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早上,暴雨已逐漸平息,隻剩下蒙蒙細雨在山間飄搖,天色還是一片陰沉。

楚袁再次走入左途的房間,隻見左途和左勞正坐在椅子上喝茶,不發一言。

楚袁坐了下來,把昨天遇到曲喚的事都說了一遍。

左勞愕然地想了想,苦笑道:“這次竟然是曲氏一族,怪不得手段那麽詭異。

左途喃喃道:“看來,左厚長老也是有意讓我們來破解!”他歎了口氣,指了指床上的青年,對楚袁道:“他昨晚什麽都沒說,在你離開之後沒多久,他也昏迷了過去,到現在還沒醒來!”

楚袁點頭道:“聽曲喚的意思,他身上還有一些問題!”

左勞默然點頭,皺眉道:“曲喚的話絕非空穴來風。可為什麽,我們都沒發現還有其它問題?”

左途接口道:“或許,等他醒來,再看看情況吧。”

此時,躺在床上的青年側了側頭,伸手揉了揉眼睛。

“這是那裏?”

左途跟左勞對視一眼,走了過去。

“你們是誰?”青年迷糊地問。頓了頓,他又道:“我怎麽會在這裏!”

左途盯著青年,問:“你叫什麽名字?”

青年逐漸回神,繼而像是意識到什麽,霍地從床上坐起,掃視著左途和左勞二人,沉聲道:“你們把我帶來究竟有何目的,我可是六返門的弟子。”

“挺硬氣的嘛,跟昨晚判若兩人啊!”左勞笑了起來。

“什麽昨晚,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麽!”青年疑惑地回答一句,繼而警惕地問:“你們還沒說,為什麽把我帶到這裏來!”

“你不記得了昨晚的事?”楚袁提出了疑問,並上前兩步。

聞聲,青年凝視走來的楚袁。漸漸地,他雙眼瞳孔收縮,顫聲道:“你是楚袁...你,你...”

他結巴起來,完全說不出話。

楚袁皺眉不已,沉吟道:“竟然把昨晚的事給忘記了,你的記性很差!”

青年沒有說話,隻是驚恐地看著楚袁。

楚袁搖了搖頭,道:“看來我隻能離開了!”

左途揮手道:“不用,我昨晚想到一個辦法。”

說完,他雙手銀環叩擊,發出清脆鳴音。

漸漸地,青年的表情變得平緩,也不再專注楚袁,隻是木訥地看著左途,一動不動。

左途目光柔和,臉帶微笑地看著青年,問:“你叫什麽名字?”

“關仁!”青年木訥回答。

“你是怎麽來到這裏的!”

“......”

“你昨天都做了些什麽?”

“我跟師兄們在蠻龍嶺外淘寶!”

“後來呢?”

“......”

“淘寶之後看到什麽了?”

關仁忽地渾身顫抖,口齒不清道:“楚袁,我看到...楚袁!”

啪!

左途打了一個響指。關仁直挺挺地倒在床上,昏睡了過去。

“好像是忘憂。”

左途轉過頭看著左勞。

左勞抿了抿嘴,點了點頭,忽而想了想,又搖了搖頭,疑聲道:“忘憂是抹掉一些前塵往事。可他的情況並非如此。他連昨晚的事也忘記了,但早前的事,卻清晰記得。”

左途點頭道:“隻針對記憶的巫術...不多。但這種情況...”

他沒有繼續說下去,隻低頭苦苦思索。

左勞也是如此。

楚袁忽地感到氣氛沉悶,苦笑一聲,便準備離開房間。忽然,他像是想到了什麽,轉身對左途道:“有沒有搜過身?”

左途抬頭,臉露思索的神色,隨口道:“沒有,我們對仙門的法寶不感興趣。”

楚袁搖頭道:“看有沒有線索。”

聞聲,左途不禁一怔,頃刻間便回過神來,點頭道:“有道理!”

一番搜索,楚袁在關仁的納寶囊內找到一本薄薄的冊子。冊子很新,封麵沒有任何字跡。

楚袁癟了癟嘴,看了左途和左勞一眼,問:“我看咯?”

“不太好吧!”左勞看了左途一眼,別過了頭。

左途也是沉吟道:“嗯,我也覺得不太好!”

楚袁一翻白眼,喃喃道:“我當壞人吧!”

說完,他翻開了小冊子。

然而剛看了一眼,楚袁不由雙目一凝,急聲道:“很奇怪,過來看看!”

左途詫*跟左勞對視一眼,急步走到楚袁近前,圍了起來,看那潦草的字跡。

“他是一個奇怪的人,身穿巫門裝束卻把臉部給遮蓋。該死的,我竟然連他一招也接不下。但很奇怪,他沒有殺我,也沒有掠奪我的法寶,隻對我說:‘你輸了就把今天發生的事都記錄下來’。我問他:‘為什麽要抓我,我的師兄都到那裏去了!’他卻沒有說話,轉身就走了。”

楚袁看了二人一眼,翻開了下一頁。

“我很害怕。我為什麽會寫出這樣的文字。為什麽...我明明記得在蠻龍嶺淘寶,為什麽睜開雙眼就出現在這個破山洞裏麵?是我的字跡,可我不記得發生過這樣的事。為什麽...為什麽!”

第三頁

“我很想燒了這本冊子,它是假的,一定是假的,有人模仿了我的筆跡。可是,他出現了,我連他一招也接不下。我是怎麽了,在做夢嗎?沒有,我沒有做夢,一切都很真實!他要我接續寫下文字。可是,我為什麽要寫?是為了給明天看嗎!那麽,今天的我,是不是就不存在了?我為什麽要寫給明天看,難道我隻有明天,沒有今天嗎?”

看到這裏,楚袁深深吸了一口氣,轉頭看了床上的關仁一眼,定了定神,繼續翻開下一頁。

“他來到我的麵前,讓我翻開這本冊子。我當時很害怕,但當我看到昨天的記錄時,我又不怕了。很奇怪,仿佛我早就知道會是這麽一個結果。這一切都是真的。我忘記了昨天的事情!對不起,昨天,我把你給忘記了。”

“他又來了,今天他很暴躁,將我打得偏體鱗傷。忽然間,我覺得自己跌入了旋渦般的泥潭,日複一日,不知道未來,也不知道過去。我會很珍惜這本小冊子,因為它就是我的記憶。我決定了,不要再呆在這個鬼地方。一定要離開這裏,一定要,盡管是死,也要離開!我要回到以前的世界,也許,這不過是一場夢!但我什麽時候才會醒?”

小冊子寫到這裏,便再沒有文字。

左勞猛地呼出一口氣,喃喃道:“黑巫族真的出現天才了,竟是落魂引。”

左途皺眉點頭,默然道:“今日癡愁,寄望明日無憂。一旦落魂得引,此生迷途無由。”他歎了一口氣,問:“有辦法嗎?”

左勞沉吟良久,茫然地搖了搖頭,道:“短時間內沒有辦法。看關仁的日記,他已經落魂了五天的時間。那麽計算起來,今天就是第六天了。落魂七天引,我們不夠時間。”

左途苦笑道:“隻給我們兩天時間!”他閉上雙眼,微微仰頭深吸了一口氣,繼而睜開雙眼,沉穩地對左勞說:“我們認輸吧,七天過後,恐怕長老也無法救治,不能眼睜睜地看著他一生迷途。”

左勞沒有說話,臉上流露不甘的表情,他想了想,沉聲道:“再試一試,如果今晚之前還不能救治,就交給長老,我們認輸就是了!”

左途苦笑點頭,眼眸中閃過無奈,道:“其實,讓他們一起祭祀巫主也不是太為難的事!”

左勞搖頭道:“長老自有分寸,我們還是先看看如何救治吧!”說到這裏,左勞轉頭對楚袁道:“你也該到長老那裏治療元靈。別浪費了時間!”

楚袁點頭,離開了房間,往山頂而去。

三名長老已然坐在屋子裏。

左厚不待楚袁開口,便開聲道:“你們的事我都知道了,你暫時不要問,等恢複了元靈再說。”

楚袁點頭一笑,便又繼續盤坐在屋子裏,接受著另類的煎熬。

......

旁晚,楚袁再次睜開雙眼。

他看到左勞跟左途垂頭喪氣地帶著關仁來到左厚身邊。

左厚對楚袁道:“你先回去吧。從明天開始,我們就進行長時間的治療,有可能是一個月,也可能更長。所以,你今晚好好休息一番。不要再像昨天那樣胡亂使用技法!”

楚袁點了點頭,站了起來。他看了眼神態躲閃的關仁,大步走出了房間。

這一晚,他毫無睡意。隻靜靜地盤坐在床上。

“長時間的治療,等同要忍受更漫長的煎熬。但隻要能康複,一切都是值得的。也許再次走出長老的房間,自己就能恢複到以前的狀態!”

他心情複雜,一直等到天光大白。

嘩啦!

楚袁取出一千顆靈晶擺到獬豸麵前,道:“我要出去一段時間,你老老實實在這裏呆著,別到處亂跑。”他轉過頭看著牛屎龜,繼續道:“你也別整天隻顧著鑽研,要把這個小弟看好!”

哇哈!

牛屎龜點了點頭,眸光複雜地看了楚袁一眼,晃了晃腦袋,又繼續鑽研它的陣紋。

山路上,楚袁看到了左途和昏迷的關仁。

他問:“他怎樣了?”

左途點頭道:“治愈了。我準備送他出去,在這裏發生過的事,就讓他永遠忘記了吧!”

“也好!免得他心裏留有陰影。”

說完,楚袁從二人身邊繞過,忐忑地推開了左厚的房門,走了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