜地笑了笑,又站起身來衝關陽炎和陳笙抱拳道,“屬下不過是做了應做之事,何敢居功。陳長老莫要再誇我了,再誇我可就真要飄飄然了。”

“嗬嗬嗬,”關陽炎放聲一笑,“秦左使快人快語,這般性情倒是與本座甚合。好了,咱們說點正事。”

頓了頓,換了一臉正色,他又道,“本會向來賞罰分明,此番秦左使除賊護會之功大家有目共睹,馭人處事之能會中弟兄也都心服口服。現在看來,這朱雀殿主之位,是非你莫屬了。你自己,意下如何啊?”

他話音一落,陳笙又接話道,“秦左使,眼下正是我會用人之際,朱雀殿的重要你也清楚。你既然投身會中大業,就要挑起你該挑的擔子,就勿要再推脫了。”

秦源心想,你們也太看得起我了,我是那種清高的人嗎?

之前那不是感覺搞不定才不敢接的麽,現在大長老已死,單單一個三長老已經很難掀起什麽風浪,那還怕個球啊!

來,再喊一遍口號:我要有錢,我要有權,我要一步一步,一步一步追到最高,我要做……我要睡敏妃!

於是,在表演了一番從糾結到堅定的表情後,他說道,“屬下自知愚鈍,本不足擔當此任。不過,承蒙總舵主和陳長老抬愛,兩次相授殿主之職,若是再推脫,似有懈怠逃避之嫌。因而,屬下就先厚著臉皮接了此職吧,他日若有更佳人選,屬下可隨時讓位。”

“這就對了嘛。”陳笙撫須笑道,“秦殿主,老夫深信,朱雀殿在你手裏,定能百尺竿頭更進一步。”

說罷,就從納石中掏出朱雀殿主的大印和令牌,交到了秦源手裏。

又道,“還有我會朱雀殿員的花名冊,等回了總舵,便會派人交與你。”

秦源將兩物收入納石,心中暗道,如果拿到花名冊,那自己就能看到所有朱雀殿員的名單了啊!

京城朱雀殿名冊末尾,那位代號為“鳶”的神秘大佬,應該也能很快揭開麵紗了吧?

就在這時,隻聽關陽炎又道,“秦殿主,本座馬上要走,走之前想再與你聊個事情。此事我會之中意見尚未統一,你也無需多想,盡管直抒胸臆即可,無所謂對與錯。”

秦源心裏微微打了下鼓,提醒自己要打起精神,一般老板說這種開場白時,就要注意了,說明他其實很在意你的表態。

如果真的無所謂對與錯,他還會說這麽長的開場白?

於是說道,“總舵主請講。”

關陽炎微微頷首後,說道,“想必你也知道,如今朝廷欲征隴西。會中有兄弟建議,我們當與青雲閣、玉泉宗聯合,共同對抗朝廷。

但也有弟兄認為,青雲閣之流欲挖掘聖山,是我人族之敵,朝廷征之是他們咎由自取,我們大可隔岸觀火,取漁翁之利。不知道秦殿主,意下如何?”

秦源聽罷,就知道關陽炎今天召自己來,主要就是為了問這個。

之所以他要先授予自己殿主之職,完全是想麻痹自己,讓自己鬆懈心防!

這是戰略問題,若是答錯,與關陽炎心中所想不符,他是絕對不會給自己這個殿主實權,然後跟他作對的。

話說,要是真的能讓秦源做決定,他當然不希望聖學會去幫青雲閣和玉泉宗了,畢竟那些王八蛋挖聖山是在毀人族之基,幫他們跟助紂為虐有什麽區別?

但昨晚熊稟誠的“大情報”,又讓他不得不咽回這些話。

如果這個關陽炎是假的,那麽他的目的,很可能就是要帶聖學會去幫隴西那幫人!

而自己要想被他信任,就必須表現出與他的看法完全一致的樣子,這中間沒有任何打太極的空間!

否則,即便自己是朱雀殿主,也絕對拿不到任何實權。

甚至,還會重蹈大長老的覆轍。

想到這裏,秦源就打定了主意。

隻見他斬釘截鐵地說道,“回總舵主,屬下以為,無論青雲閣和玉泉宗做了什麽,他們至少與我們一樣,都在反抗這狗算子的朝廷!

所謂唇亡齒寒、兔死狐悲!試想,如果朝廷順利地平定了隴西,那接下來會不會調轉槍頭,對準本會呢?

所以屬下認為,咱們不但要幫隴西,而且還要竭盡全力地幫!”

秦源說完後,屋子裏短暫地沉寂了下。

陳笙沉默不語,甚至微微一歎。

而關陽炎則頻頻點頭,甚至笑著看了陳笙一眼。

顯然,在這件事上,陳笙不讚成幫隴西,而關陽炎讚成。

秦源看到關陽炎的表情,就知道自己賭對了。

而這,也意味著,關陽炎確實很有可能是假的。

關陽炎滿意地說道,“秦殿主,本座明白你的意思了。不過,此事尚待討論,如有決策,你的朱雀殿會第一個知道的。帶領你的下屬做好準備吧,無論如何,這個秋天都不會太平的。”

秦源點點頭,大聲道,“屬下定然盡心竭力,時刻準備為我會大業效命!”

心中卻道:我會大業是繼往聖之絕學,開人族萬世之太平,你特麽最好別讓我掌了朱雀殿實權,否則一定除了你這假貨!

……

從小院出來,秦源又馬不停蹄地跑向了醉星樓。

之前就已經跟慶王約好,在醉星樓包間碰麵了。

包廂內,慶王一見到秦源,就站起來迎了上去。

“秦兄,你怎生才來?我一會兒又要去校考現場了,咱們隻有一刻鍾時間。”

秦源道,“那就趕緊進入主題,我一會兒也有事。”

慶王就麵色沉重地說道,“景王的事,你都知道了吧?沒想到這瘋子,竟然在校考中十戰全勝,暫時列在榜首!

按照目前的情勢來看,明日下午就輪到本王與他對決了!與秦兄掏個底,看了他幾場以後,我都覺得未必是他的對手!”

秦源點點頭,說道,“你的確並非他的對手,所以明日之比,你裝裝樣子即可,以自保為要,切勿逞強!”

皇子校考,不可下殺手,但打傷對方是常有的事。

慶王若是重傷,顯然就會難以出征,相當於放棄後續的選拔了。

當然,校考時有劍奴坐陣,隻要慶王及時認輸,景王也不敢下重手。

因為準太子需有一德為“仁”,如果被劍奴看出景王是故意重傷慶王的,也會被剝奪資格。

慶王聞言錯愕不已,又道,“秦兄也覺得本王必敗?那景王,當真如此強悍?”

“是,這點你不用有任何僥幸。你有仙息,景王也有,而且他還比你多修煉了好幾年!”

慶王驚道,“這……原來秦兄早已知曉?那因何不早說?”

“我沒與你說麽?”秦源淡淡地反問道,“殿下再好好想想,我與你說過否?”

慶王眯眼回憶了一會兒,忽然雙目一睜,猛地站了起來。

又一臉懊惱道,“沒錯,那日秦兄與我說過的!你說,譽王不過塚中枯骨,本王的對手另有其人。然而當時本王誌得意滿,竟對秦兄的話不以為然,自以為隻要剪除譽王羽翼,便可高枕無憂了!”

頓了頓,又雙目盈盈地看著秦源,說道,“所以,秦兄後來就再也不提此事,是在惱本王太過自負是麽?”

“額……”

“或者,也想讓本王長個教訓吧?秦兄苦心,本王懂。”

秦源看了眼慶王那一副瞧著很聰明的樣子,不由端正了下坐姿,盡量彰顯下高人風範。

對,我就是這麽想的,我才不是因為選擇困難症,沒想到到底幫誰才不說的。

“行了,這事兒也沒什麽大不了的。”秦源淡淡道,“如今景王在大肆製造輿論,打造一個宮鬥受害者臥薪嚐膽終逆襲的形象,目的是爭取更多的同情和支持。這些,對於譽王的舊黨,格外有吸引力。”

慶王不由點頭道,“秦兄說的極是!那麽,本王當加快收攏譽王舊黨,為我所用。”

“然也。”

“另外,”慶王又道,“此次校考,如不出意外,前三甲當是景王、我與譽王。校考過後,很可能我三人會各領兵一路,共討隴西!譽王手下無良才,已不足慮。本王唯一擔心的是景王。所以……”

慶王說著,再次起身,對秦源作揖道,“還請秦兄屆時與我一同出征!相信我兄弟二人,齊力可斷金!”

先前慶王聽了蕭先生的建議,是不打算帶秦源一起出征的。

但是現在突然冒出個景王,他心裏開始沒底,於是又改了主意。

秦源就知道他要說這個,隻是淡淡道,“殿下先專注於校考和收攏譽王舊黨兩件事。至於征隴西之事,容我細細思量。”

慶王不知道秦源為何還要細細思量,但總有不明覺厲之感。

於是說道,“那好,就聽秦兄的!”

說完,他呷了口茶,猶豫了再三,終是忍不住又開口。

“秦兄,到時候我那楚姑娘也會來助我的!三天前她來找我了,她說忘不了我!我,我也忘不了她!可是我跟她說,我們隻能做朋友,好朋友那樣!”

秦源聽得雲裏霧裏,眯眼問道,“哪個楚姑娘?”

慶王臉微微一紅,小聲道,“就,就是那蛇……你還記得麽?”

秦源登時恍然大悟。

好家夥,人蛇情未了啊?

慶王再次強調道,“我與她說了,隻做好朋友,她也答應了!”

秦源心想,這特麽跟前女友突然主動來聯係時的說辭,是何其相似啊。

一開始都是,我們就見個麵,像普通朋友那樣聊聊天。

然後是就吃個飯……就去看個電影……就去房間裏歇會兒……就躺著聊會兒……就抱在一起回味下從前……就蹭蹭……別動……哎呀今天狀態不好……

於是趕緊說道,“殿下,我看就沒這必要了吧?如果此事外傳,定然有人會給你扣個‘荒**’、‘通妖’的帽子,如此關鍵的時刻,鬧出這種醜聞有何後果,你可想過?”

秦源是真心不想,未來的監國太子被妖所惑,是個好妖之徒。

慶王重重地歎了口氣,語氣低沉地說道,“怎麽秦兄你又這般說了,上次你還說人與妖比比皆是。當然,我知道你是為我好,此事我也誰都沒講,隻與你一人說了。”

看著慶王那少年思春、情竇初開的模樣,秦源也不禁在心中微微一歎。

這種事,他定然也知道,傳出去有何後果。

可他偏偏,就對自己說了。

大抵,在他心裏,是真的拿自己當兄弟、當好友的吧。

慶王的品行真的不壞,或許真當得起一個“仁”字,讓他當皇帝,可能會比偏激的景王要好吧?

秦源發現,自己現在缺一個過硬的理由,來做決斷。

但現實是,他必須做出一個選擇了。

……

和慶王的會麵持續了一刻鍾不到,慶王便匆匆撤離,繼續參加校考去了。

秦源給慶王的計策是,隱忍不發,讓景王得頭甲,然後加快收攏譽王舊黨。

慶王剛走,景王的傳音也到了。

“先生,午後我有半個時辰,可否一敘?”

秦源心裏想著要回去跟蘇若依收拾東西,準備出發,便婉拒了。

回道,“殿下,此時殿下隻管先奪頭甲便可。記著,其一勿傷慶王,背上不仁之名。其二要借此契機,加速收攏譽王舊黨。”

反正,一碗水端平,他給兩邊的意見都一樣。

誰都不虧欠,到時候就看他們自己的手段了。

回複完景王後,秦源就徑直回了蘇府。

心裏想著,趕緊出發,先把仙息找到吧。

隴西,指不定有什麽大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