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離開
羅驍吃撐了，肚子漲得渾身不舒服,他癱在座位上看見飯菜就犯惡心,段易峰知錯就改，埋著頭使勁往嘴裏塞東西,他點了滿滿一桌菜，現在兩人才吃了不到一半，羅驍側著頭看也不看菜盤,段易峰低眉順眼吃的頗有些委屈。
他點菜時羅驍並沒有特意關注,更沒想到段易峰會亂七八糟的點一大桌，惹的滿餐廳的人都麵帶詫異的盯著他們,仿佛看到了什麽世界奇觀。
——菜全部上齊,羅驍盯著餐桌直接就懵了。
桌上的菜順利解決掉一半，段易峰摸著肚子表示自己再也吃不下了,羅驍想了想，將剩下的東西打包帶走。
“阿驍，這個就不用了吧，吃過的多難吃啊，你要是還想吃我們下次再來。”段易峰盯著羅驍，一臉為難的提議著。
羅驍將肉挑出來放到餐廳提供的飯盒裏，淡道：“誰說是給你吃的？”
“啊？”段易峰不解，“那你給誰吃？”
羅驍說的理所當然，“那條狗吃啊，他吃了這個下次看到我們保證不會再叫了。”
段易峰欣喜的看著羅驍，他剛剛……說的是‘我們’？！
“阿驍你真聰明！”他使勁誇道。
羅驍瞥了他一眼，無言以對，段易峰誇的太刻意了，吃完飯離開已經是三點鍾，段易峰在車上一個勁的抱怨吃的太多快撐死了，即使開著車他視線也隔三岔五就落到羅驍身上，羅驍用手揉著肚子，偏過頭盯著窗外有些心不在焉。
從昨晚到現在已經快一天了！他一直沒見到旭旭，也不清楚俞梧那裏怎麽樣了，還有公司也沒有請假，根本完全感受不到輕鬆跟快樂！
可恰恰相反，段易峰一直樂在其中，他很享受這種感覺，完全將那些負擔全部卸掉，跟自己在一起時他表現的很滿足，羅驍甚至有種回到五年前的感覺。
可他很清楚不是！現在的一切都是假象，兩個人裝的再若無其事那堵牆也仍然存在，更何況，段鷗季很快就會找來的，他不會看著自己弟弟在一個男人身上栽倒兩次，雖然自己才是那個受害者。
車開到一座公園附近，段易峰突然提議去散散步消消食。
“吃的太撐了，活動活動消化的快。”
羅驍不由的想起這樣一幅畫麵。黃昏時分，兩個白發蒼蒼的老人攜著手緩慢的前行，他們滿臉皺紋、柱著拐杖，說話時牙齒還漏風。
在他看來，散步消食這種事隻有老人才會做。
“我不想去。”
段易峰很失望，他突然用手拽住羅驍衣服，眼睛亮晶晶的充滿期待，一邊扯動衣服一邊撒嬌，“阿驍，我們去散步吧，就散一小會，剛剛吃多了不消化胃會很難受的，你就當陪陪我好不好？阿驍……阿驍……”
段易峰這種撒嬌的語氣羅驍怎麽聽怎麽別扭，他身體僵硬，渾身連雞皮疙瘩都起來了，半晌才不知所措的說了一句，“鬆手。”
五年前，段易峰沒少用這種手段對付自己，硬取不成，他就一個勁的耍賴，就算在大街上也毫不顧忌，羅驍記得有一次帥帥生病了，他跟段易峰帶著一起去寵物醫院，帥帥衝著他一直汪汪的叫，醫生無奈提議他到外麵去等，段易峰當著許多人的麵硬拉著自己手不肯鬆開，羅驍隻能跟他一起到外麵。
事後羅驍問他為什麽要拖著自己一起出去，段易峰竟說自己愛帥帥不愛他了，羅驍聽的哭笑不得。
“阿驍……”段易峰鬆開手，仍沒忘記爭取。
羅驍聽的頭大，“就一小會。”
“嗯…嗯好！”段易峰驚喜點頭，興致勃勃的說：“你等著別動我來幫你開門。”
星期四，這個時間段公園裏多是一些老人，有的在散步，有的坐在亭子裏聊天，湖邊還有人搭了棋桌，一大堆人圍在一起看裏麵棋盤廝殺，羅驍不太精通象棋，看了一會就走開了，段易峰則是注意力完全放在羅驍身上。
羅驍很久沒這樣散步了，他的工作生活枯燥而死板，上班、接旭旭、回家、吃飯睡覺，即使俞梧在這種形式也沒太多改變。
段易峰跟俞梧不同，俞梧很有耐力跟定力，他能長時間的設計圖紙，完全不會覺得枯燥煩悶，而段易峰不同，他總能想出無數花樣的玩法，給人帶來不同程度的驚喜跟驚嚇。
想到這，羅驍猛地一拍頭，無奈歎氣，自己怎麽會突然拿俞梧跟段易峰比？！
“阿驍，這樣散步很不錯吧？”坐在林蔭小道的椅子上，段易峰邀功般的問。
羅驍無法否認，勉強點了點頭，這種寧靜安謐的氣氛讓他覺得整個人都變得輕鬆起來。
“阿驍，你不太愛說話了。”
“很不錯。”羅驍抿唇，他隻是不太適應跟段易峰這樣近的距離，尤其是以前兩個人曾有那樣曖昧的關係。
他努力在說服自己不去計較以前發生的事，段易峰已經知道錯了，也改變了很多，羅驍很清楚他要控製住自己需要多大的勇氣，以前的段易峰很少勉強自己，就算是那半年，他也很好地掌控著全局，而這幾個月，他一次也沒勉強過自己，甚至連半點強硬措施也不敢采取。
自己已經有了新的生活，也有了新的男朋友，不需要再跟這段過去糾纏不休。
段易峰怔了怔，才聽懂羅驍這是在回答自己前一句，“你這反應……”他說到一半又頗頭疼的抱怨，“真不想回去啊，昨晚不該亂開到那地方的，那種出租房待在裏麵就覺得渾身不舒服，你有這種感覺嗎？”
“我也不想回去。”羅驍很擔心昨晚的意外重演。
“不如我們換個地方住吧？”
“……我們回去吧。”對羅驍來說，這才是最合適的答案。
段易峰猛地抓住羅驍的手，瞳孔微顫：“阿驍，你想離開我了嗎？”
我們什麽時候在一起過？！羅驍將手移開，不再逃避，“段易峰，也許我們需要好好談談。”
“是，那天晚上我就想跟你談的。”段易峰雙手用力握住，深吸一口氣認真看著羅驍問：“俞梧那張親子鑒定是假的，阿驍，我想親口聽你說，旭旭到底是誰的兒子？”
他一開口就提到羅驍最敏感的問題，“你的。”他語氣沒有半點起伏。
段易峰忍不住笑起來，“我就知道，阿驍，旭旭是我們的孩子，我和你的孩子，我們別再鬧了好不好？和好吧，我和你還有旭旭，我們三個人早就應該生活在一起的，我從來沒想過會有兒子，可是我會努力的，我會努力做一個好父親，我會比任何人都愛你們。”
他說話時眼睛裏充滿了期待與憧憬，全身控製不住的輕輕顫抖著，一動不動的看著羅驍，散發的強烈幸福感幾乎讓羅驍不敢再直視。
“我不想跟你談這些。”話題從一開始就偏離了。
段易峰笑容僵住，咧了咧嘴遲疑道：“那？”
“你應該知道……”頓了頓，羅驍鼓起勇氣，繼續說：“我跟俞梧在一起了，我們已經沒有可能了，你了解我的，羅驍從來不是一個貪心的人，也絕對不會負自己說的話，我說過跟他在一起，就絕不會先離開他，況且，我的事情你應該都知道吧，俞梧在我最艱難的時候把我從地獄裏拉了回來，他對我和旭旭來說都是恩人，我不會更不可能做出對不起他的事！”
“我知道……他是幫助過你，但是我可以補償他的，除了你，他想要什麽都可以！”段易峰煩躁的皺眉，毫不猶豫的拆穿，“更何況，你根本就不喜歡他，你對俞梧隻是尊重、愧疚，這樣在一起好嗎？”
“沒事，他是最適合我的。”
“那旭旭呢？他不僅是你的兒子，也是我的。”
“旭旭隻有一個爸爸，還有段易峰，你沒資格說這種話！我聽著真的很諷刺，你憑什麽說旭旭是你的兒子，就因為那該死的血緣？！”羅驍臉色微白，手指緊扣住椅子，他壓著聲音，憤怒的低吼著。
段易峰低著頭，臉色很難看。
羅驍平緩著呼吸，努力保持平靜，“那天的話我很認真，這幾個月我想通了，再糾纏下去對誰都沒有意義，我不會再怪你了，我們可以做朋友，但絕不可能在一起，朋友，這是我能接受的底線。”
“我不會跟你做朋友。”段易峰立即反駁，他搓了搓手，突然站起身活動了一下手臂，仿佛什麽也沒發生一樣笑道：“阿驍，別坐太久了，我們再往前麵走一段吧，然後差不多就該回去了，還是到出租房吧，換來換去也挺麻煩的。”
羅驍很討厭他這種逃避的方式，“你這樣逃避也沒用的，該說的我都說了，至於怎麽做隨便你，我的想法是不會改變的。”
“……我有些累了，回去吧。”
出租房附近是一個小型工業區，很遠就能聽見機器轉動發出的噪音，廠房最高不過二三層，外麵牆麵汙染、破損嚴重，這時候員工仍在加班，街道上空落落的透著幾分淒涼。
車內的氣氛很凝重，段易峰曾試圖轉移到輕鬆的話題，都被羅驍的冷言冷語擋了回來。
天空已經變得昏暗，四周朦朦朧朧像被薄紗籠罩著，段易峰將車停在路邊，接下來隻需要幾分鍾就能走到出租房，羅驍下了車走在前麵，段易峰在後麵跟著，前麵的背影讓他有越來越遠的錯覺。
無論跟羅驍談多少次，最後都以失敗告終，段易峰有一種很奇怪的感覺，他跟羅驍之間除了七年前那件事，還有其他！這堵牆橫在中間誰也不想去碰，他隱隱能猜到什麽，很有可能，跟五年前有關！
五年前，羅驍一直跟自己在一起，一切都很平靜，可是突然有一天，他再次逃跑了，從自己的身邊離開。
並且這一次，走的幹幹淨淨！
難道——
“你最後離開那次……”段易峰突然開口，羅驍猛地頓住腳步，屏氣凝息等他的下一句話，“是不是跟那條薩摩耶有關？因為它你一直在生我的氣？”
羅驍微張嘴，氣的想要大笑，段易峰這是在講什麽冷笑話？！
“我說對了嗎？你就是因為那條狗？！”段易峰像是受了極大的刺激，他衝到羅驍麵前，低聲咆哮道：“羅驍我承認那條狗是因為我死的，但誰知道它什麽東西都吃！我不是故意要它死的！我承認我真的挺討厭它，但是你明白我沒理由那樣去做的！”
“別把什麽事都怪到狗身上。”羅驍心煩的錯身朝前走，語氣變得冷漠，“你自己做過什麽都忘記了嗎？”
“你！”段易峰震驚，臉上瞬間血色全無，“那件事……你一直都知道？”
“你為什麽認為我不知道？”羅驍諷刺的笑，“五年了，段易峰你就從沒想過自己做錯了什麽？是！我什麽都知道！包括你玩我耍我戲弄我！我跟你說，我羅驍被你騙過一次，沒可能再被騙第二次！”
段易峰如陷泥沼，他瞪大了雙眼盯著羅驍，張了張嘴卻什麽也說不出來。
——不！事情根本不是他看見的那樣！
可是，他該怎麽解釋。
“羅驍，對不起，事情不是你想的那個樣子……”段易峰解釋到一半，話語戛然而止，羅驍也停下了腳步，他緊咬著下唇，下意識的攥緊了手指。
他仍記得當年被這個人狠狠踹的一腳！
“阿峰，跟我回去。”段鷗季從房屋的陰影處走出來，他身形高大，目光如電的掃過羅驍，停留在段易峰身上，低沉而不容拒絕的開口。
段易峰皺了皺眉，毫不畏懼的直視那雙充滿悍戾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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