演武台鴉雀無聲,寂靜的氛圍如同浩瀚的沼澤將眾人包圍。眾多弟子既是激動,又是強自壓製,均靜靜側耳傾聽,想去聽聞那早已料定的聲音。
但是!
宿遠誌卻抿著嘴,一言不發,他雙眼緊緊盯著莫征,抬起手,拭擦一下嘴角的血跡。繼而手一伸,地上的黑色長劍又再次回到他的掌中。在這麽一刻,黑色長劍又再次閃耀明亮光澤,漸漸趨向於耀眼。
“初次交鋒,未曾落敗,我大意了。你使用的確實是劍意。”
莫征持劍而來,笑道:“兩派同為仙門,理應點到即止,等師弟休養體魄再戰不遲。”
宿遠誌深深吸了一口氣,臉色恢複了紅潤,但是他那不停跳動的眉頭,儼然證實他的心態。
作為六返門的少門主,從小到大他都過著仙人一般的生活,高高在上,盡管其他真傳弟子也不敢對他絲毫怠慢。可在他心裏永遠隻有一個目標,就是超越他的掌門父親,超越所有修者,直至登臨天空的彼岸,這就是他的理想。在修煉一途,他比其他人更加刻苦。然而當一切天才的光環都落在他頭上的時候,他卻感到了壓力,隻因他有著一顆‘此生不弱於人’的自尊心。
“我未輸,再戰!”
青光升起,繼而一片亮白流溢,宿遠誌的手中多了一柄長劍,雪白得耀目,明亮得讓人失神。他的嘴角露出一抹笑意,對莫征道:“我六返門被稱為命器第一,這就是我的實力,你可要小心了。”
直到此際,演武台外的眾弟子才爆發出談論的熱潮。
“是六返門的兩修命器!”
“想不到,這宿遠誌竟然修出兩件命器,不愧當代天才。此戰鹿死誰手猶未可知。”
“我看不一定,莫征成名已久。這些年來功力日益精進,劍意的領悟更是深不可測。宿遠誌勝算不大。”
“我看未必,他們的修為皆是煉體五魄,六返門有獨到的玄學手法,未必就輸給劍意。”
……
就在議論起伏之際,演武台內,繼一片耀眼白光之後,又湧現出一片漆黑,這種漆黑遮蔽了一切光線,給人帶來死寂般的壓抑。仿佛能吞噬一切,一如幽冥深淵的入口。
此刻,莫征收起了笑容,佇立原地,堅穩如億萬年不變的岩石,可遮擋滔天巨浪。下一刻,一股霸道絕倫的氣勢激蕩而出,威武如九天之上的大元帥引發無上威嚴!
山風停頓,光線扭曲,百裏方圓沉寂無聲,眾人的呼吸也在刻意地壓製著。
哢嚓!
忽然的聲音吸引眾人注目,隻見通體由山岩構造的演武台,竟然產生了細微的裂紋!
黑、白兩種強光也在這一刻緩緩推動,並逐漸加快。所劃過的空氣留下一股烤糊的味道,白色強光蒸發著空氣,蕩起渺渺黑煙,反觀黑色的強光卻讓空氣凝聚,繼而產生白霧。反複顛倒的現象正緩緩重疊,壓向莫征。
莫征猛地踏前一步,高舉長劍靜靜等待對方來臨。青、紅兩色光澤在這一刻收斂,長劍變得平平無奇,但是卻有這一種淩厲的蕭殺氣息流露,縱然細小,卻讓人不敢忽視。
哢!
這柄玄級中品的長劍仿佛難以承受青、紅的威能,體表已然產生龜裂。但是莫征已經不去在乎。一劍就隻會是一劍!
他有著自己的想法,驚合井一役讓他深深感到自身的不足,在危急關頭竟然無能為力。對此,他以兩年時間重新琢磨劍途,以尋突破。此刻,他也需要通過此戰來印證自己的努力。
“看,這是怎麽一回事,怎麽大白天會出現星鬥。”
“真的,竟然能與烈日爭輝。”
“是玄星劍訣!是莫征引發的!”
“他真能在實戰中引發出異象了…”
……
驚歎聲中,群星緩緩移動,進行著莫名的排列!
宿遠誌也看到了這等異象,他的動作不由一緩,但下一刻,他的心又再次堅韌,下意識地一咬牙,雙手的兩柄長劍化成了光團,一如楚袁對命器的控製,但他顯得更加遊刃有餘。
黑白光團在手中越來越小,也愈加凝練。隨著雙手緩緩合攏,兩光團之間激蕩起各色斑斕的電弧,‘滋滋’作響,極不穩定,大有馬山爆破的跡象。
高空上,宿星淵變了臉色,喃喃道:“太胡鬧了!認個輸有那麽困難嗎?”
演武台中宿遠誌仿佛聽到了他父親的說話,臉上那激動的表情一滯,雙手緩了緩,繼而便把兩個未能融合的光團推出。
兩色光球交錯旋動,空氣破裂焚毀,在空氣中拖拉出一條昏黃的色帶!
麵對來勢洶洶的技法,莫征深吸一口幹燥的空氣,手中的劍隨即斬下。
砰!
長劍化作碎片,被龐大的偉力消散於無形。但是,莫征已經不去計較,因為,這一劍已經斬出,他的雙眼正緊緊盯著毫無變化的前方,以及那越來越近的兩色光球。
場外眾人已經料想到莫征的敗勢,隻道是長劍質量太差,未能發揮莫征應有的實力。其中勾沐妍等人已然發出驚呼聲,看著可怕的技法向莫征逼近。
忽然!
天空暗了下來!
這一刻,漫天星鬥皆投下極光,從九天之上轟臨大地!
場內一片混亂,扭曲的光線形成夢幻,雜亂的爆破震人耳膜,一般人根本無法探知場內的情況。而演武台下的山體也隨之而搖搖欲墜,高天上眾長老高手齊齊出手,穩固山體。
宿星淵的臉色很難看,而且充滿了擔憂,他看了元虛子一眼,沉聲道:“貴派的莫征果然好手段,這一場我們認輸了!”
元虛子一笑,誠懇道:“我看莫征未能將極光凝聚,宿師侄也是功力深厚。宿掌門,關心則亂啊!”
一會,演武台內混亂消散,隻見兩人站在原地,但是神態狼狽!
莫征喘著粗氣,勉強伸直腰板,但是他的臉色已然蒼白,這是魄力、心力透支的表現。反觀宿遠誌則更加不堪,他臉色潮紅,搖搖欲墜,在支撐一會之後,終究無法保持平衡,一個踉蹌,張口就是吐出一口鮮血。臉色愈發漲紅。
莫征吸了一口氣,道:“宿師弟,你內傷極重,不宜再戰。”
宿遠誌咬著牙,瞪了莫征一眼,又低頭想了想,歎了一口氣,道:“今日戰敗,隻因心性不穩,我認輸了!”
場外響起了熱烈的鼓掌聲!
莫征點頭,轉身駕馭流光,來到莫震川身邊,道:“師傅!今日一戰,弟子收獲良多,想籍此機會閉關尋思。”
莫震川看了莫征一眼,難得地笑了笑,道:“回去吧,十大之名如同泡影,潛修增值才是最好的決定。”說完,他揮了揮手,讓莫征離開,繼而轉頭對其餘人道:“征兒閉關,不接任何挑戰,我代他宣布,退出比賽!”
此言一出,全場哇然。雖然各人都抱有不同的態度,但卻沒有一人向莫震川提出疑問。
演武台內,十八位年輕高手再次碰麵。評下一輪比試!
紀青城側頭看著楚袁,腳下踏前一步。見楚袁還是沒有反應,他轉頭看向端木佑銘,道:“我在十大之中排名第七,我對名氣倒沒多少追求,今日隻為印證所學,端木師兄,久聞你修為出眾,又在十大之中排名第四,隻望你不吝指教。”
他說的擲地有聲,卻讓楚袁等人意外。
在楚袁心目中,紀青城純粹就是一個悶騷鬼。他對熟絡的人很多話說,很真摯。但麵對外人則極少說話,而且說得很簡短,一副所有人都欠他金子的模樣。然而,今天他說得太多了,竟然完整地把因由也說了出來,可見,他對待端木佑銘是動了真格,而且還很忌憚。
楚袁看向端木佑銘腰間的玉佩,也許紀青城真正忌憚的,正是那條差一點就能化龍的青蛟吧!
端木佑銘笑了笑,踏前一步道:“師弟聲名鵲起如日中天,難得盛名之下還有這份心態,實乃本門之幸。我自當奉陪。”頓了頓,他又一笑,繼續道:“我對排名也沒有興趣,自身修為才是根本!”
紀青城嘴角微微一勾,掃了眼已然離開的眾人,眉頭輕楊道:“青蛟顯露之前,我會將你擊敗!”
端木佑銘看了眼空曠的演武台,笑道:“不為生死,我也無法完全掌握青蛟。師弟亮出凜日吧!”說完,他體表青光一閃,一柄湛藍色的長劍便已握在掌中,同時左手輕托,冰冷的蝴蝶成型。
端木佑銘一開始就使出絕技,可見他對紀青城也相當在意!
鏘…
凜日被緩緩拔出,撩起連綿鳴響。與此同時,刺眼的強光逐漸增幅全場,又有陰寒詭異的氣息四溢。
紀青城神色在變化,雖然不再像以前那般猙獰,但是依然有著一份邪氣流露,如若混世魔王轉生,隻為殺伐而出現。他緩緩將劍平舉身前,指向端木佑銘。
呼呼!
陰風大作,鬼哭狼嚎一片,像是以往死在凜日之下的生靈都從九幽返回,盡作凶戾!