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袁沉吟良久,隻覺得眾大妖的目光逐漸變化,從開始的期待變成了此刻的殺氣騰騰。他不敢再沉默下去,急聲道:“很奇怪的感覺,我看到晨曦變化成烈日,又看到烈日化作昏暗,感到寒冷刺骨,忽然有感到悶熱難當。”

寂靜!

眾大妖緊緊看著楚袁,抿著嘴生怕自己聽漏片言隻語。可是,他們等了許久,見楚袁都沒有再說話的意思,不由大急起來,紛紛追問。

“之後看到什麽了?除了這些感覺之外還有嗎?比喻,有看到神明的身影嗎?或者某個畫麵的片段。”

“對,你說清楚,快點!”

......

麵對亂糟糟的問話,楚袁保持沉默,他心底盤算,該不該將所見到的都說出來...

就他思考的片刻功夫,大妖們的情緒愈發高漲,到了最後更是麵紅耳赤,更有大妖咆哮道。

“楚袁,你這是什麽意思?特意跟我們賣關子嗎?聽聞你在驚合井內得到誇父傳承。而現在,你又能在妖皇墳前得到感悟,那麽,能跟誇父大神比肩的妖皇陛下一定留下印記。”

“就是,我們身為妖皇傳人,自然不會跟你計較太多。隻望得知妖皇真身,好讓我族子孫朝拜。妖門的氣運信仰也需要有一個朝拜的方向。”

“我們都說了那麽多,你還是想沉默下去?是不想說嗎?”

“哼,跟他扯那麽多幹嘛?直接搜魂不就行了!”

“不可!他既然能在妖皇墳前生出共鳴,自然有一定道理。你敢拂逆妖皇的意誌嗎?”

“楚袁,說吧!不要讓我族子孫不明不白,我們隻想知道妖皇是那一位。”

......

麵對紛雜的氣息,那種剛硬、誠懇、憤怒的情緒,還有對自己的殺意,楚袁深感不安。他張嘴欲言,卻又不知從何說起。

眾大妖見楚袁張開嘴,都不由紛紛停下話語,臉色滿是期待。

“我還看到了...九幽!還有...一雙能洞悉萬物的眼眸。”說完這一句,楚袁急忙補充道:“我就在那一雙眼眸前迷失了,之後就不知道發生什麽事!”

大妖們紛紛交換眼神。低聲私語。

“天地開合,四季變化,這跟我們感悟事看到的一樣。可這雙眸和九幽...”

“難道妖皇是...燭...”

“不好說,不能臆測,如果朝拜錯了另一位妖族大聖,豈不是忽略了真正的妖皇陛下嗎?”

“太古神抵中,能有妖皇般強大的並不多。好比天吳、畢方、據比、燭龍...我雖然也有猜想,但始終不敢肯定。”

“楚袁,你再想想,還看到些什麽?仔細想想!”

楚袁見眾大妖滿是虔誠,而且真的沒有傷害自己的意思,他低頭想了想,沉吟道:“那一雙眼的間隔位置...好像...很平麵,不像獸類般的兩邊衍生...”

轟!

妖皇塔忽地猛烈晃動,石碑上那烏蒙蒙的光影瞬間鋪天蓋地地遮擋了天際,將整個妖皇塔封鎖得嚴嚴實實。

妖皇有靈,不可說!

楚袁瞬間明悟並急聲道:“就這些了,我看到的隻有這些。”

眾大妖都明白此刻的含義,他們放棄了糾纏楚袁,仰頭望向朦朧高天。

“是妖皇...是祂生前的禁製。”

“我們不能將妖皇的身份公諸於世。”

“無法知曉,雙眼位置平衡的太古神抵也有很多。”

“不能再說了,妖皇隕落之前竟以大偉力屏蔽蒼天意誌,可見絕非尋常。”

“我們隻需默默傳承妖門就足夠了,休要再說...休要再提!”

......

他們轉身看著楚袁許久,一名神化七靈的大妖點頭道:“這事誰也不知道,包括你!”頓了頓,這名大妖跟附近的同門交換一下眼神,繼續道:“你既然能超脫天道之外。可見此後的路並不好走。可惜,我們也不能幫你什麽。就當從未相見!”

說完,他身邊空間波紋迸現,下一刻便失去了影蹤。與此同時,其他大妖也紛紛離開,不留下片言隻語。

高天烏雲消退,妖皇塔又恢複了尋常。

楚袁轉頭對烏光朦朧的石碑躬身一拜,便拉著武芸兒一步踏出。

虛幻時空轉瞬即過,當楚袁再次腳踏實地的時候,隻見到青、蒼兩位護法陪伴一名頭戴金冠的老者站在麵前。

青護法道:“什麽都不用說,妖門秉公處事,也不妨礙你的旅程。你可以從連空傳送返回河界對岸。”

蒼護法瞪了楚袁一眼,沒有說話,他別過頭,看著門主鳳程。

鳳程點了點頭,轉頭對青護法道:“我們走吧,門內還有許多事情要處理,不好離開太久。”說完,他帶著青、蒼二人轉身離開。然而,在鳳程曾站過的地麵上,卻多了一塊烏黑烏黑的金屬令牌。

麵對這個情景,楚袁心照不宣,待三人遠去,他才大步上前,將令牌撿起。

幽壇——香主

楚袁看著手中令牌,苦笑地對武芸兒道:“很燙手!”

武芸兒默然點頭,無奈道:“既然特意遺留下來,可見那位門主也很是有心。隻是這樣就交給哥哥,令牌就變得來路不明!以後遇到妖門中人,小事或許還會代為擔待,但如果出了大事,他們一定追究竊令之罪。”

楚袁笑了笑,將令牌收起,點頭道:“管它呢!以後用得上妖門再說。”

說完,他忽地感到輕鬆,哈哈一笑便拉著烏武芸兒懸身飛騰。

高天星月可見,又是到了夜深時分。山坡上,數頭玄通境的獸精正有一句沒一句地聊天吹噓。

楚袁跟武芸兒出現在連空傳送陣前,他對稀鬆懶散的獸精道:“給我開啟連空傳送,我要去人族領地。”

一頭巨虎打了個哈欠,吼道:“人族,你們真煩,現在是晚上!”它雖然不滿,但還是站了起來,並走到二人近前:“兩個人,給我二十玄晶。”它伸出爪子,不耐煩地補充道:“快點,我很忙!”

楚袁冷笑一聲,嗬斥道:“擅離職守,你不想混了?”

虎精被楚袁喝得一晃神,它感到恥辱,馬上一聲巨大的咆哮,凶狠地盯著目標,然而,它還沒進行下一步動作,威武的虎身忽然一僵,繼而呆呆地看著一塊烏黑的令牌。

......

金光在夜色中閃過,模糊了虛空。

兩天時間,河界的對岸,六返門的領地之內忽地虛空崩塌,兩條身影從其中走出。

楚袁拍了拍衣服,撇嘴道:“妖門跟人族還真的不友好。通往人族的連空傳送竟然是斷層的,幸好沒迷失在未知的時空。”

武芸兒嗬嗬一笑,整理一下衣裳,她瞥了眼周遭的環境,輕笑道:“哥哥別發牢騷了,還是先處理好那些小朋友吧!”

此時,數名六返門的弟子駕馭飛劍而來,他們看到楚袁二人,不由神態恭敬地拱手一禮,客氣道:“原來是人族的前輩高人,兩位是從北辰海回來的嗎?”

楚袁掃視一個個陌生的麵孔。心感歲月變遷,恐怕六返門的年輕一代,已經沒有人認得還有一個叫楚袁存在。想到此,他哈哈一笑,盡是世外高人的風範,點頭道:“是六返門的同道嗎?很多年了!”

一名玄通七魄的青年越眾而出,對楚袁道:“晚輩鬥膽,敢問前輩師屬何門何派?我們司職在身,請前輩見諒。”

楚袁沉默片刻,答非所問道:“石絡,嗯,還有宿遠誌那小子還好吧!”

聞聲,這名青年弟子的神態愈發恭敬,他輕笑道:“原來前輩跟石絡師祖認識,石絡師祖已經閉關多年,而宿遠誌師伯還在門內潛修。”說到這裏,青年人繼續問:“前輩想見宿師伯嗎?我可以為前輩帶路。”

楚袁歎了一口氣,搖頭道:“不用了,我還有事要先回儒門。”說完,他也不再廢話,伸手拉著武芸兒,化作流光,消失在茫茫天宇。

“儒門!”青年弟子喃喃自語,他抬頭仰望高天,歎息道:“可惜鍾師叔不在,麵對如此神化高手,我們又能夠問出些什麽呢!”

另一青年弟子接口道:“是啊,我看那名前輩所引發的金光比宿師伯的還要強烈,肯定在神化三靈以上。”

“嗯,還有那名女性的神化修者,她的服飾好像是參霞宗特有。我想,參霞宗跟儒門毗鄰,他們結伴同行也是理所應該。師兄不用懷疑才是!”

青年擺了擺手,沉聲道:“不是懷疑,隻是想知道有什麽高手返回人族。這些情報對我們來說,是很重要的。”

......

二人往東南飛行了十數日。終在一處山澗停下稍作休息。這裏已經是出離了六返門的領地,屬於雲濤門範圍。

站在這片土地上,楚袁的心不禁滂湃起來。

“雲濤門!這裏就是雲濤門。多少年,我夙興夜寐就是為了將你顛覆。你是我不停進步的動力。哈哈哈!”

狂笑聲在山澗回蕩,震得泥石翻滾。一股辛酸悲涼的氣息在空氣中蔓延開來,仿佛壓抑多年的憤怨終於找到了宣泄點。

高天風雲變幻,雲層支離破碎複又凝聚,一如山雨欲來,誘發出陣陣窒息般的壓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