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覽春江。

張媽早已經做好晚餐,此刻正跟黎笑眉坐一張餐桌上吃晚飯。

今晚終於不用去買蜜汁蓮藕,也不用再吃燒鵝。

餐桌上的菜有清淡的燙三絲,也有重口味的水煮牛肉,還有粗纖維的青菜。

三個人雖然不多,但好歹多一個人,多個菜,現在隻剩下兩人一狗。

張媽琢磨著,那位姑爺是個話不多的,在家裏有跟沒有,其實也沒什麽兩樣,一樣是冷冷清清的。

可現在比較出來,還是有區別的。

起碼他在的時候,桌上會多一兩個菜。

張媽正嚼著水煮牛肉的滋味想念戴觀宴,電話就來了。

在空寂的大房子裏,鈴聲環繞。

黎笑眉一抬眸,張媽放下碗筷,連老花鏡都沒掏,也就沒看來電顯示,直接接聽。

“啊,是先生啊……煎水餃?那個很容易的,你往鍋裏掉一點點油……油不能多,不要就成炸餃子了……誒誒,一點點……多少是一點點?這我怎麽跟你說,我說了你也看不到……”

黎笑眉這頓晚飯,吃的差點歎氣。

她深吸了口氣,往碗裏夾了幾筷子菜,端著飯碗挪到客廳,打開電視機。

張媽握著手機,往客廳方向瞄了瞄,捂著話筒壓低聲音:“大小姐看電視去了。”

戴觀宴聽見那邊傳來的電視聲音,歡聲笑語的,像是什麽綜藝節目。

“嗯,她看她的,你接著說,怎麽做水煎餃。”

說得他好像就是問怎麽做菜,絲毫不在意黎笑眉在做什麽。

張媽便隻能繼續說了起來,但聲音又放開了。

客廳,黎笑眉聽到張媽斷斷續續的講解聲,夾雜著電視裏的聲音,讓她既無法集中精神吃飯,又無法專心看電視。

她忍了忍,放下碗筷,站了起來。

張媽還在努力講解,就見黎笑眉朝她走了過來。她抽空解釋:“大小姐,我正在教先生怎麽做煎餃。”

“他不是有空氣炸鍋嗎?我昨天跟他說了的。”

張媽:“先生說那地方就一個電磁爐,沒有空氣炸鍋。大小姐,你也知道,先生什麽時候做過飯。現在他又一個人住在外麵……”

隱隱約約間,透露戴駙馬一個人落在外頭孤單可憐,沒人照顧。

黎笑眉扯了下唇角冷笑:“張媽,你別替他說話。他以前回家吃過幾頓晚飯?以前怎麽沒見著他那麽愛吃家裏飯菜?哪回不是跟外頭那幫人吃吃喝喝,半夜才回來?”

要不是她出去抓人,他還樂不思蜀呢。

哦,對了,左右還有美女相伴,給他舔酒送菜,好不快活。

這會兒吃什麽隔夜煎餃,裝什麽老實人。先吃飯,外頭吃去啊,有沒有人再攔著他,管著他。

當初戴觀宴作的妖,現在都是黎笑眉可以說的話柄。

戴觀宴在另一頭聽著,沉默著,瞧著麵前的熱鍋熱油。

油鍋都開始冒煙了,他也沒動一下。

張媽隻是幫戴觀宴說了幾句話,這會兒卻成了投影人,被黎笑眉一頓數落。

她也知道大小姐罵的是誰,可話都衝著她說了,心裏也來火。

“大小姐,先生在那邊都聽著呢。”

黎笑眉瞪了她一眼,就是說給他聽的!

不過,這一眼之後,她也沒再說什麽,卻把張媽的手機拿了過來,把電話掛斷了。

“大小姐!”張媽驚呼了一聲,這就掛了?

黎笑眉握著她的手機沒還,但往廚房走。

張媽不知道她要幹嘛,跟在後頭,嘴裏還是勸:“大小姐,差不多得了。先生知道錯了,一直在補救。你別再把他往外推,難得他肯做小伏低……”

碎碎念時,看到黎笑眉架起平底鍋,開了火。

然後,黎笑眉開了微信上的視頻電話,等戴觀宴接通。

過了幾秒,那邊接了。

從戴觀宴的視角,他看到鏡頭晃了幾下,裏麵出現了黎笑眉的臉,然後一晃,變成了張媽的。

“大小姐,你這是幹嘛?”

“說那麽多教不會,你親自給他演示一遍不就行了?”

視頻裏,傳來如上對話。

戴觀宴瞧著視頻裏的那口平底鍋,跟他的鍋一樣,漸漸成了熱鍋熱油。

一覽春江這邊,張媽握著手機,回頭看了眼已經出了廚房門的黎笑眉。

這就完了?

絕啊,真絕,都能想出這辦法來。

張媽訕訕的,拿出早晨煮過的水餃:“先生,你還學嗎?”

……

黎笑眉吃完晚飯,碗筷擱在茶幾上,繼續看電視,偶爾往廚房的方向投去一眼。

距離隔得雖然遠,但沒有再傳出來張媽刻意放大的聲音。

終於安靜了。

隻是安靜沒幾秒,張媽就抓著手機匆匆跑出來了。

“大小姐,先生被油花燙到了,不知道嚴不嚴重呢,你要不要去看看?”

黎笑眉拿起遙控器,麵不改色的換了個電視台,另一隻手抬起來,手背上清晰可見的紅印還在。

“他一個大男人被油花燙一下算什麽,白白嫩嫩的就指望著女人疼愛,飯來張口衣來伸手?”

張媽:“……”

她算是沒話說了。

以前有多寵愛,現在就有多冷淡。

姑爺是徹底過氣了。

在她準備掛機時,又聽黎笑眉淡淡指點了一句:“京萬紅藥膏治燙傷,便宜又好用。藥店裏都有。”

“大小姐,這麽晚了,藥店都關門了。”

“等一晚上又沒事,拿塊冰冰一下,明早等藥店開門不就能買。”

張媽看了眼手機,覺得再聽下去,對麵姑爺可能要氣得睡不著了。

她結束了通話,在黎笑眉旁邊坐下,說道:“大小姐,差不多行了。現在先生想回家,你點個頭,大家還能坐一起吃飯,你也能有人陪著。我看這回,先生是真的想回來了。”

黎笑眉沒說話。

對於那個人,她是太了解了。

鹿海會所的房間,戴觀宴看著手背上燙出來的水泡,不知疼痛似的,坐著發呆。

那水泡亮晶晶的,裏麵充斥了細胞液,鼓鼓脹脹。

戴觀宴則想,過去那一年多裏,黎笑眉親手做了幾回飯,而他又放了她多少次鴿子,讓她一個人對著一張空桌。

他不是不會做飯,隻是裝著不會做,但其實她應該都是知道的,所以才這麽不在乎,不聞不問。

男人輕扯了下唇角,沒收拾燙傷,抓起手機出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