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笑眉望著孩子清澈的眼睛。

孩子不會騙人,那眼睛裏寫著恐懼。

黎笑眉心口鈍痛,她摸摸孩子的小臉:“媽媽不會有事的,不會跟爸爸一樣離開你。”

小塵窩在她的胸口,溫順的像是一隻小鷹。“媽媽,你不可以騙人。”

黎笑眉總是想,那時候武琰怎樣怎樣,忘記了孩子這個時候會多麽害怕。

從他出生,就在一個不安定的環境裏。他開口學說媽媽,就是對著一個植物人。沒享受幾年穩定的家庭環境,突然就從平民小子變成了貴公子,身邊眾星捧月的人無數。

剛有點適應,武琰死了,跟她一樣,天塌了。

黎笑眉那時候隻顧著自己悲傷,都沒顧及到孩子的情緒。

他那個時候該多麽害怕……

或許,武琰藏起部分日記,是希望她為小塵著想。

“小塵,媽媽是死過一次的人。閻王不想收我,說我的小塵還沒有長大,我不可以離開他。”

“但是媽媽要跟你道歉,那時候沒有照顧好你,讓你一個人獨自麵對這一切。”

“但是,我不可以讓爸爸枉死,他在另一個世界會傷心的。所以我們不能怕,怕了,敵人就會笑了。”

“我們不能讓敵人看著我們害怕得瑟瑟發抖,是不是?”

小塵聽懂了,點點頭:“媽媽,我長大了,我能保護你。”

黎笑眉笑了:“對,你是爸爸的兒子,會跟他一樣保護我的。”

抱著小塵,此刻,黎笑眉疲憊又浮躁的心沉靜了下來。

他們望著窗外的月亮,黎笑眉輕輕的哼起了歌。

何錚守在外麵,跟著看了看月色。連著幾天陰雲層疊,今晚難得月亮露麵,都快忘記月亮是什麽顏色的了。

……

一覽春江。

黎寶對著出現在這裏的橫眉冷對:“誰讓你們來的,出去。”

張媽在一邊勸:“小姐,她們是客人,你怎麽能這麽說話。”

“我是主人,我不喜歡的人,就有權力趕出去。旺財!”

她一聲令下,馬犬旺財立即往前,衝著來人齜牙。

吉米皺著眉毛,看了眼那狗,雖然害怕,還是擋在了喬子珺的前麵。“黎寶,你為什麽討厭我們。我們是來給你送禮物的。”吉米很委屈。

黎寶冷聲道:“問你媽。”

別欺負她不懂事,她什麽都知道。

就是這個女人,害的母親一個人孤孤單單,她那時候的肚子裏已經有小塵了。

喬子珺麵對黎寶的敵意,依然保持溫柔。她道:“我知道你不喜歡我,因為那件事。”

“但這件事,我已經跟你爸爸說過。那是意外,誰也不想的。如果時間可以重來,我不會讓你爸爸來F國。但是更有可能,你會同時失去你的爸爸媽媽。”

黎寶呼吸一窒,睜大了眼睛。

童姨說的,都是這個女人害的媽媽一個人孤孤單單在墜落的纜車裏,害怕的看著天空落下的雨,沒有人陪她,沒有人救她……可是童姨從來沒有說過,如果爸爸也在的話……M..coM

黎寶抿著唇角,雖然她說的有點道理,可她還是覺得,這個女人是壞人。

“這是我媽媽留給我的房子,你不能進來。”

“我知道,你喜歡我爸爸,你想搶走他!”

“黎寶——”這時候,一道厲嗬從她身後傳來。

戴觀宴站在二樓平台,冷厲的目光居高臨下看著在場的幾個人。

喬子珺抬頭看他:“觀宴。”

吉米也跟著叫了一聲戴叔叔。

戴觀宴拾級而下。黎寶衝他大叫:“我不要他們進來,他們弄髒了我家!”

戴觀宴擰緊了眉心,吩咐張媽:“把她帶房間裏去!”

張媽看氣氛做事,將黎寶拉到房間裏,不管她怎麽大吼大叫都沒放她出來。

戴觀宴轉頭看過來,瞧著喬子珺道:“武琰的事對她衝擊很大,情緒不穩定。”

喬子珺溫柔的笑了笑:“我明白……那陣子,你在F國的時候,多虧了他幫襯著黎笑眉,又照顧她那麽久。”

“她對武琰的感情,就跟吉米與你的感情一樣。”

她看了眼吉米,吉米還沒弄明白她的意思,但跟著點了點頭。

戴觀宴靜靜的看著她,喬子珺一笑,道:“我聽人說你最近很忙……武琰的事情……她很難過吧。其實我想去看看她,可是又不知道該怎麽安慰她。”

“我買了點兒東西,隻是……如果她知道是我送的,就不會要了。所以,就隻能請你轉交了。”

吉米將手裏拎著的東西放在沙發上。

燕窩魚翅花膠海參,都是上等貨。

但是戴觀宴看都沒看一眼:“你既然知道她不會要,沒必要費心送來了。”

喬子珺麵色閃過不適,無奈的苦笑:“觀宴,我是希望她盡快走出來的。我對她沒有敵意。”

頓了頓,她笑得更無奈,雙手搭在輪椅的扶手上:“她就是從小就得到的太多,遇到一點風浪就覺得全世界都在跟她作對。如果她跟我們一樣,小時候遇到的挫折多了,就會明白,隻有自己好起來,才會讓身邊的人好起來。”

“她把情緒投注在死去的人身上,除了讓別人擔心她,對她又有什麽幫助呢?”

“世界,不是圍繞著死去的人轉的,是活著的人,讓世界轉起來。”

“說完了嗎?”戴觀宴的聲音非常冷。

喬子珺抿了下唇角:“觀宴……”她想說點兒什麽,可話到嘴邊,一看戴觀宴冰冷的眉眼,便咽了回去。

“吉米,我們走吧。”

她笨拙的將輪椅轉身,母子兩個朝外出去。

戴觀宴看了眼沙發上的東西,抬腳走了出去。

喬子珺的司機將她抱到車上,戴觀宴突然出現,說道:“既然你來了,我有些事想跟你談談。就在和盛路的咖啡館吧。”

說著,把自己的車開了出來。

和盛路的咖啡館,很多年前是一家網吧,年少時的戴觀宴在家待不住,就常與喬子珺在這裏打發時間。

喬子珺瞧著洋氣的店麵,整條街都已經拆遷重建,記憶裏的網吧是什麽模樣,她怎麽都想不起來了。

戴觀宴讓司機把吉米先送回酒店,之後對著喬子珺道:“不用感慨,物非人也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