昂!

天音乍現。

楚袁的二星曜神尚未能破開海妖的攻勢,危急之下隻好再次發動技能,才堪堪將迎麵而來的貝殼擊碎。

“好厲害的手法,竟然隻是一塊普通的貝殼!”

楚袁倒吸一口冷氣,看著隨風飄舞的碎末,下意識地倒退了數丈。

武芸兒也是心有餘悸地不住點頭,低聲道:“哥哥,我們還是離開吧,這裏太危險了!”

楚袁點頭,剛想招呼僵王。但就在此刻,巨大的樹影遮天蔽月與高空的羅盤緊密相連。

海麵上平突浮現大量斷裂的枝葉,它們劃開海水,分割出一個個方格,一如棋盤般將戰場包圍了起來。

海妖打量了儼然整齊的海麵,不由冷哼一聲,道:“靈級上品的法寶果然非同一般,你剛剛掉落的枝葉就是為了這個嗎?”

說完,它揚起了手中的湛藍晶體。

湛藍的波紋如同波浪般不停向外充斥,一圈圈環環緊扣,而海妖也在這個時候爆發出龐然氣機,如同永遠不會倒下的戰神,瞬間掌控了整片戰場,海麵上所分割開來的塊塊方格也因此而失去了殺氣。

“哈哈哈!區區後天法寶怎麽能跟本源神物媲美?老樹妖,你今天必定死在這裏。哈哈,如果你現在自裁,我會考慮將你煉成法寶,以你的修為,煉化成寶級法寶也不是不可能。”

無涯沒有理會海妖,他雙目緊緊盯著高天的羅盤,眸中精光幻滅,一如羅盤中的字符,羅列空間要義。

“哈哈哈!”大笑聲滾蕩開來,海妖此刻已來到了無涯麵前。他雙目霍然凜冽,如同劍尖般直刺對手,幽幽冷光在夜空中分外分明。

無涯閉起雙眼,像是隔絕了一切對外的感應,甚至麵對海妖的攻擊也是不聞不問。

噗!

無涯的衣衫化作碎片,露出了結實肌肉。兩道淺淺的白痕在胸腹顯現,他依然一動不動。

對手的詭怪讓海妖疑慮頓生,他循著無涯的目光望向羅盤,隻見運轉自如,不快不慢,與適才無異。他心底越加詫異,旋即又將目光移到無涯身上打量起來。片刻後,他目露凶光,顯然不想再多做思考。

“故弄玄虛,死吧!”

話音剛落,海妖五指徒然伸長,指骨如同無邊無際的蔓藤,筆直地刺向無涯的腦門。

無涯睜開平靜的眼眸,看著已然來到麵前的手指。

他笑了!

然而怪異的事情也在此刻開始。

突如其來的黑暗籠罩環宇,無風無氣,無光亦無物。一切變得凝固、僵硬,縱然思維還能活動,但身體已經失去了控製,隻能靜立原地仿若木樁。

無涯依舊不動,作為這場演繹的主導者,他仿佛也受到了禁錮,跟海妖一樣無法動彈。

無涯的聲音莫名出現,像是精神傳遞的聲音,又像是自然的聲息。

“果然歎為觀止。世人隻知仙人的手段名曰‘心技’可以超越虛空幹擾神魂,殊不知虛空極致卻能禁錮一切有形之物。”他歎息一聲,繼續道:“絕利一源,用師十倍。今日一試,方知他已經成功。我隻奇怪,他怎麽還會死在你的手上?”

噗!

一口鮮血在無涯口中噴出,凝固的空間忽然鬆動,使得海妖的手指繼續延伸。

哢!

無涯的頭顱被五指貫穿!

海妖放聲大笑,聲音充滿了猖獗,以及一股蕩氣回腸的爽快。

然而!

就這這個時候。

海妖的聲音戛然而止。它雙眼布滿血絲,張嘴吐出一口深紅得接近墨汁的血液。它張了張嘴,卻是說不出半句話來。

砰!

高天的羅盤粉碎,灑下漫天粉末,粉末並未隨風飄揚,而是混合了還沒消失的金色巨樹,巨樹不停晃動,透露迷離光芒,時刻能惑亂神意。

“心技!”海妖雙目圓睜,滿是不可信,但麵上卻露出了果然如此的神態,一切都矛盾至極。

無涯的聲音繼續飄渺傳出。“我靈力有限,威能完全發動虛空殺著,但盡管短暫片刻,你已身意不合。魂歸路上有你相伴,也不算寂寞!”

“你...你隻...隻要離開,我們都...不用死...值得嗎!”

海妖的聲音斷斷續續。雖說它身體無恙,但眸中精光卻逐漸暗淡,可見元靈虛弱得將近虛幻,並正向寂滅走近。

無涯道:“此處荒島靈氣不足,百萬年來無人問津,縱有過客也不過匆匆!”聲音有著無限落寞:“我自小在大海中漂流,不知何來,也不知何去。隻知奮力求生,尋得一片淨土,終於,我等到了彼岸。”

無涯的身體向後一仰,硬生生地脫離了海妖的五根指頭。然而血肉模糊的臉膛猶掛笑意,他轉頭看了眼身後的島嶼,繼續道:“但你可知,萬年孤寂是何等淒涼。那時候,我聽不到,看不到,動不了,隻有思維可用,但我知道有生靈在我身上嬉戲,我感到很幸福,因為我不是孤單的樹。然而當我修得魄元,卻物是人非,它們都消失了,隻剩下我。我表麵平靜,但你知道我心中所想嗎。老朋友都不見,都不見了,全部都不見了。”無涯嘴角微微勾起,布滿鮮血的臉膛平添猙獰,但苦笑之意卻表露無遺。“後來我知道,它們是死了。我想著離開這片島嶼,去外麵的世界好好闖蕩,我不要孤獨,也不要死!”

“神化之路豈是兒戲,我探索過,失敗了,嚐試了,最終放棄了。你可知道,在你最落寞的時候,出現一個人,一個真心待你的人,你會是怎樣?易雲就是這麽一個人。他很古怪,隻有玄通七魄就敢闖蕩北辰海。他是一個天才,他把所有心力都放在天道要義之中,對本體功法卻是得過且過。不得不說,他是值得敬重的宗師,我一直在想,如果他把心力都放在功法上,也許他早就飛升了。”

無涯看著已奄奄一息的海妖,落寞道:“你懂了吧。士為知己者死,我也算是儒門子弟,哈哈哈。今日有幸使用他的秘法,更是無憾。走吧,我們要快點,不然追趕不上易雲。魂歸路上,他會寂寞的,我們一起走吧!”

無涯以僅存的靈力對海妖眉心點上一指。而他自己則在指光吐出的時候,掉下了虛空。

一線淡淡的金色樹影在虛空綻放,頃刻間便枝葉茂盛得遮天蔽日。

一道身穿布袍,頭戴青巾的中年人輕撫樹身,不時又轉動手中羅盤,口中喃喃自語。笑意在他臉上盛放。而金樹也輕輕搖晃,做出回應。

也許不屬天長地久,但已此生無悔!

海妖雙眼無神,在受到指光攻擊後,它更是無力地倒下。

整個過程,楚袁看得清清楚楚,腳下的那一步逐日無論如何也邁動不出。他轉頭看了武芸兒一眼,道:“遠古先賢有教無類,可見情誼絕非靈長獨有。”

武芸兒沉吟了,她沒有說話,隻是抱著楚袁的手臂,臉龐露出一抹微笑。

楚袁點了點頭,看了眼莫名晃動腦袋的僵王,又轉頭看著逐漸消散於虛無的金樹,忽而急聲道:“他們都是金主,別讓他們的屍身都沉入大海。”

話沒說完,楚袁已經拉著武芸兒和僵王,一步逐日,出現在荒島之上。

荒島上已沒有任何植物和生靈,隻有嶙峋的山石如故。

很快,楚袁便找到了無涯的屍身。看著嘴角仍露微笑的身軀,他苦笑道:“死了還是人身,不當樹,不要孤獨,不要死!嗬嗬。”

感歎片刻,楚袁對無涯躬了躬身,便彎下腰開始搜掠了起來。

無涯的法寶非常有限,大多都是他當年脫落的枝葉所煉,並沒有楚袁和武芸兒所需。但是僵王卻是興致盎然。它不單止收取了無涯的法寶,甚至連無涯的身體也不放過,直接就收入了納寶囊。

楚袁詫*看了僵王一眼,沉聲道:“還是埋了他吧,這樣很不厚道。”

僵王看了楚袁一眼,繼而取出一截通體灰白並不停掉下粉末的臂骨,對楚袁揚了揚。又低沉地叫了一聲。

楚袁一晃神後,頓時明悟,這廝的煉化能力非常奇怪,除了能攝取法寶之外,還能攝取一切異類的體魄精華。好比神化修者死後全身精華所在的靈骨。

搖了搖頭,楚袁舉目張望,尋找那頭海妖的屍骸。

“沒有?它掉落的位置,應該就在海岩附近才是。難道沉入大海?還是說...”

楚袁駭然地跟武芸兒對望一眼,低聲道:“它還沒死?”

喔!

僵王忽然腰板一直,血眸緊緊盯著一處岩石,露出了濃烈的警惕之意。

“真的沒死!”楚袁的心不由抽了抽,有謹慎地想了想,但最終還是沒有邁出半步。

武芸兒沉吟道:“它如果沒死,那...既不向我們攻擊,也不馬上離開。這...不會不是傷勢太重?”

一言驚醒夢中人,楚袁馬上回神。

他低下頭,思索片刻,繼而有瞥了眼岩石所在,低聲道:“你們都在這裏別動,我去去就回。”

說完,虛空扭曲,他出現在岩石側麵。

海妖細若遊絲,它感到楚袁出現卻無能為力。在猛地緩了一口氣之後,低沉嘶啞道:“隻是玄通九魄。呼,今天總算把性命保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