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總會變的!”利原瞧了楚袁一眼,一笑,又繼續把玩他的酒杯。
楚袁一怔,看了利原一會,拿起了酒杯,他很想一口喝下去,可杯到嘴邊,卻又遲疑了。酒杯碰著嘴唇,微微傾斜,任由絲絲酒液透過嘴唇滲入口中,一如無聊的等待,又像是在蘊釀沉寂。
酒館的客人漸漸離開,或許有那麽一兩個人酩酊大醉,伏在桌麵,但已經沒有人去理會他們了。
不知過了多久,楚袁終於把酒杯挪開,裏麵的酒也幹幹淨淨,這是他喝酒以來,喝得最長時間的一杯酒。他放下酒杯,看著桌子上的小菜怔怔出神。
利原伸手給他倒酒,道:“震都的事已經平息,我的仇也報了,明天就回去。你呢?”
楚袁抬頭,笑道:“我也在這幾天回去了。對了,你…嗯,是那個門派呢?”
利原一笑道:“這不重要!我記著有你這個朋友就行。以後總會相見!”
楚袁忽然覺得利原充滿了神秘,心裏不由猜想,利原會不會是進入了其他修煉門派,或許是巫,又或許是儒!所以才不方便說?想到此,楚袁微微晃了晃頭,驅散腦中的臆測。既然利原不說,他也不好繼續追問。
利原像是想打破沉默的氣氛,隨口道“對了,聽說幾年前,元虛門連日暴雨,那是怎麽回事?不會是有神物出土了吧!”
楚袁搖了搖頭,苦笑道:“那時候我才是一個外門弟子,根本不曉得什麽,不過是下了好幾天的大雨,把山腳都泡了。”
“哦!”利原回應了一聲,又沉寂了下來。
兩人就這樣靜靜坐著,喝著悶酒,不知不覺就到了下半夜。利原站了起來,拍了拍衣服,道:“我該回去了。”
楚袁回神,詫異道:“那麽早?”
“嗯!晚上的氣氛好,趕路也方便。何況,我也不方便出來太久!”利原一笑,對倚在牆邊,打著瞌睡的店小二拋過一塊金元寶,元寶砸在小二懷內將他驚醒。利原淡聲道:“這是酒錢,剩下的打賞給你吧!”說完他下樓離去。
偌大的酒館就剩下楚袁一人還依然坐著,他拿起酒壺,仰頭就灌。良久,他想了想,忽然覺得沒意思,便也離開了酒館。
他在路上遊遊逛逛,不時被巡邏的城衛軍盤查一番,無奈之下,他隻好回到皇城,隨便找來一顆大樹,爬上,就是一躺。
翌日,陽光猛烈,樹杆上的楚袁擦了擦眼,迎著陽光看著來回飛往的鳥雀。他計算一下時辰,翻身下地,繼而走向帝王寢宮。
柳元德剛上完朝,對政事做了一番調整,此刻正和柳陽王他們閑聊。
楚袁到來,讓眾人精神一震,柳悅華快步走了過來,問:“沒事吧?遇上高手了嗎?”
迎著關切的目光,楚袁忽感到溫暖,堪比戶外陽光,他自然一笑,笑得仿若春暖花開,也驅散陰霾,他點了點頭,道:“是交過手,不過沒什麽。嗯,送人頭來的那個人已經走了。震都估計不會出什麽問題。”
看著楚袁的笑容,柳悅華一怔,隨之而跟著微微一笑,伸手撩動一下鬢發,歡道:“你也累了,先坐下吧。”說完,她倒了杯茶,遞給了楚袁。
一旁的柳元德和柳陽王對視一眼,皆露出一抹笑意,柳元德開口道:“我從掌震都的消息已經安排人傳達下去,估計沒多久,邊疆無戰。再複太平。”
楚袁點頭,他看到柳元德雖然臉帶笑意,可眼眸深處卻又有著一抹哀愁。想到對方也失去了兒子,不由暗歎一口氣,隨即也就放棄了跟他較勁的念頭。
此時,屏風後傳來的異響,武芸兒醒了。她伸手擦了擦眼,又拍了拍頭,惺忪雙眼,走了出來。
“楚袁哥哥,我昨天喝醉了?”
楚袁條件反射地站了起來,大步走到武芸兒麵前,摸了摸她的頭,道:“以後少喝一點,年紀少了,喝多傷身體!”
“嗯!我長大點再喝。”說完,武芸兒四處打量一番。
看著不再哭泣,而且回複了生氣的武芸兒,楚袁忽然笑了起來,他笑得很靜,沒有發出笑聲,但那起伏的胸膛以及略微濕潤的雙眼,已經印證了他的喜悅。他把武芸兒帶到椅子上,淺笑道:“餓了吧!”
“嗯!”武芸兒回應一聲,便又跟柳元德和柳陽王點了點頭,道:“兩位伯伯在啊!”喊完,她又看向柳玥和柳悅華。
楚袁從宮侍手中接過糕點,放到武芸兒麵前,道:“這是我的同門,嗯,我真不知道怎麽說,反正你叫姐姐好了。”
……
武芸兒的變化讓楚袁逐漸放寬,縱然他知道她在強裝堅強,但也隻能無奈接受,對一個十歲的女孩來說,一夜的心態轉變隻能用說明,她成熟了。楚袁看到這份不應該的成熟,除了心酸,便隻有更加憐惜。所以,他決定在震都多逗留一段時日,天天就帶著武芸兒到處遊玩,因為他知道,打後的一段時間裏,他們將不會見麵。然而武芸兒仿佛也想到這一點,她經常黏在楚袁身邊,盡管跟柳玥和柳悅華一起玩耍也拉上楚袁。
時間匆匆而過,轉眼十多天。
震都城外,一身便服打扮的柳元德和柳陽王,向楚袁等人送行。出奇的事,武芸兒沒有哭,隻默默地看著楚袁,一言不發。她糾結著自己的衣角,咬著嘴唇,盡管強作臉色平常,也無法掩蓋那楚楚可憐的神態。
楚袁微微抬高頭,深呼吸幾口氣,緩緩低頭看著武芸兒,笑道:“等哥哥把事情都處理完了,沒有因果,就來找你。”
“嗯,我長大了,也學那飛來飛去的功夫,我幫哥哥處理那個…那個因果。”武芸兒聲音微顫,同時,她取出一個小貝殼,伸出手指,掐著兩邊一扳,分出一半遞給楚袁,道:“我們一人一半,要麽哥哥找我,要麽我找哥哥!”
楚袁伸手接過,點頭,繼而取出一根細繩將貝殼係在脖子上。他打趣道:“你長大了,樣子變了,我就隻能憑貝殼找你了!”
武芸兒認真道:“我不會忘記哥哥的!”
楚袁笑了笑,下意識地摸了摸臉龐。他靜靜地看了武芸兒一會,道:“好好生活,我會盡快解決所有事。”說完他深吸一口氣,同時祭出飛劍,直接飛上了天際。他不敢回頭,隻怕回頭,就不願離開!
兩耳呼呼風響,身後兩道流光伴隨,兩個日夜,楚袁又再次回到了元虛門。他跟柳悅華二人道別,便直接返回都天峰。
“師傅,我回來了!”
莫震川雙眼迷蒙地捧著大酒壺,懶散地掃了楚袁一眼,點頭道:“不錯,手腳齊全,沒丟我的臉!”
楚袁躬身一禮,在納寶囊內取出兩壇酒,道:“這是徒兒在震都所得,此酒…”不待他說完,莫震川已經伸手搶了過去。
有那麽一刻,莫震川的雙眼不再惺忪,麵上更是散發出奪目的光輝,一如絕世利劍,在展露自我的風華。然而,當兩壇酒入手的時候,剛剛那恢宏的形象瞬間崩塌,剩下的隻有一個邋遢,而且滿麵胡須渣子的大漢,捧酒慢嚐。
“嗯,釀酒的師傅不錯,和當年的差不多,不錯…不錯!”
聽著莫震川的喃喃自語,楚袁不由遲疑一下,問:“師傅,聽那酒館說…這酒名叫落仙液,當年,師傅去過震都嗎?”
莫震川抱著酒壇,瞥了楚袁一眼,道:“你小子還挺聰明的嘛,不錯,我就是第一個喝這酒的人。”良久,他看著傻站不說話的楚袁,不由問:“是不是還有什麽事?”
楚袁猛地雙膝跪地,對莫震川道:“請師傅傳我玄法!”說完,他扣下了頭,便不再抬起。
莫震川皺了皺眉頭,他對楚袁的轉變感到詫異。漸漸地,他眼中閃過莫名的情緒,像是欣慰,又像是緬懷,更多的卻是無奈,他道:“看來這次外出,你收獲不淺。起來吧。”
楚袁隻覺得一股柔和的力度將自己抬起,這是一種奇怪的力度,它仿佛能支配全身,讓自己自然站起,腰、腿、膝蓋,所有關節的動作自然流暢,一點都不牽強。但是,他能確實,自己並沒有發力。
就在他驚訝的同時,耳際又響起莫震川的話:“嗯,你說的對,是玄法,看來你碰上高人了!是誰?說說,看我認識的不!”
楚袁一怔,繼而回神,他想了想,道:“他是一個算命的人,很奇怪,我請他喝酒,他就為我解惑。事後又要不相見,說了卻了因果。”
莫震川想了想,忽而一笑,道:“他都那麽說了,你就別管他了。”頓了頓,又無奈道:“你對玄學的認識早已成形,若轉而修劍,唯恐難有成就!我也隻能在功法上給你指引。哦,對了,你那個什麽指法練得怎樣了?”
聞言,楚袁的心速不禁微微加快,他最怕就是被提及《風雷絕穴手》,以前他不知道還好,可現在知道它就是玄星宗的《玄天點星》,這問題就大了,一個不好,恐怕會萬劫不複。
楚袁的變化逃不過莫震川雙眼,他不由皺起眉頭,沉聲道:“有問題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