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芸兒就這樣靜靜站著,既不想開口也不想出手,她需要時間,起碼一切等楚袁醒來再說。

然而!

到了這個時候,對方顯然不想給她有任何等待的時間。

“我們很奇怪,這裏怎麽會有人類出現,而且,還是這麽低級的人。”

數頭獸精從窪地下爬出,為首一頭蜥蜴吐著舌頭,沉穩地道出了疑問。

武芸兒看著修為都在玄通七魄以上的精怪,她感到了壓力,但此刻的她不容退縮,隻能以更鬆容的姿態去麵對。

“路過,我們是仙門代表,到妖門進行交易!”

“你騙誰!”一隻通體漆黑的巨蟻緊接著開口道:“這裏偏離本門腹地數萬裏,你們跑到這裏來,不會隻為了給我們送吃的吧!”

怪笑聲在獸精中響起。

武芸兒抿著嘴仔細將對方打量一番,同時也暗暗評估雙方的實力,預算自己能拖延多長的時間。

“怎麽了?想等他醒來?”蜥蜴吐著舌頭爬前了數步,繼續道:“沒用的,你們都會死掉,哦,對了,你們是來交易的吧,那麽身上估計有不少靈藥啊!”

“我們是被赤鱬送到這裏的!”武芸兒靈機一動,淡然開口。

聞聲,數頭獸精不禁一頓,相互交流一眼後,繼而對武芸兒道:“赤鱬送你們來的?來這裏幹什麽!”

“無可奉告!”武芸兒擺足了姿態。

獸精們沉默了,良久,蜥蜴才點頭道:“雖然不知道有什麽事,但看你們的傷勢,決計也不會是好事。何況這裏離河界那麽遠,赤鱬也管不到這裏!”

數頭獸精同時逼近,獸類特有的氣息在空氣中彌漫開來,勾動出陣陣殺意。

廝殺一觸即發。

喔!

僵王忽地發出一道聲音,淡紅的雙眸緊緊盯著數頭獸精,煞氣若隱若現。

“咦?”蜥蜴頓住了身影,仔細打量僵王片刻,疑聲道:“這是...僵王?跟凶獸的氣息真的很接近啊。”

此時,一條蜈蚣仰起了頭,對蜥蜴道:“老大,聽說是有新的僵王出世了,而且品階不低。你說躺著的那個人,會不會是楚袁!”

斯~

蜥蜴吞吐舌頭,詫*盯著楚袁,沉聲道:“很有可能,聽說他有本事在短時間內從巫門跑到妖門,自然有本事從河界跑到這裏來!”

“如果真是楚袁,咱們就發財了!就他跑路的技法已經足夠讓我們殺妖放火,無跡可尋。”

“對啊對啊,而且用他跟仙門交易,還能換取不少丹藥呢。”

“哈哈,我們都會成就神化境!”

眾獸一陣歡呼。

“先把那個女的殺了!”

蜥蜴張開大嘴撲向武芸兒。

腥臭的味道從口腔中發出,月色下,尖密的牙齒展露別樣的猙獰。

鏘!

長劍從武芸兒手中激射,化作一道煙霞,仿似無孔不入的霧氣,不停滲透戳擊那細密的鱗甲。

劈裏啪啦的聲音不停響起。

蜈蚣揚起身體,無數觸手不停劃動,帶出幽暗模糊的光束。

巨蟻張口吐出一口毒氣,同時也奮起身體,張嘴就咬。

場麵霎時混亂。

武芸兒感到對方聯手的可怕,隨即又取出了數件法寶,一股腦兒地不停激射。

斑斕的色彩在夜色中展現,並帶出了陣陣可怕的波動。

轟轟轟!

聲波不停碰撞、擴散。直卷周遭事物,包括僵王和楚袁。

無力的僵王被拋飛,跟楚袁以不同方向飛出。它無力地發出吼聲,卻是無能為力。隻好眼睜睜地看著雙方廝殺,看著武芸兒逐漸落於下風。

漸漸地,武芸兒感到不支。

她自身的魄力並沒有通過特殊手段增幅,麵對眾多高階獸精能支撐下來已是杯水車薪。她瞥了被拋飛的楚袁一眼,狠狠一咬牙,翻手取出一塊晶瑩潔白的玉鏡。

寶級法寶,皓凝。

玉鏡一出現,空氣仿佛受到了莫名的幹擾,發出了嗡嗡的摩擦聲。

數頭獸精暫止了所有攻擊,皆是眼露警惕地盯著玉鏡,除蜥蜴之外,其餘獸精皆後退了半步。

“寶級法寶,嗬嗬,今天真的發財了!”蜥蜴眼神警惕,卻是滿不在乎地張嘴一笑。

武芸兒抿嘴沒有說話,但額角已然滲出了細密的汗珠。

蜥蜴見此情景,頓時精神一震,大喝道:“她魄力不支,快點將她拿下!”

說完,它身先士卒,隻身躍起就撲向對手,有力的前肢在奮力劃動,化作一個個圈狀漣漪,撼擊玉鏡。

高天上的月光在這一刻顯得越加明亮,它投下的光影朦朦朧朧向著玉鏡匯聚,一如無數精靈在遊走,尋覓最好的歸宿。

嘭!

武芸兒硬接下蜥蜴的攻擊,眼看它的本體就要來到近前。她已經沒有多少思慮的時間,馬上就發動手中還在醞釀的攻勢。

嗡!

皓白的光束看似輕柔,毫無龐大的衝擊力,但陣陣讓人心悸的氣息卻充斥開來。光束湮滅了空氣,如同最霸道的神罰,分散出無數射線,對最近的蜥蜴侵蝕,破壞。

吼!

疼痛的吼聲震耳欲聾,蜥蜴身體抽搐扭動,翻身倒在地上,一時失去了戰力。而皓白光束猶未消散,縱使暗淡卻仍對著蜈蚣和巨蟻奔襲。

斯~

哢~

兩頭獸精各施手段,極力隔阻迎麵而來的威能。

然而此時,武芸兒已經耗光了魄力,她以僅餘的魄力收起玉鏡,並將長劍執在手中。

雖無魄力,尚有體力可用。

獸精們都身受不同程度的創傷,其中蜥蜴最為嚴重,但它修為極高,還不至殞命當場,它掙紮爬起,不停後退,同時對兩名小弟道:“她已是強弩之末,現在就是殺她的最好時機。”

巨蟻和蜈蚣對視一眼,又看了看偏體鱗傷的蜥蜴,最後還是警惕地向武芸兒逼近。它們不敢有絲毫大意,生怕對方還有什麽厲害的後著。

唉!

輕輕的歎息,如同山風迂回,低沉得讓人心酸。

武芸兒看了楚袁一眼,苦笑道:“楚袁哥哥還沒醒嗎。對不起,我真的沒用。如果當時不是急進於功法,願意分出時間來修煉劍意,現在就能將它們擊殺!”

淒苦的笑容在嘴角勾勒,匯聚了往年記憶的片段。

殺氣開始凝集,蜈蚣最先揚起身體,無數觸角不停劃動。

忽然!

千鈞一發之際,青碧二色光芒飛掠,如同一閃而過的流星,帶著詭異而又無匹的勢頭,誓要衝破一切障礙,到達彼岸。

蜈蚣的動作戛然而止,它自己也不明白為什麽眼前一花,便失去了力氣,奔騰的魄力如同被戳穿的皮球,這一切都讓它感到無力。它艱難地轉過頭,看著同樣眼神差異,緩緩側倒下地麵的巨蟻。一種明悟在心底呈現:“原來,這就是死亡!一生殺戮,終修至玄通七魄,今朝了斷才悉往年快感何來。那個殺自己的生靈,會有快感嗎?”

無厘頭的想法一閃而過,便隻剩下無邊寂靜。

楚袁伸手拍打腦袋,狼狽站起,他沒有殺戮之後的快感,也沒有特殊的表情變化。這並非天性,隻是說不清道不明的心態,也許在他的世界裏,有著太多的追求,又或許,有著太多的迷惘。

他無視艱難移動的蜥蜴,對著武芸兒踉蹌走去,同時開口道:“芸兒,沒受傷吧!”

武芸兒嘴唇張開,露出整齊皓齒,然而一時卻說不出話來。下一刻,她飛撲至楚袁身前,伸手環抱,豆大的淚水洶湧而出。喃喃道:“我以為再也見不到楚袁哥哥,我以前太自信了。我剛剛很怕,真的很怕,我怕看不到你,永遠都見不到你!”

楚袁摸了摸武芸兒的長發,微微抬頭,無聲地望著星空。

“仰觀星河未變,一如此際人心,有些人、有些事,縱受歲月衝刷,也未曾消減分毫,反而越來越深。也許奇怪的不是時間,是人!”

楚袁不由張開雙手,將武芸兒擁入懷中!

他已不記得自己是第幾次昏迷了,這段時間,好像自己都處於廝殺和跑路的旅途,如同一個死局,不得安寧。

“也許,應該做點什麽事了吧!”

武芸兒仰起頭,看著目光深沉的楚袁,問:“哥哥想做什麽事?”

楚袁笑了笑道:“讓它們開火吧,不然我真的沒有閑逸空間。嗯,你說,讓紀青城到河界暴露氣息,搞一搞,說妖門私下毒手,我再在妖門放些消息出去,我想,它們會混亂起來。趁機返回人類世界就方便多了。”

武芸兒張了張嘴,忽而又收住了聲音,繼而想了想,低聲道:“這裏...這裏好像跟河界相距很遠,南轅北轍的樣子!”

楚袁一拍腦門,恍然道:“對啊,我怎麽就忘記了逐日的缺陷呢,唉,還能出現在現實世界就好。”

他轉過頭,看著跌跌撞撞不停逃亡的大蜥蜴,微微一笑,伸手點出一縷指勁,激射在蜥蜴麵前。

“蜥蜴!這裏是什麽地方啊,附近都有些什麽?老實說,不然別怪我不客氣。”

蜥蜴轉過頭,定了定神,仍然驚恐道:“此地妖門以北,臨近北辰海。”說道這裏,它忽然緊張緩和,繼而淡然道:“我知道你們人類修者都喜歡用千奇百怪的手段來折磨敵人。你若放我離開,我自然感激,若要折磨我還不如讓我自殺,起碼還有一份獸類的尊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