嫌外麵太吵人多，怕黎塵亂跑丟了，黎笑眉選擇在裏麵吃。
人多地方小，隻能拚桌。黎笑眉跟戴觀宴占據了兩個位置，小塵坐在黎笑眉的腿上。
靠牆的院角支著兩口鍋，一個男人拎著大勺不停的從熟鍋裏撈出雞頭米盛碗，旁邊一個女人在水池邊上洗碗。碗勺源源不斷的送過去，又源源不斷的拿出來。
流動的水衝刷著，洗碗的女人拎出來時不小心摔碎了一隻，嘩啦一聲脆響。男人粗嗓子大聲問：“又怎麽啦？”
女人來不及收拾，用腳將碎片一勾，推到水泥池底下，鎮定回應：“沒什麽，做你的事。”
男人回頭瞥她一眼，往底下一看，就見那裏堆著一堆碎片：“年年這樣，年年這樣……”
他似是憤怒，像是無奈，又像是取笑。
女人抬起濕漉漉的碗，作勢要丟過去：“你來！”
男人脖子一縮，繼續燒他的雞頭米。
負責收拾桌子的女孩手裏疊著五六個碗送過去，加入道：“爸，你幹嘛老惹我媽。”
女人從女孩手裏接過那一疊碗勺，哼了一聲，男人嘿嘿笑：“這不是太無聊了嘛。”
一直站在這兩口鍋前麵，攪弄完這鍋換那鍋，一晚上就沒離開過那四片方磚。
一個頭發花白的老人雙手捧著個往下滴水的竹編筐，遞過去洗幹淨的雞頭米：“就你話多。”
視線再一轉，靠著一口水井的地方，老太太坐在水井邊，正在洗菜。
這是男女老少，全家上陣。
黎笑眉說道：“這邊過節日，都是這樣的。剛才你看到的那些關著門的人家，屋子裏也都在忙活呢。”
戴觀宴點點頭：“看到了。”
他剛才經過的一家賣紅薯幹的人家，半扇門開著，他往裏瞥了一眼，幾個女人圍坐著，正在把紅薯條往密封袋裏麵裝。
撒著桂花的雞頭米上桌，戴觀宴嚐了一口，圓圓的雞頭米嚼著有韌勁，又有點糯糯黏黏，感覺還不錯。
黎笑眉趁著他低頭吃東西的功夫，目光往他的頭發芯瞟。
院子裏的燈光亮，她看見了落在裏頭的米餅碎屑。
“……”她張了張嘴，又摸摸鼻子，糾結要不要說一聲。
戴觀宴看她欲言又止的，問道：“怎麽啦？”
黎笑眉想，與其他回家發現頂了一頭的碎屑，不如現在告訴人家，起碼她做到了已告知。
她抬起手摸了摸自己的頭發示意，道：“你的頭發裏，有米餅碎屑。”
黎塵不喜歡吃雞頭米，這會兒還在啃米餅，哢擦哢擦，但那雙大眼睛咕嚕嚕的跟著往戴觀宴的頭發上看。
戴觀宴抬手一模，果然有東西。他捏了一下，拿到眼前一看，可不就是碎屑，還是小半顆米粒。
再一摸，似乎除了碎屑之外，還有別的東西，黏糊糊的。可能是柚子糖上的糖霜融化了。
戴觀宴：“……”
他這個人，不喜歡被人摸頭發，以前也沒有人往他頭發裏掉碎屑……不是，也沒人這麽幹啊，就連無法無天的黎寶都沒幹過……
黎笑眉吃不準他這是不在意，還是不高興了，但還是說道：“我記得村東頭，有一家理發店……”
那是家老手藝的，據說年輕時開過發廊，現在回老家繼續理發，現在也是開著店的。wap..com
家門口牆上用紅油漆寫了個繁體字的“發”，下麵寫洗頭理發的價。很顯眼，所以黎笑眉一直記得：洗頭五塊，推頭十塊，染發五十。
戴觀宴幽怨的看了眼黎笑眉，他這輩子都沒這麽離譜過。
黎笑眉咧咧嘴，回頭戳了下兒子的小鼻子：“看看你，一直坐在叔叔的脖子上不肯下來。”
小塵一直少年老成，今晚是玩脫了。小家夥放下手裏的米餅，糯糯的道歉：“對不起，叔叔。”
戴觀宴哪舍得怪孩子，捏了捏他的小臉，把米餅又塞回到他的手裏：“沒事，回去洗個頭就行了。”
黎笑眉又道了一次歉，這事兒才算是過去了。
過了會兒，小塵已經從黎笑眉的腿上到了戴觀宴的腿上，兩個人正在玩一個九連環一樣的小玩意兒。
黎笑眉道：“戴先生看起來很喜歡孩子，怎麽還不考慮結婚呢？”
她想起來戴觀宴說過他家裏催婚，所以這個年過得不太高興。這麽一問，好像自己也加入了催婚行列，可是朋友聊天麽，就聊聊唄。
戴觀宴的手指微微一頓，看了她一眼。
他不喜歡孩子，隻是因為是她生的，才喜歡。
男人淡聲回答：“沒有遇上。”
黎笑眉點點頭，這年頭不流行盲婚啞嫁，誰不想找個合心意的過一輩子。她笑笑：“那戴先生應該多接觸接觸姑娘。不接觸怎麽知道是不是合心意。”
戴觀宴抬頭看她：“黎小姐是怎麽跟你家先生走到一起的？”
“啊這……”黎笑眉一怔，抬頭看了看天空，她笑了下，“那場事故之後就忘記了。”
“你先生後來沒有告訴過你嗎？”戴觀宴直直的盯著她，藏起咄咄逼人。
黎笑眉拎著勺，撥弄碗裏剩下的幾顆雞頭米，唇角帶著幾分羞澀：“大學認識的。他是我學長，我畢業後堅持回老家，他就跟著我來了陽城……後來，我們就結婚啦。”
戴觀宴沒忍住，哼了一聲。
黎笑眉回頭看他：“你哼什麽？”
戴觀宴：“沒什麽，就是覺得這故事老套。”他說的是故事，可沒承認真實性。
但黎笑眉覺得他沒禮貌，道：“戴先生，不是所有人的愛情都是轟轟烈烈的。我就喜歡這樣平平淡淡的。而且，我老公在我最困難的時候沒有拋下我……”
戴觀宴聽她的意思，她又要把武琰賣房救她命的事情說一遍，出聲打斷：“黎小姐，你是不是經常在你客戶麵前提起你的老公？你覺得這樣很好？”
黎笑眉張了張唇，這不是他先挑起來的嗎？
這個人真是喜怒無常。
黎笑眉看在他是金主爸爸的份上，不跟他計較。哼，單身狗嫉妒呢。
最後，在黎笑眉語重心長的祝福說：“戴先生，你會遇到你的愛情。”這句話中結束爭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