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鋒詭巧靈動,在符紙上勾勒出鮮明的痕跡,看那粗細不一的線條或剛直,或輕柔變幻,無一不自然如意。然而,隨著線條越來越多,筆尖所能移動的空間變得越來越有限。到了最後,更是移動緩慢,就連肉眼也難以辨別。

楚袁已經滿頭大汗,這符籙刻畫已經到了最關鍵的時刻,無論身體還是心理,也給他帶來沉重的壓力,手拿的筆杆也變得似有萬斤巨力而難以挪動。

陽光透過高高的窗台映入一片金黃,令石桌上的黃符紙也變得更加鮮明,更加獨立。此刻,黃符紙上的朱砂漸漸暗紅。這是將要幹固的跡象。

對於製作符籙來說,一氣嗬成是必須的,但這個一氣嗬成並不隻是一筆成符,同時也是指在朱砂未幹之前完成。

楚袁臉色已經發白,他不敢去看滿地的灰燼,他怕失去了繼續製作的信心。現在,他心裏隻有不住的咆哮“堅持!再多畫一筆就成功了!”

房間內徒然響起了沉重的呼吸聲,楚袁將舌尖抵著上顎,原本犀利的眼神變得淩亂。這段時日,他的功力並沒有多大的增長,但精神韌性卻得到了長足的進步。這是他能堅持下去的唯一依靠。

呼!

仿佛微風掠過水麵的聲音響起,瞬間,一切又恢複了寂靜。

楚袁整個人攤在地上,他感到暈厥,而且四肢無力,就連呼吸也變得低沉,低沉得若有若無。

這是一個危險的信號,因機能過度透支,導致身體正趨向假死狀態。

在迷糊之間,楚袁猛然警覺,匆忙間,他調動僅餘的力氣,艱難地張開嘴,對著自己的舌頭咬下。

喔!

疼痛刺激了他的神經,漸漸地,他的呼吸開始活躍。而那一口直壓在胸膛的俗氣也宣泄了出來。

呼呼…

宿舍內響起了抽風般的喘氣聲,而且越來越響亮。

良久,楚袁艱難地爬起身,伸長脖子,望向石桌上的符籙。就在這一刻,楚袁那疲憊的臉龐瞬間充滿了開懷的笑意,雙眼盡是激動的神色。

石桌上的符籙平淡無奇,但筆畫勾連已成自然,雖然算不上美觀,可是有著一股自然淡泊的意境。

這是一張利刃符!

“終於成功了!”

哇哈!

趴在石桌上麵的牛屎龜也恰時發出一聲歡呼。自從楚袁把石桌子搬到宿舍的那一刻開始,它就把石桌當成是自己的家,整天就看著楚袁畫符,靜靜地默不作聲,隻有那綠豆般大小的眼睛充滿靈動。

“哈哈,夠眼光!”

楚袁的聲音顯得虛弱無力。但在這個激動的時刻,心情大好的他不忘讚揚一下牛屎龜眼光,以表達自己的虛榮心。

看著這張利刃符,他充滿了信心。可惜疲憊的身體不能支持他去嚐試,他隻能輕笑一聲,坐在蒲團上打坐了起來。

時間匆匆而過,一次的偶然成功為楚袁提供了莫大的動力,雖然往後的製作也是失敗的多,成功的少。可他還是完成了兩張利刃符和三張療傷止血符。成績不值得驕傲,但他的心裏盡是滿足感。

此時,他搬來新做的木凳子,靜靜地坐了下來,支著下巴發呆。

他上次所購買的符紙已經消耗殆盡,手頭上已經沒什麽東西好折騰了,現在他正為黃金而煩惱。

這五張符籙能賣多少錢呢?能不能填補上買材料的費用…

越想,他心裏越是沒底。內門弟子不屑購買這麽低級的符籙,而外門弟子基本沒什麽凶險,難得接一個任務也是簡單得很,這樣的符籙可能真的沒多少市場價值。

想到這裏,他呼出一口氣,“怎麽也去看看能賣多少吧!”喃喃一聲,他伸手收起五張符籙,大步出門。

宿舍門外。已有一道白色的身影等候。他看到楚袁出門,馬上滿臉笑意的迎了上去,行走時,他一拐一拐的,而且右手還固定在胸前。

看著這白衣青年,楚袁意興闌珊:“穀均軒,你的傷好了吧,怎麽那麽有空在這裏溜達?”

穀均軒臉上閃過一絲尷尬,隨即又是被滿臉的笑意所遮蓋,他來到楚袁近前,行了一個禮,才道:“楚師兄,那天是一個誤會,我也不知道被景懷序給利用了。你千萬別放在心上啊!”

“嗬嗬,是嗎,刑法殿對我們的鬥毆事件已經開始調查了,我們好像不方便見麵!”說完楚袁一笑,側身走開。

“等等!”穀均軒急忙喊了一聲,繼而走前兩步對楚袁道:“刑法殿的師兄已經來找過我了,我跟他們說,這是一個誤會,就是比試的時候失手了!這件事已經過去了!”

楚袁頓了頓,疑惑的望著穀均軒,道:“這也是景懷序的意思嗎?”

聞言,穀均軒尷尬一笑:“景師兄是知道的,他也沒說什麽。嗬嗬,沒必要為了這件事,傷我們我的同門之誼。畢竟我們也是同時進門,我還是你的隨從呢!”

“隨從隻是一個借口,你沒必要當真。修途不易,你還是回去養傷吧!”楚袁默然道。

穀均軒見楚袁口氣鬆動,立馬喜形於色,他笑道:“那裏,我這些都是小傷,過幾天就沒大礙的。對了,楚師兄急匆匆的準備去哪?”

楚袁搖頭,再次邁出一步,道:“出去賣點東西!好了,你回去吧!”

穀均軒精神一震,對楚袁的逐客不以為意,反而嗬嗬笑道:“楚師兄想賣些什麽呢?嗬嗬,我很感興趣啊!”

楚袁一怔。隨即想起穀均軒的出身。他想,或許商賈的敏銳洞察力會對符籙行情更加熟悉。想到這裏,他便從懷裏拿出一張利刃符和一張療傷止血符,遞到穀均軒麵前,道。

“你看看這價值如何!利刃符能使得兵器在短時間內變得鋒利,療傷止血符就沒什麽好說了,一般外傷不是問題。”

穀均軒接過符紙,臉上滿是詫異之色,他看了符籙良久,又沉吟了半刻,才對楚袁道:“這…這是你做的嗎?”

“嗯!”楚袁點頭。

得到了肯定,穀均軒不自覺地吞了吞口水,又打量了楚袁一會,漸漸地,他臉色又再次掛滿了笑容。

“楚師兄果然才華驚人啊,符籙之術一般是內門弟子才能完成,想不到,你真讓我大開眼界。縱觀元虛史上,在外門就能涉及玄門百藝的也是屈指可數。”

對於穀均軒的溢美之詞楚袁感到無趣,他一翻白眼道:“價值,我要的是價值。你估計這東西能賣多少錢!”

穀均軒謹慎了起來,他想了想,對楚袁道:“楚師兄認為值多少呢?這兩張符,我要了!”

聞言,楚袁一怔,繼而想了一會,才不肯定的道:“一百黃金一張怎樣,這玩意不好做!”

穀均軒爽朗一笑,幹脆地支付了兩百兩黃金,隨後他又問:“還有其它要出售的嗎?價格好商量哈!”

楚袁摸了摸懷裏,又想了想,道:“沒了,以後有了再說。”

“好,我等著楚師兄成為符籙師。哈哈,難得今天興致正濃,我們去喝酒吧!”穀均軒笑道。

楚袁搖頭,道:“我不想去了,還是好好修煉,早日成為內門吧!”

穀均軒點頭,道:“既然如此,我也不打擾楚師兄了,以後若有什麽要出售的,來找我,價錢好說。”

“嗯!”楚袁點頭,正想轉身返回宿舍,可穀均軒卻如同木樁一樣站在地上一動不動,而且麵有遲疑之色。見狀,楚袁不由停下了腳步,問:“還有什麽事?”

穀均軒顯得更遲疑了,他想了想,道:“聽說莫師兄出關了,還斬殺了魔門二十六人,威名一時無量啊。嗯,我看楚師兄你…成為真傳弟子也不遠了嗬。隻是…”

他‘隻是’了老大一會也說不出一個所以然。

聽著聽著,楚袁板起了臉。他早就想到穀均軒別有用心,回看他以前都在刻意回避自己等人,好像要劃清界線一樣,那是因為有景懷序當靠山!可今天卻突然變得那麽好說話?肯定是為了莫征而來!

想到這裏,他心裏有著不住的厭煩,隨即直截了當的道:“莫師兄閉關了,你有什麽事,可以到都天峰找他!”

“嗬嗬,不是的!”穀均軒尷尬一笑,道:“是這樣的,景師兄想跟你把酒言歡,讓我來…嗬嗬,我看楚師兄拜入景長老門下成為真傳弟子也很不錯。聽說都天峰隻修劍意,這和楚師兄的修煉體係不符,若然到煉器坊還是有一番大作為…”

楚袁癟著嘴,臉色更差,他怎麽也沒想到穀均軒竟然是為當說客而來。

“都天峰也好,煉器坊也好,這和我現在沒半塊銅錢的關係。一切都等成為內門之後再說吧!”說完,他轉身就大步走入宿舍,不再多做停留。

宿舍裏,楚袁猛地搖了搖頭,暗罵自己太笨了。“早知道穀均軒是當說客而來,剛剛的符籙就該收他一千兩黃金一張。”

他揉了揉臉,又苦笑起來。依景懷序的性格,恐怕以後還有不少麻煩會接踵而來…

楚袁看了滿眼疑惑的牛屎龜一眼,笑罵道:“你這貨,想破腦子也不會明白。還是好好修煉,爭取早日成精吧。”

哇哈!

牛屎龜晃了晃頭,一縮,便又縮回龜殼裏睡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