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知道他的意思。

“請轉告他,我不會感激他,這是他欠我的。看在小塵跟黎寶的份上,我也不會對他做什麽……”短暫的停頓後,聲音因愧疚而低沉,“這是我欠武琰的。”

黎笑眉的話簡短,比司澈拐彎抹角的說辭直白多了。

司澈點點頭,然後歎了口氣:“所以……你不會再見他了,是嗎?”

即使沒有了喬子珺,他們之間也隔著一條銀河,再也回不到過去了。

黎笑眉轉身離開了。

司澈望著她的背影,歎氣唏噓。

回憶起黎笑眉與戴觀宴大婚時的場景,又想起每一次在會所的時候。

那時,戴觀宴與他們在包廂裏玩樂,煙霧繚繞,美酒美女齊上陣,鬧哄哄的,說話都恨不得吼起來。而武琰則站在門口,冷著一張臉等候黎笑眉殺過來。

每次黎笑眉來的時候,又是一次熱鬧。他們總能在這對夫妻身上找到有趣的。

大公主大公主的叫她,看她生氣卻擠出笑來應付他們。

然後下一場聚會,大夥兒又追問大公主回去是怎麽收拾他的。戴觀宴就比劃一下眼睛,淡淡的表示大公主的脾氣好,寵夫。

畫麵在眼前還是鮮活的,可是回到現實裏,什麽都變了。

黎笑眉不再把戴觀宴看做心尖上的寶,武琰死了。

他與童葉欣分分合合,到後來也散了場。

現在想想,還是那時候好啊,可一切都回不到當初。

這就是時間吧。

司澈慢慢的轉身回屋,背影看起來孤寂無比。

這一天,他躲在別墅都沒提起勁。

他給戴觀宴傳了話,一個字沒錯漏。

戴觀宴沒有什麽表情,但司澈想,他應該是料到了吧。

其實,如果他不出手壓製喬子珺,黎笑眉也可以做到複仇,隻在時間長短。

戴觀宴出手了,也算是給自己一個交代。

今晚的司澈不想說什麽,把電話掛了。

戴觀宴怔怔的握著手機,很久沒動一下。

張媽端著一盤香辣蟹出來,看了他:“先生,吃晚飯了。”

戴觀宴動了動,走過去坐下,對著桌上的幾道菜。

每個菜都還冒著熱氣,但隻有他一個人。

黎寶還在喜樂城,完全沒有回家的意思,整天在破石頭堆裏鑽來鑽去,小塵就……小塵至今都不認他這個父親。

其實這個結局已經很好了。

黎笑眉沒有找他複仇,隻是不希望兩個孩子為難。她知道自己為了複仇,忽略了倆孩子。這是給他們的補償。

黎寶雖然對戴觀宴有意見,但畢竟是從小養大的,哪能沒有感情。小塵是黎笑眉與武琰一起帶大的,感情深厚。如果黎笑眉真的要對付他,姐弟兩個就要為此站在對立麵了。

所以,黎笑眉才會說她欠了武琰的,也不會再見麵。

張媽瞧戴觀宴坐著發愣,心裏也是不好受。

這麽大的房子,這麽些年,什麽都沒變過,可眼看著人一個一個的少了。

或許,這屋子裏從來沒有滿員過。

一覽春江,覽的是什麽啊,盡是悲歡離合。

“先生,趁熱吃吧,涼了味道就變了。”張媽勸說。

戴觀宴回過神,吐了口氣,拎起筷子,提起時頓了頓,對著張媽道:“你也坐下一起吃吧。”

以前黎笑眉在的時候,張媽倒是跟著他們一起吃,後來照顧黎寶,張媽也坐餐桌上。後來,黎寶去了喜樂城,屋子裏就隻有他們兩個人,張媽就不一起坐著吃了。

張媽搖搖頭:“廚房裏我留著飯菜呢。”

戴觀宴道:“就我們兩個人了,去吧碗筷拿過來吧。”

張媽誒了一聲,去拿碗筷。

飯菜是好吃的,但戴觀宴怎麽都想不起黎笑眉做的飯菜的味道,看了看張媽,說道:“我記得,有一道鵝肉,用牛奶做的?那個不錯。”

張媽的年紀大了,想不起黎笑眉曾經做過這道菜,便說道:“先生想吃鵝肉了嗎?那我明天去買半隻鹵鵝……半隻夠了,咱們兩個吃不完。”

戴觀宴微蹙了下眉毛,沒再說什麽。

其實再追尋那個味道又有什麽用呢?

都是無用功。

……

黎寶跟小塵來梧桐飯店來吃飯,向黎笑眉展示他們學習的手藝。

這幾年裏,黎笑眉的臉上很少有笑容。偶爾的笑,是看到孩子們的進步。黎寶跟楊老師學習古建築修複,也算是繼承了她走的路。

“媽,這是我跟楊老師一起完成的山寨古村落模型……前陣子,我在新聞上看到尚田古寨火災,整個村子都燒了,好可惜……楊老師說,這樣的古寨以後隻會越來越少。”

“他說,現在做仿古模型,一比一還原,以後若是那古村落不在了,還有這些模型可以參考。不管是給後人看,還是就地重建,都是有用的。”

黎寶用手機給黎笑眉展示她參與做的模型,隻恨不能將模型直接搬來。

黎笑眉看著也喜歡,將圖片仔細看著。

這時候小塵也來湊熱鬧:“看我的。”

他修複了一麵翡翠屏風,金色梅花,墨綠翡翠,耀眼奪目,很有古韻味。

黎寶看了眼:“嘁,這又沒什麽難度,你這屏風是平麵的……哪有我的模型做起來難度高。你看,這所有的門窗都是可以動的,在這麽小的空間……”

姐弟倆吵起來了。

小塵道:“你就是嫉妒,隋玉大師不要你,你就貶低我們。哼,童望北也修複了一個,你有本事當著他的麵說呀?”

黎寶氣得張牙舞爪,作勢要撕了小塵:“再怎麽樣,小北做的就是比你好!”

“略略略……”小塵朝她吐舌。

黎笑眉看著姐弟倆一言不合又鬧起來,笑著道:“我去給你們做飯,想吃什麽?”

“香辣蟹。”

“清蒸蟹。”

兩個異口同聲,表達的是不同的口味,然後就螃蟹怎麽吃,又吵起來。

黎笑眉挑了挑眉梢,兩個都做不行嗎?又不難。

她去廚房將螃蟹刷起來。

這時候何錚現身:“你們倆別吵了。”往廚房看了眼,“她早晨去過武琰的墓地,又哭了一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